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欧洲新媒矩阵 马震洲(德国)
都说“商场如战场”,本意是指其竞争激烈、马虎不得。而不少念经念得特别嘹亮的歪嘴和尚却是借着“商场如战场”,偏爱往“兵者,诡道也”的方向上指引。更有甚者,总是有些公权势力太过于把“商场如战场”当真,越俎代庖地要把正常的贸易行为激变成贸易战。就像在当下的欧洲,眼光局限于布鲁塞尔那座大厦的一些欧盟官员们,不顾真实的战场实际上相距不远的现实,更是甘愿替人火中取栗,非要把特定的商场催化成新的战场。
据欧盟统计,世界最大三个经济体之间在2015年的贸易金额,以十亿欧元(Mrd. Euro)为计价单位
近一年以来,针对产地在中国、进口到欧盟的电动车课以“惩罚性关税(英语:punitive tariffs;法语:tarifs punitifs;德语:Strafzölle)”,在欧盟最高层面进行中的程序正是一步步一意孤行迈向贸易战的深渊,前景不可测。也正是在形同滚动的推进过程中,在欧盟营垒内部已经充分表现出各种各样的与虎谋皮、离心离德。该项“惩罚性关税”的旗号自然是要保护欧盟内部的汽车工业,而身为欧盟汽车生产毫无悬念的No. 1,在德国,从政府到民间,从汽车工业到主要经济界联合会,他们无不拒绝这种强加的“被保护”。尤其是以德国各大汽车公司为代表,从他们自这一关税提上日程以来的反复表态来看,在步入人工智能的时代,德国汽车产业无不是更乐于以直面竞争来应对挑战,而不是以那种非理性的智能来作过于人工的保护。
预计欧盟会在现有基础上,针对不同品牌的中国产电动车再加征关税
这一“惩罚性关税”的动议和最大的推手无疑是法国,而法国祭起贸易保护主义的大旗是丝毫不会让人惊奇的。恰恰是在法国,他们有着深厚的贸易保护主义传统,至少可以上溯到法国大革命之前的“重商主义(法语:Mercantilisme;英语:Mercantilism;德语:Merkantilismus)”经济政策。更为登峰造极的是,法国历史上的“千古一帝”拿破仑曾于1806年11月21日在柏林签署法令,胁迫全欧洲对英国产货物实行所谓的“大陆封锁(法语:blocus continental;英语:continental system;德语:Kontinentalsperre)”——这才是“脱钩(英语:decoupling)”的“先驱”和自不量力归于惨败的例证!
“大陆封锁”期间,法国士兵在德国城市莱比锡(Leipzig)街头查抄英国货物的场景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法国,常常是以自家的“小算盘”来一次又一次验证自己的“独立性的”。今番法国人的算计在于,如果中国对于欧盟的电动车“惩罚性关税”做出对等反应,首当其冲的应该是深耕中国市场的德系汽车工业才对——借力打力、以邻为壑又不是新发明!而法系的“雷诺(Renault)”、“标致(Peugeot)”、“雪铁龙(Citroën)”因为在中国市场上表现得乏善可陈,尽可以小大由之、忽略不计。至于同法国一拍即合的意大利,完全是出于“同轴”的逻辑——侧面的印证也在于,“菲亚特(Fiat)”的品牌是被德国人拆解、打趣为“Fehler(错误)In(在)Allen(所有)Teilen(部件)”的!
德国漫画:默克尔与萨科奇的“汽车峰会”,奔驰与雪铁龙2CV
而在现任主席冯·德莱恩(von der Leyen)主导下的欧盟委员会(英语:European Commission;法语:Commission européenne;德语:Europäische Kommission),简直是以美国利益为己任的,任何可以眼下用以“打击”中国的伎俩都会赢得她和他们的支持,引来“跃跃欲试”。更何况,冯·德莱恩虽然曾是德国的国防部长,提名她上位的并不是当时的德国联邦总理默克尔,而是法国总统马克龙。如今这个顺水人情不但是做得,冯·德莱恩及其团队更是甘心参与、甘为前驱的。
欧洲漫画中的中欧贸易战
相形之下,在汽车工业着力更深、理解更透、工艺和技术水平领先更多的德国汽车工业就能够有更为开阔的视野和足够的自信心。比较有代表性的思路是曾在1987到1995年间担任戴姆勒―奔驰股份有限公司(Daimler-Benz AG)董事会主席的埃德扎德·罗伊特(Edzard Reuter)先生,他在中国汽车刚刚开始进入欧洲市场时曾接受过采访,说的大意是:当日本汽车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出现在德国时,德国人一片讥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韩国汽车露头时,德国人也是种种的看不起,不久也就收敛起来了;难道德国人不是迟早也要这么认真对待中国汽车的吗?
