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传承人的“创新”?
苑利 顾军
近年来,我们一直在关注传承人所谓的“创新”,但结果告诉我们,这种创新在传承人的身上少有成功的先例。这一点,与我们对传承人的了解基本吻合。在历史上,包括艺人或匠人在内的传承人是很少“创新”的,哪怕是一位箍桶的老者,或是制作油纸伞的艺人,他们都会按着祖先留下的套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完成着手中的活计。现实告诉他们,祖先留给的这种种做法是最好看、最规矩、最省力,也是最便捷的方法。他们的做法很少出现改动。千百年后,当我们遴选传承人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在众多匠人中,专门去寻找那些专门懂得老样子、老技法、老剧目、老传统的人,并将他们聘请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目的就是把这些历史上的老样子、老技法、老剧目、老传统继承下来并传承下去。我们强调传承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如今,祖先留给我们的老样子、老手艺已经所剩不多,再不保护,再不做好这最后一搏,我们的许多传统知识与技能,就会因老艺人的离世而呈现出“断崖式”消亡。中国的民间小戏就是典型的一例。就在改革开放这几十年间,由于外来文化的冲击、老艺人的离世,我们的民间小戏已经从40年前的四百多种,锐减到现在的不足二百种;我们的民间说唱也由原来的近四百种,锐减到现在的不足二百种,其他遗产类型也同样面临着快速消亡。在这生死攸关的关头,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好好继承,而整天强调创新再创新呢?
当然,作为一名出色的匠人,在创新这个问题上是不可能没有想法的。譬如当传统造型出现问题时,传统工艺出现问题时,人们都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产品越做越好。这种“创新”是历史的必然,我们不但不会反对,还会积极支持。我们所反对的是外来势力对本国传统的深透,如要求传承人放弃“散点透视”去学西方的“一点透视”,放弃民歌唱法去改用西方的“美声唱法”,抛弃中国传统人物造型法去学习西方的人体比例。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从根本上阻断了历史上形成的中华传统,并使已经延续了5000年之久的中华文明在我们手中彻底断流。
文章来源:苑利 顾军:《传承人管理工作指导手册》,学苑出版社2023年第47-48页
《中国文化遗产保护北斗丛书》主编:
苑利: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国际亚细亚民俗学会第二届副理事长兼中方会长,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第九届副主席,中国农业历史学会第五届第六届副理事长,中国人类学民族学研究会民族文化遗产保护专业委员会主任,中国农业学会农业文化遗产保护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专家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民间文学大系学术委员会副主任。
顾军:北京联合大学应用文理学院历史文博系主任,北京联合大学文化遗产研究所所长,北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基地主任。北京市高校优秀青年骨干教师,入选北京市“培养新世纪社科理论人才百人工程”。代表作有《文化遗产报告》、《长生久视的胜境——古代仙山道观》、《北京的四合院与名人故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