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走在过去的脚印上”

文摘   2024-11-19 14:00   日本  

(本文节选整理“AI时代,如何激发孩子的天赋和潜能”,全文共 5100字,整理人:煤炭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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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诺:约翰你好,欢迎来到我们的直播间,你的两本书《学习的升级》、《学习的挑战》都出了中文版,这两本书可以说是你对职业生涯和生活的感悟, 你能分享一下是什么促使你写这些书的吗?
我们需要不一样的学习环境
库奇:《学习的升级》一书,反映了我自己在教育过程中获得的经验。我大学三年级的期末物理考试只有一道题:描述旋转陀螺和自由空间的运动之间的关系。 这在课堂上和书中都没有讲过,所以很多非常聪明的学生都答不上来,因为他们没有记住答案。我在那时就意识到,不可能只靠记忆力来度过一生
在我36岁那年从苹果公司离职后,我接手了一所小型私立学校,并从事了18年的教育工作。我总结出的经验是:我们需要一种不同的课堂学习环境,一个能让学生发挥创造力的、可以相互协作的环境
我们是需要互相学习的,然而, 当我在上学的时候,合作却被叫做作弊。这是一个具有挑战性的问题,我们区分了内在动机和外在动机。大多数教育系统都是基于外在动机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与学生本人密切相关。基于挑战的学习和基于项目的学习的主要区别在于:基于挑战的学习总是涉及技术,而且挑战是由学生选择的,这保证了它与学生之间的强联系,这就是重塑教育的本质
我写《学习的挑战》初衷是看到在市场上充斥着关于史蒂夫·乔布斯的书,但它们从来没有捕捉到他人性化的一面,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有些书甚至写道:“他是用恐惧来管理企业的”,正相反——他是靠灵感来管理,他相信你能做到一些你自己都不认为能做到的事情!
史蒂夫·乔布斯在21岁时就雇佣了29岁的我,我们的关系很特殊。在苹果的初创期,它的用户起码几乎都是程序员,想要使用一台电脑,懂得汇编语言是最基础的要求。当他雇我的时候说,“约翰,我想让你设计一台人人都能用的电脑。”我的想法是:“太好了,相关的书呢?”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书。“过去有人这样做过吗?”没人这么做过。
这就是为什么当今的教育需要培养学生的创造力,他们需要研究一些与他们相关的东西,需要团队合作。我们一次次地参加期中、期末考试,然后在暑假之后忘记学过的东西。但是当你工作以后,就会面对那些从来没做过的事——就像史蒂夫让我做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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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诺:非常感谢你的分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苹果的初创员工之一——第54号员工,你的书让我们飞回了苹果的初创年代,而你自己的经历也很吸引人:身为伯克利大学第一批计算机科学专业的学生,又是惠普公司最早的员工。当我读你的书时,就觉得你的角色和史蒂夫很不一样——你很实际,这是把事情做好的关键,也正因如此,你才能在另一个层面上真正了解他;同时,你又是产品交付的幕后推手,我想知道你的工作中会不会有很多挑战?
库奇:从一种文化过渡到另一种文化,一开始的确有些挑战。但我们还是把惠普文化的很多方面带到苹果中。之前说过,因为我比史蒂夫年长一点,又接受过系统的计算机学科教育,所以他还是很信任我的。我既见证过他残忍的一面, 也见过他惊人的一面, 还经常在半夜两点接到他的电话。 当我要离开时,他说:“我不同意你的信念,但我尊重你的信念。”当史蒂夫发现自己得了癌症时,他打电话给我说“你是我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这就是我认识的史蒂夫。
他的聪明不仅体现在创意上,也体现在对时机的把握上。 我在另一本书里指出“远见决定着你做事的原因,使命指导着你做什么,而战略决定你怎么做”。我认为苹果能有今天的成功是因为史蒂夫的愿景,他把科技看作是一辆金属自行车,不是要带我们去已经走过的地方,而是要带我们走向创新,我想这就是苹果为什么到现在仍然存在。
一诺:你刚刚提到了“时机”,有时候直觉和时机可能比战略和产品重要得多。
库奇:是的,史蒂夫总是愿意放弃一些好的东西,同时去做一些更好的东西。当年最热销的ipod就是一个例子。他曾经说过:“我用的是飞镖,别人用的是弓箭,不过没关系,我们扔第一个飞镖让它命中靶心,然后其他人可以扔第二个。”
颇受他推崇的华特·迪士尼曾被问到,你不担心别人抄袭你的动画吗?他说,如果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担心别人抄袭我上,就永远不会有足够的时间去做新的事情。
我和史蒂夫也分享过一个我在惠普时亲历的案例,当时我们推出了第一款手持计算器,当时的市场调查表示,没人想要这样的东西,但是比尔·希尔却说:“我想更进一步,把它放进我的衬衫口袋里。”9个月后我们的收入达到了18亿美元,而当时最大的周边公司却倒闭了——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做的不是计算机业务。通过这件事,我了解到:市场调研只有在现有的市场中才有效。
一诺:你说的有两件事深深触动了我,第一 市场研究只存在于现有的市场,但很多事情都是在创造一些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东西;第二 毁灭你所创造的东西的能力。
中文里面有一个非常禅意的词可以与之对应——“归零”。但这往往很难做到,尤其是当我们赚到了一些钱的时候,脑海中总有一个声音说:“可以了,到此为止吧。”很难对自己说:现在是时候去把它摧毁,并开始一项新事业了。所以这背后一定有一种深刻的精神力量。
库奇:是啊,就像史蒂夫在演讲中说的那样,我们只有回顾过去才能连点成线,只是展望未来是做不到的。 而对我来说这意味着两点:第一,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向前看。第二,不要因为钱做决定,钱只是一种计数的方式,钱会来也会走。
虽然我父亲在我小时候就被人杀了,但我也还是幸运的,因为我的祖父教会了我所有的一切。即使身有残疾,他还是开了三十年的出租车,这是他所能做的回馈社会的方式。我现在的酒庄里有一个品酒室,很多人来这里参观,我的书就放在那里供他们免费阅读,里面还有一些苹果的产品, 我的品酒室就相当于我祖父的出租车, 这就是我回馈社会的方式,很遗憾,人们更多关注我的商业成就,而不是人生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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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是我们为自己做的事

