《孝尽》中文版腰封上写着“中国有‘招娣’,韩国有‘孝尽’”。一定程度上,对本书的宣传有在刻意放大女性主义元素,带着这种期待阅读的读者可能会觉得困惑。这显然不是一本所谓的女性主义作品集,她包含的内容更广阔,或者说是超越了女性主义。
这是韩国小说家郑世朗首部短篇小说集,收录了9个故事。《孝尽》《婚纱44》《离婚甩卖》通过女性成长和婚姻故事,反映了男权社会对女性的规训以及女性的觉醒和反抗,这三篇是比较明确的女性主义题材,也是文本上相对突出的三篇。
《婚纱44》最有趣也最有力,通过讲述围绕一套婚纱的44段即将或已经进入婚姻的女性故事,全景式地勾勒出一幅女性生存图景。
开车途中,收音机里传来有关父权制文化的内容,正在开车的男子问女子:
“你多亏和我结婚了吧?我完全不大男子主义。”
“这不好说。”
“你还能去哪儿找我这样不大男子主义的?”“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得了的,就比如说上次祭祀的时候,我不是提前下班过去忙了九个小时吗?你下班过来干了一个小时,只是行了几个礼、夹几块水果吃,然后就去和堂兄弟们玩了吧?”
“你的意思是说两个人都要提前下班?”
“我是说这个时间是不断地、一辈子累积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看出差距来了。想想不奇怪吗?这是你爷爷的祭祀,我见都没见过他,这个孝道为什么要转嫁到我身上?”
“说是转嫁也太⋯⋯”
“媳妇们忙了九个小时,祭祀的时候却都不能行礼,不都直愣愣地站在后面吗?”
“几年前是想让媳妇们也行礼来着,大娘的膝盖不好...…•”
“不管怎么说,这就是父权制啊,你感觉不到,但我感觉得到,只有我能感觉到的东西太多了。”
两人一路沉默地听着收音机里嘉宾们的谈话回了家。
——《婚纱44》
“你感觉不到,但我感觉得到。”这正是当下女性主义的困境。小说中的丈夫已经意识到问题的存在,但感受却和妻子大相径庭,很难说一知半解和一无所知哪个阻碍更大。
同名短篇《孝尽》则是从女主角的角度回忆自己的成长,她的名字是“孝顺的孝、倾尽全力的尽”,父亲对她的期待已经完全体现在名字上,但孝尽从小就被哥哥压制,父亲的情感和物质支持全部倾向哥哥,孝尽为了能正常上学使尽浑身解数,为了逃离家庭、社会层层包裹的压力,最终她选择出走日本,在异国他乡开始新生活。“出走”也成为这部小说集中很多主人公的选择。
韩国文学评论家许熙在他的评论《平凡琐事的巨大回响》里说:“女性和男性不是彼此的敌人,女性和男性应该是从双重束缚中一起得到解放的联盟体,《孝尽》这部短篇集就蕴含着这样的寓意。”从女性主义发展的角度讲,这些作品立意和分析依然在很初期的阶段,但从现实的角度讲,沟通和理解任重而道远,最“简单”的往往是最难的。
小说集中的其他作品展现了作者的多元创作风格,《永远77码》主角是会被柿饼杀死的女吸血鬼,《幸福饼干耳朵》男主角的饼干耳朵常常被女友吃掉,《屋顶见》非常都市传说,女子通过古老的法术召唤无形的“丈夫”,“丈夫”以人的绝望为食,每个被它享用过的人都变得轻松开朗。《宝妮》猝死者网站,《众所周知,隐热》《伊玛与沙》糅合历史和想象。
女性作家是丰富的,不应该用一种方向遮蔽住其他面向。当营销和宣传过于专注于某一点时,对作家性别的关注可能大大超越了对作家作品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