戴姆勒―奔驰董事会的前主席埃德扎德·罗伊特、德国联邦总统施泰因迈尔、时任柏林市长的穆勒,照片上的是埃德扎德·罗伊特的父亲、战后西柏林第一任市长,恩斯特·罗伊特
不仅仅是在汽车工业,德国经济界有识之士早就表现出了他们的远见,比如在德国乃至欧洲的租车服务行业的巨头“Sixt”,早在几年前就向“比亚迪(BYD)”下了大订单,购买多达十万(!)辆的“比亚迪”电动汽车。
从日系到韩系,再到如今中国的新能源汽车,德国的应对方式是技术竞争、寻求并保持局部领先的共同成长——而这点底气正是在不少其他欧洲国家及其领导人身上所缺少的。
停在“Sixt”车行门前的一辆“比亚迪(BYD)”电动车
既然事关中国新能源汽车的这一局域“商场”被欧盟一干人开辟为“战场”,自然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在国际间争端中确保打击手段的对等,不但是“礼数”,更是实质上可以防止无序、不可控升级的关键性原则。所以,报复是必须的,相应意愿也必然坚定。中国人向来讲究有理、有利、有节,以中国在几乎任何国际争端中所表现出的一贯克制,几乎每每总是被动卷入、被强行拉入,“衅不自我起”就是天底下最大、最敞亮的“理”了。而“利”与“节”这两项,则是冲突展开和强化过程中的核心关注点。在国际贸易战中最经常出现的局面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利”与“节”的考量不但体现在对于“城门”和“火”的处置,更是要为波及什么样的“池”和甚么样的“鱼”而费思量!
德国漫画中的特朗普与“惩罚性关税”,如今欧盟的做法似乎“同理可证”
在当年挑起但没能打赢贸易战的拿破仑仍然是一位卓越的战略家和超凡的统帅,他的一些军事箴言对于贸易战也是可以选择性的适用。比如他说过:“绝不要做敌人想让你做的任何事情,因为那是敌人。”以当下围绕着国产电动车的贸易战而言,此战中的主要“敌人”——法国、意大利为首——所乐见的莫过于中国在汽车方面拘泥于字面而对等地进行报复,那就千万不能如他们的愿。事关冲突——贸易战当然是一种冲突——中的主动权,自己能够选择“战场”,而不是召之即来地被动陷入对方既设的“战场”,兹事体大!就是要在能让对方有真实、充分“痛觉”的“池”里,看看他们保不保得住那几条“鱼”——即便“殃及池鱼”的“池”是“金城汤池”中的“池”,其实是护城河,并非今人所言游泳池那样的“池”。
“大陆封锁”时代的欧洲
前几个月已经开始针对自欧洲进口肉类产品的反倾销调查,就是与电动车这一“城门”上的那一把“火”没有直接关联的“池”。而根据海关统计中销售占比居于前列的那几个国家,恰恰基本上就是鼓动、支持打击中国电动车最为卖力的。它们不就是这个“池”里的“鱼”吗?!子非鱼,安知鱼之“痛”?!仅仅只是反倾销调查的宣布,还没有实质性的关税措施,但已经有实打实的效果了,比如原先属于坚决支持者之列的西班牙已经改口成为“弃权”。
庄子与惠子在池边观鱼
古有商纣王的酒池肉林,谁曾想,随着这场贸易战中“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居然会有了“肉制品”这一“池”呀!但也当然少不了酒的,就是直接剑指法国白兰地的反倾销调查。以至于在欧盟委员会表决的前夕,法国酒业协会专门发起了反对电动车“惩罚性关税”的抗议游行,连“人头马(Remy Martin)”公司高管这样的人物也到场参加。对于电动车而言,这样子的酒精含量似乎难于解释。但仔细看一看“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遥望“城门”渐渐要烧起的这把“火”,倒是“池”和“鱼”先跳腾了——不就是要这个效果吗?!
几款著名的法国白兰地
毕竟美国人有他们挂在嘴边、信手挥舞的工具箱;欧洲人有他们七只手、八只脚的工具和多几只角、加几条边的箱子;反观中国人是向来秉持着“不说硬话,不做软事”、“不惹事,不怕事”,虽然箱子从不示人,该拿起“工具”时,凛然就是“亮剑”精神。真的到了这个环节,能战才能和。既然是贸易战,大家都是专业好手/Professionals,那就较一较劲嘛!有理说理、为利谈利,最看不得的反倒是点起“城门”那一把“火”的人,等而下之到要卖惨、博取同情的贱相。另一方面,孙子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对等而不对称报复的节制在于,不能轻易地把贸易争端延展为损害国与国之间关系的政治冲突。
“贸易战”也需要“威慑”,这就是中国的底气所在
贸易战中,“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实属天经地义。不是为了或是围绕一个“打”字,为的是分清楚“你的”、“我的”,让“你”、“我”和大家可以在不是白白“打”了一场之后各得其所,可以各自安于“你的”和“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