一诺:人们通常只会看到冰山一角,看到你的富有和你所取得的成就,却没有看到你的艰辛。 
库奇:别人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失去了父亲、姐妹、兄弟,和携手30多年的妻子,人们看不到我的伤疤。如果他们看到了,或许会对人们抱有更多的同情心。世界上总有正义与邪恶,幸运的是,我们总能够帮到别人。我刚刚完成的一个纪录片叫做《休息之死》,因为很多地方都取消了学生的课间休息的时间,作为自由之声的制片人, 我想把世界各地的孩子们身上真正发生的事情展现出来。
我们都说要突破体力限制,突破脑力限制,但是创造力呢?我喜欢引用美国航天局(NASA)曾经做过的一个创造力测试,研究结果显示,98%的五岁孩子创造力都很好,但是如果每隔五年再给这些孩子做一次测试,得到的数字就会逐年下降。而在成年人中,只有2%富有创造力。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是教育。教育是别人对我们做的事,而学习是我们为自己做的事;一个是内在动机,一个是外在动机。

图片源于网络

一诺:中国在2016年开始,课间休息的时间就在逐渐消失。现在很多地方还把这10分钟变成了室内休息时间,不让孩子们出去玩,这是一个大问题。 如果我们认为,让孩子们经历某种标准化的、流水线式的学习就能确保某种程度上的成功,这是一种广义的惯性思维,也是一种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
库奇:在美国,孩子们大概要参加120次考试,讽刺的是,我们甚至要专门占用学习时间来测试。我和来自密歇根州、来自墨西哥的朋友们合作,创建了主要面向3-9年级学生,基于挑战的学校Varmond。
那里的教学不是基于应试,而是基于一个挑战性项目,比如,八年级的项目是做一个太阳能手推车;六年级学生要做的是一个可以给iphone 或iPad充电的太阳能背包。现在,在墨西哥和南美大约有50所学校采用这种模式, 周围的环境当然充满挑战, 其中一所学校甚至没有通电,但我认为这应该是世界范围内的一次尝试,虽然作为公立学校的管理者,我无法把这种范式带入美国, 但世界各地都已经出现了微型学校和家庭学校, 这是一种革命,对父母来说是一种希望,但也是一种挑战。 
人工智能正在改变一切,我们不能一遍又一遍地做同样的事情,却什么也没有学到。我有17个孙子, 年龄从4到26岁不等,我对他们有自己的培养计划, 会给正在上幼儿的孩子买一些零碎的工具包,孩子们都很喜欢。
一诺:你可真是一个大家庭里的爷爷啊!
库奇:哈哈,是的。 我在一个美好、健康、有信仰的家庭中长大,我希望我的孩子们也能这样成长。 所以我家有一张48英尺长餐桌,足以让大家可以坐下来一起喝葡萄酒。
一诺:这听起来很意大利,也非常中国化。
这种多代同宗的家庭式社区生活可能是最接近人类本性的生活方式,随着现代城市化的发展,这种生活方式已经被撕裂了。但是现在,已经有很多教育方面的研究表明这种文化是多么的重要。因为这就是孩子们建立与其他人、与世界的联系的方式,同时通过表达自己来解决冲突的过程。
这是教育中总是被低估的方面。人们把教育等同于通过上课学习数学和阅读,却忘了有一种教育叫做社会情感学习,这也是我们正在尝试做的事情。传统时代,这项能力基本上是由家庭生活带来的,但现在事情有些不一样了。看看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的孩子吧, 他们成长中没有父亲的参与,没有人真正为他们的生活设定界限。

