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儿时钓黄鳝
作者：王乐天
我的童年、少年时代是在江南乡村度过的，当时，生活条件比较艰苦，但在我的记忆里还是留存着不少的童趣，譬如：钓鳝鱼就是彼时最好的消遣方式，它赋予了我乡村生活更多的滋味和意义。
黄鳝，又称“鳝鱼”，系鱼纲合鳃科，肤色有青、黄两种。黄色的鳝鱼最为常见，故常常称之为黄鳝。黄鳝前端圆，后端渐侧扁，尾部尖细，头大、眼小；锥形、吻尖，上下颌及口盖骨上有细齿，体滑无鳞，细长如蛇。黄鳝属淡水鱼类，喜静，悄无声息地栖息在池塘、小河、沟渠、稻田的泥洞中，如隐士般地穴居。黄鳝肉质鲜嫩，营养价值高，在民间，素有“小暑黄鳝赛人参”之说。
捉黄鳝不外乎徒手捕捉、垂钓诱捕、鳝笼诱捕等方法，但由于黄鳝身体光滑，不便徒手捕捉；而鳝笼诱捕通常需要采用专业的工具，不太适合孩子。于是，垂钓诱捕便成为我们捉黄鳝的首选。
说到钓黄鳝，首先要自制钓具，其实制作钓具并不复杂，先用刀将竹子削成长约50厘米的软竹丝，然后把家用的缝衣针在酒精灯上加热至发红，用钳子弯成钩状，再用软铅丝将钩针绑在竹丝前面，就成为自制的简易钓具。钓鳝前，需要配备黄鳝的饵料---蚯蚓。我常常到附近的菜地里或自家庭院潮湿的地方，用锄头挖足一小筒的蚯蚓。所挖的蚯蚓要做到大小适中，太大了，串在钓竿上容易掉下来；太小了，则很难串上钓竿。但要将那黏糊冰凉、蠕蠕爬动的蚯蚓慢慢地从头至尾套在钓竿上，并且做到钩尖不外露却是一件颇不容易的事情。
黄鳝无声无息，惯以钻洞。田埂则是它们最好的安居之所。但是，黄鳝的触觉却极其灵敏，只要田埂稍稍震动，它就会躲入很深的洞穴里。每年的四、五月份是钓黄鳝的黄金期。周末的下午，我会约上几个要好的玩伴，带上饵料、钓具和竹篓，来到纵横交错的田埂上，寻找着比大拇指稍粗的黄鳝洞穴。至于黄鳝的洞穴，有经验的人可容易找到，但对于初钓者可不那么容易发现，因为洞有虚实之分，只有实洞里才有黄鳝。
钓黄鳝是一门细致的技术活，性急不得，你就得跟黄鳝磨细工夫。找到实洞后，我便将装有蚯蚓作为饵料的钓竿轻轻地伸进洞里，微微地试探几下，然后徐徐上下推拉伸缩，逗它上钩。黄鳝上钩的感觉很微妙，先是略微触碰一下诱饵，钓钩突然吃了一下重量，随即又突然松懈，没有动静了。很可能那是一次长久的停顿，黄鳝几乎在试探钓者的耐心。这时候，钓者特别需要耐心，得继续搓揉搓揉钓钩,逗引黄鳝咬饵。过了许久，鳝鱼才开始真正地上钩了，黄鳝捕食时的样子很凶狠，它们往往猛烈地咬住钓饵，并使劲往洞穴里拽，拽不动时，就咬住钓饵打起旋旋来。此时，钓者手决不能松。一松手，黄鳝就会滑脱，前功尽弃,要用一只手猛抽钓竿，另一只手猛力地用中指和其他四个手指指头紧紧夹住黄鳝，并往外拽出去。由于黄鳝的体外有一层黏液，表面十分光滑，要捕捉一条时刻挣扎的黄鳝相当费力费时。因此，从发现洞穴到黄鳝上钓被擒，是一个物我皆忘的过程，如若已上钩的黄鳝因不慎而硬生生地从眼皮底下，趁着浑水逃之夭夭，那将会使你痛惜不已。如此一个下午下来，往往会有好几斤鳝鱼的收获。
