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娜 | 猎衣与猎书

文化   文化   2024-10-18 18:04   山东  

南书房随笔


罗伊娜专栏







猎衣与猎书


节日的自由,有时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精美如意。花丛中的蝴蝶会被人赶到大街上,蚂蚁也只得在女士们踢踏作响的皮鞋下匆匆逃散。女子享有天生的特权,既可以拥有海一般的眼泪,也可以穿花团锦簇的衣裳。节日里的女子,要把这些特权发挥到极致,你可以有一万个不洗衣服的理由。但是,没有一个理由适用于不买衣服。


橱、床、桌、墙,是衣裳们的晾晒场,款、色、型、香,是衣裳们的收藏章。不会洗衣的女子,顶多算不得贤惠。关上门,怄气拌嘴,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可是,出了门去,马路上挑剔的目光明明就在暗示:一个不会穿衣的女子,即便衣裳洗得再好,也无人记得你的功劳。所以唠叨还是那几句唠叨,口气里却多了无数的怨愤。


上了岁数的女子,脸上终归有些白粉,头发总要横竖由人,香水是品位,珠宝即身份,走起路来随风招展,顶顶好看,又顶顶郁闷。有时想着,女子们这般负累,却又负累得如此神圣,便不得不在同情的成分里加上一丝敬意,你若是称赞她们贤惠,不如望着她们的眼睛,虔诚地说一句,哪怕只是轻轻的一句,“你真美。”高级商场的门口,偶尔会有人被礼貌拦下,问题多半出在穿着打扮上。着拖鞋、汗衫的男子,叼着烟嘴与同行的女士一道悠悠地进去。女士畅行无阻,甚至可以享受微微躬身的迎宾礼仪,男士们就没有那么多的幸运了。


穿着露背装的女士可以理解为一种时尚,男士们若想效仿,就只得忍着棉里藏刀,回去穿好衣服重来。正如老舍先生所言,光着身子只有肌肉的美。穿好看的衣服,也设法露出点肌肉来,若隐若现,就比全光着要好看。诚然,肌肉的颜色那么一致,总得靠衣裳区分一下。太一致,分不出谁是谁的真身,也是一件麻烦的事。赤橙黄绿青蓝紫,穿衣服的心情和雨后彩虹差不多,所以即便是百年未遇的热天气,也仍然不能完全暴露。一件衣裳微不足道,却不得不说是身心的周全啊。

有了合适的衣裳,脚上也不能随她去。现在的女人至少领受了文明的一大好处,再不用护着一双三寸金莲,颤巍巍地跑。说是跑,倒不比走的快。那些地上赶着搬家的蚂蚁之所以四处逃窜,天下不下雨倒在其次,只是,女人们的脚脆生生地落地,又脆生生地弹起,鞋面上珠环锁佩,鞋跟下未足立锥,惯会凌波微步,胜似鱼跃蛇形。


从山西路到新街口这一路上的动静,震得蚂蚁们头皮发麻。那些底尖皮薄的高跟鞋,做鞋的师傅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老虎凳的真传,硬是将女人们的一双脚生生塞进尖尖的鞋面,脚趾被挤在一块,脚踵被垫得老高,你看那登山的途中,拎着鞋,满是悲愤的女子大有人在,文明虽是进步了,却到底要在女人身上出出气。


尤其是女人的脚,自开天辟地以来,遭罪的事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也有无邪的小儿会问:“脚面和脚趾快成九十度垂直,会不会骨折哦。”但是这不经意的问一定会得到妈妈的白眼,小孩子不该问的事千万别问。他并知道,童言无忌只会勾起妈妈的伤心事,却无法挽救她伤心的脚趾。


当然,不是所有鞋子的主人都如此伤心与狼狈。她们有时是优雅与美好的代名词。就像那个在书店褪下高跟鞋的女子,穿着带有花边的白色袜套,轻轻地阅读,又轻轻地从人们身边走过。大厅里的水晶风铃发出清淡的声响,天花板上全是专注的倒影。这一幕就像是电影里花样的邂逅,你在我的风景中,也是一种无声的阅读。这世上总是随处可遇惊喜。

记得多年前逛书店,书架上恰巧放着理洵先生的《猎书记》,金城出版社2013年8月第一版。书的开篇是理先生的自序。一如他清平严谨的风格,书中多是寻书、阅书、爱书的经历。朱晓剑先生算是理先生的知音吧,所写之序,字里行间能知“懂得”。读书的心踏踏实实,写出来的字也就温厚端方,颇尽人情。读书于理先生是心爱的事,因爱成痴,便能入生生不息之境。日积月累,便成就了一家之言。


早就知道这本书要问世,却不想巧遇。说来还真是要感谢那位褪下高跟鞋的女士,不是她问我张恨水的书大致放在哪里,我也许就错过了这本《猎书记》。它的旁边摆着张恨水的《满江红》,上头是柳鸣九先生的《译书记》。为什么和张恨水的书放在一起,缘由不得而知。不过,《猎书记》所散发出的书卷之香倒是与民国时期的作家气息相投。封底上的话大致是说猎书的传统源于西方。


人们带着猎奇艳遇的心理希冀与有缘的书相遇,这不过是极尽浪漫风流的闲话罢了。爱书、寻书,偶得艳遇,日子长了,只是一颗执着相与之心。理先生看书要踏实很多,质量和数量自不必说,单是这寻书、猎书的经历已然够稀罕的了,更不要说那些可作为参考之用的读书笔记。他遇逢人间悲恸,便要落下泪来,字中虽非着力,却足见性情。淡泊隽永也是一番难得。


书店里遇着师友的书,总是让人满心愉悦。那虽不是自家庭中的桂花,却亦能感觉甜香扑鼻。女子于衣,先生于书,皆是心头所好,一个“猎”字固然曲折了寻找的故事,但于人心愿,却总是一份脉脉钟爱,寻常不过,也最是珍贵。可巧这时节,院中的桂子都开了,有时闻着香,却不必近前,眉间的喜乐,自然而然就浓了。

配图:网络  / 编辑:闺门多暇

罗伊娜,江苏省南京人,创作涉及小说、散文、诗歌等门类。作品发表于《散文海外版》《草原》《中国新闻周刊》《文心杂志》《创作与评论》等刊物。曾获网络文学赛事短篇小说类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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