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看过这篇文章《1923年之前的上海党组织》,一定还记得徐梅坤这位早期叱咤风云的共产党人。
虽然他的革命生涯在1927年蒋介石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就戛然而止了,但是徐梅坤的功勋将永载史册。
中共历史上最传奇最神秘的中央特科,其前身就是徐梅坤办的特别支部特务小组,专门惩治上海工运中的工贼和叛徒,那是1923年中共三大之后。
1927年徐梅坤被捕后,周恩来才接手,改组成了中央特科。
徐梅坤是我党的第一个工人党员,印刷界的王者,上海地区党的长期负责人。后来活跃于上海的党员陈云、沈泽民、柯庆施、张闻天等都是他的晚辈了。
1
陈独秀介绍入党的工人代表
草创阶段的中国共产党,陈独秀的身边只有一群高级知识分子。
陈独秀觉得作为无产阶级政党,却没有一个工人,是很遗憾的。
一个偶然的机会,陈独秀在《民国日报》编辑部邵力子那里认识了徐梅坤。
徐梅坤,浙江萧山人,1893年生。
1909年,16岁的徐梅坤开始做印刷工人,与早期共产党人沈玄庐、宣中华熟识,参加过农民协会,在杭州筹划建立印刷工会时失败了。
1921年,徐梅坤逃到上海,在《民国日报》做排字工,因而与邵力子熟识。
现在,通过邵力子,徐梅坤又认识了陈独秀。
经过多次深入交谈后,陈独秀了解到徐梅坤29岁,比自己小13岁,但已在萧山和杭州从事农民运动以及筹建印刷工会斗争了多年,是被迫逃离家乡的印刷技术熟练的工人。
1922年1月,陈独秀介绍徐梅坤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这样,我党就有了第一个工人党员。
2
上海地方委员会第二任书记
1922年5月,上海地方委员会改组为中共上海地方兼区执行委员会。
党的二大之前,一些高层知识分子想退居书斋专门做理论研究,不愿再担任党的工作,也不愿接近群众。
上海地方委员会首任书记陈望道,虽然翻译了《共产党宣言》,但却辞去了支书职务,并和他的夫人一同脱党。
徐梅坤几次去陈望道家劝驾,敦请陈望道继续抓工作,陈望道坚决不干,意识上轻蔑群众工作,认为太幼稚太无聊。后来,张太雷接替了陈望道的书记职务。
1922年7月,二大之后,党中央决定改设四个区委员会:北方区、两湖(湖南、湖北)区、广东区、江浙区(兼上海)。
徐梅坤被推选为江浙区兼上海地委第一任书记。即中共上海地方兼区执行委员会。
这时候,徐梅坤的公开职业是上海光明印刷厂的排字工人,实际上他贿买了光明印刷所的老板,操纵印刷。
徐梅坤借此主持出版发行党刊《向导》,然后将成捆的印刷品交付民信局运往各地,越过了邮政的检查。
当时《向导》主编是陈独秀、蔡和森负责,撰稿人有李大钊、张太雷、高君宇、张国焘、刘仁静等。
后来,毛泽东与杨开慧带着毛岸英避居上海期间,也参加了《向导》撰稿,他们寄住在蔡和森、向警予家。于是,徐梅坤每次去蔡和森家取稿件,也到毛泽东家去。
杨开慧在小沙渡路工人夜校授课,由于路不熟,晚间又要走冷僻的路,徐梅坤就受毛泽东之托,每晚伴送迎归杨开慧。
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3
发展工人党员
徐梅坤向陈独秀建议,先在印刷工人中活动,印刷工人有知识,不是文盲,容易开展工作,筹建工会。
陈独秀写了封信,介绍徐梅坤到商务印书馆编辑所,认识了茅盾沈雁冰,又由沈雁冰介绍徐梅坤进入了印刷厂。
回到老本行,徐梅坤如鱼得水,他动员一个照相制版工、一个绘图工加入了共青团,又发展了商务编辑所的一名工人入了党。
从此,徐梅坤在印刷工人中大展宏图,上海的四大书业:商务、中华、世界、大东书局都先后有了地下组织。
1923年初,印刷业成立了上海印刷工人联合会,徐梅坤任主任,从杭州调来郑复他做副主任。
郑复他,1927年任上海总工会委员长,1928年被捕牺牲。
1923年,徐梅坤又发展中华书局的毛齐华入党。1924年,吸收世界书局沈阿龙入党。1925年,吸收大东书局的陆立之入党。