而最令人记忆犹新的是我第一回跟随哥哥和他的朋友去钓黄鳝的经历。当时，我好不容易在渠沟旁找到一个洞穴，学着他们的样子把钓竿伸进洞中。一会儿，我发现里面有大动静，可钓竿却拉不出来，于是就拼命地往外拽，那时，上钩的黄鳝却在洞口不断地绞扭挣扎，由于挣扎的样子十分可怕，我当时误以为钓到一条油菜花蛇，吓得魂飞魄散，慌乱之中便把竹竿随手一扔，就拼命地往回跑。幸亏哥哥的那群朋友合力将钓竿从泥洞里拖出来，并用手指死死地钳住，才把那条黄鳝捉住，装进一个深的窄口竹篓里，好家伙!一条又大又肥的老黄鳝，足足有八两多重，可由于黄鳝挣扎过猛，导致钓竿完全变形，再也不能使用了。
小时候，相比于孩子们比较业余的捉黄鳝方法，成年人中有不少“全副武装”的捕鳝高手，他们骑着一辆装满鳝笼等各式捕鳝工具的自行车，活跃在乡间，以捕鳝为生，每天捕获得满载而归，一个夏季下来就能赚上万把块钱。
每当我们钓回黄鳝时，家里就会变得热闹起来。黄鳝虽然好吃，但活杀黄鳝的场面却是十分血腥。捕捉回来的黄鳝，需要养在大的塑料盆中。杀黄鳝非常讲究，得放置一块顶部戳有铁钉的木板，先将活蹦乱跳的黄鳝砸晕，再用木板上的铁钉戳穿鳝头，拿利刀由上往下一划拉，给黄鳝来个开膛破肚，待掏空内脏后，便用刀子竖着,将黄鳝切成几面，再用扁刀剔骨取肉。经去头、切段、清水洗净后，杀黄鳝才告完成。但生命力极其顽强的黄鳝，虽说被剖成寸段了，却仍在不断地扭动，待拿开水浇上去，才能彻底安分下来。
黄鳝的吃法众多，除了炒鳝丝、炖鳝筒、爆鳝片、红烧鳝段、煲鳝汤、黄鳝烧板栗等家常菜外，还可以制做成色香味俱全的软兜鳝鱼、响淋鳝糊、虾爆鳝面、盘香鳝鱼等特色菜肴。在我的家乡温州，盘香鳝鱼作为当地的特色名小吃，工艺制作复杂，吃法讲究，深受广大食客的喜欢。这道菜的最大特点就是不杀鳝鱼，直接活烧。它以鲜活的鳝鱼为主料，配上梅干菜、姜片、蒜子、农家黄酒、酱油和白糖等佐料，经慢火细烧二十分钟，黄鳝在锅里慢慢地盘成蚊香状即可。制作出来的黄鳝不仅没有腥味，而且香气扑鼻，吃起来外脆里嫩，咸鲜可口，而且从头到尾撕开一气呵成。
由于农村城市化建设速度的加快，农田大量地骤减，生态环境的破坏，野生黄鳝已近乎绝迹。小时候只在盛夏吃黄鳝,可现在一年四季在菜市场都能买得到。平时，农贸市场、生鲜超市里所购买到的黄鳝大多是人工养殖的，为了给黄鳝增肥，这些养殖户们不知给它们喂食了何种饲料，样子总是短短的、胖胖的，看起来有点令人生畏，虽然这些黄鳝个大肉多，但品尝起来显得很松软的，没有了当年野生黄鳝那样的口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现在，回忆起昔日钓鳝的悠远往事，依然历历在目。真渴望能有朝一日重操钓黄鳝的手艺，因为它给我曾经的乡村生活增添了不少的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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