库奇:我小时候无论做任何事,都可以得到继父的原谅,只有一件事例外——那就是不尊重我妈妈,他会为此追着我满院跑。这让我学会尊重我的妻子,我所有的儿子也都尊重他们的妻子,他们会参与家务,知道要帮忙照顾孩子。为了让我妻子能在周六睡个懒觉,我周末会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去商店,一起吃完早餐再回来。就像你说的,这是家庭生活教会我的。
一诺:今天很多读者都会因为人工智能的发展而感到焦虑,一方面,人们正在努力工作,让他们的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好让他们为未来做更好的准备;但与此同时,人们不知道具体该准备什么。你既是一位祖父、父亲,同时又是一个学校的管理者和苹果教育的负责人,无论是从专业角度还是个人角度,你会怎么看待这些问题?
库奇:就像我刚才说的,教育是别人对你做的事,而学习是你为自己做的事。我曾看过的一篇论文综合分析了100名诺贝尔奖得主之间的共同特征,得出的结论是, 很多获奖者都有跨学科的研究能力。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能够解决问题的孩子
西蒙·斯涅克在其作《无限的游戏》中写道:在微软的教育大会上,每个人都在谈论如何击败苹果;但在苹果的教育大会上,每个人都在谈论如何改善教与学。区别在哪里?比起微软,苹果接连推出的一个又一个产品像是在玩一种无限游戏。我认为我们必须把学习当作无限游戏来对待, 而不是基于一场三个月后人们就会忘记所学的考试,如果我们的教育系统不去改变,就会自我毁灭

当然,我们作为父母有责任教育孩子,所以我选择与一些专业人士合作,但如果他们对教育的看法和我的不同,那我就不应该轻易妥协。当我接手那所没落的学校时,就是想寻找一个能适用于学校的愿景,为此我想出了“ 超越潜力”这个词,因为我创造了一个学习环境,让学生和老师超越了他们默认的潜力限制,回到了创造性的世界,去解决那些没有解决的问题。我认为我们应该让孩子们准备好解决问题,而不是害怕问题。
一诺:我喜欢你说的两句话,一是无限游戏的概念,我认为不仅仅是教育,我们的生活就是一场无限的游戏。
第二,说到“对孩子的教育负责”时,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既然教育系统就像工厂或流水线,我的工作就是选择不同的生产线,把孩子放进去就行,并说,你有选择是因为你有特权;而我没有,我被这个系统困住了,你对此有何回应?
库奇:那些人或许认为,活在当下就是活在未来,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可以自由地做选择,哪怕这不是你的首要任务。
有一次,史蒂夫找到我,说希望能够圣诞节把所有的应用程序都安在第二代苹果上。
我对他说:“首先,我并不是创造力的垄断者;第二,我相信奇迹,但我不相信能够安排奇迹。”当一个班里的学生阅读水平参差不齐,而我们却指望着老师每周花40个小时以上为每一个人寻找合适的阅读材料,把孩子们带到同一水准上,无异于要求她创造奇迹,最后的结果是只能让老师崩溃。 要知道,根本没有所谓的平均水平,任何依赖于平均水平的机构都注定要失败。
我想每个人都可以花15分钟坐下想想:我把家庭带领到正确的方向上了吗?我做了很多关于商业的对话,可以说如果没有商业计划,就永远不会有创业。那么,你真的想过人生计划吗?你有没有真正想过,遇到这些事的为什么是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当然,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不同的情况,如果有些事情没有按照计划来, 也没有关系,我就不喜欢走在过去的脚印上。 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弄清楚自己该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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