陆立之,年仅17岁,徐梅坤的绝对小跟班,陪伴了他一辈子。
徐梅坤不仅抓上海工运,还去杭州建立党组织。由4名党员成立杭州小组,徐梅坤任小组长。他还到绍兴、宁波活动。
可以说,徐梅坤奠定了后来的浙江省委的基石。
4
三大上的分歧
1923年6月,党的三大在广州召开。
徐梅坤,偕同王振一,代表江浙区出席。
王振一也是传奇,参加过南昌起义,他的简历也在这篇文章《1923年之前的上海党组织》里。
三大主要讨论国共关系问题。马林从莫斯科带回了训令,瞿秋白翻译成了中文,四个要点:
一、国民革命是中国当前的中心任务。
二、国民党是领导革命重心,共产党应加入国民党积极工作,打倒帝国主义,推翻军阀统治。
三、共产党在国民革命中保留组织独立和政治自由。
四、促进工运的独立发展。
这个训令据说是布哈林起草的。
训令得到了多数人的拥护。徐梅坤和瞿秋白、张太雷、李大钊、毛泽东都赞同参加国民党,投入国民革命。
陈独秀认为,共产党人力不够,基础薄弱,素质不高,工人成分太少,理论水平差,合并入国民党是对的。
蔡和森反对合并的意见,他和张国焘、王振一等都不赞成加入国民党。
徐梅坤在三大发言,提出应重视农民革命问题,瞿秋白、毛泽东都同意注意农民运动。但是,马林对农民问题不感兴趣,他在总结讲话中只字不提农民问题。
徐梅坤在大会上批评了张国焘搞小动作拉帮结派的活动,对反对加入国民党的态度不光明磊落,不配做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
最后选举,原中委张国焘被排斥,陈独秀蝉联委员长,毛泽东任组织委员,蔡和森任宣传委员:
中央政治局委员5人:
陈独秀、毛泽东、蔡和森、李大钊、谭平山
候补委员:
邓培、徐梅坤
5
特别支部特务小组
三大后不久,上海工潮起伏,同时也滋生了工贼和走狗们。
徐梅坤奉命组织了一个秘密支部特工小组,专门惩治工贼、走狗、叛徒们。
他们从外滩的洋水兵那里买了四支手枪,和几柄消防队用的锐利小斧头。
后来,这个特工小组由周恩来改建成红队(打狗队),交由顾顺章掌握了。
6
五卅惨案
1925年,五卅惨案那一天,徐梅坤正因病住在宝隆医院,得悉要游行示威,就溜出了病房,带病去参加上海大学的游行队,与陆立之参加的同济大学游行队互相呼应。
当上海大学的何秉彝被枪击倒,同济大学的尹景伊也被杀害时,徐梅坤、陆立之被人群冲散,徐梅坤又回到了医院。
但只隔了一天,徐梅坤又带领陆立之去参加了上海总工会成立大会,并推荐陆立之见了陈独秀。
7
四大金刚与北伐
1925年12月,江浙区委兼上海地委以罗亦农为区委书记,汪寿华任工人部长,赵世炎与徐梅坤四人结合为核心小组。
于是,有了所谓四大金刚的传说。
四人中,徐梅坤为“小老头”,他的年龄比罗亦农、赵世炎、汪寿华恰好都大8岁。
1925年冬天,四大金刚组织了一个地下党的武装斗争指挥部。徐梅坤、汪寿华坐镇指挥部,策划武装斗争。
1926年5月,以五卅惨案周年纪念为题,发动罢工运动。从6月到9月,上海总工会所属90多个工会罢工人数到20万,
四大金刚的武装斗争指挥部扩建成立了一个秘密训练班,准备培养骨干响应广东的北伐军,并邀请周恩来从广东来上海讲授武装战斗的课目。
广东的北伐军节节胜利,所向披靡,当先遣部队到达福建、浙江边境时,福建军阀周荫人动摇了,盘踞浙江杭州的苏浙闽皖赣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从杭州移驻南京。
这时候,徐梅坤乘机策动杭州的浙江省长兼警察厅长夏超起义,送去国民革命军第十八军军长委任状,动员他以浙人治浙名义驱逐军阀孙传芳,夏超同意了。
徐梅坤又从秘密训练班抽调陆立之派赴杭州,充作协助夏超起义的联络员。
这时,因邓颖超流产住院,周恩来赶回了广东,没能参加上海工人第一次起义。
8
策划浙江省长兼警察厅长夏超起义
1926年10月24日,徐梅坤与陆立之约定,徐梅坤在上海龙华火车站调度室等陆立之的前线军情谍报,准备发动上海武装起义。
陆立之到杭州梅花碑的夏超公署后,夏超派他为联络员,驻城站火车站调度室监听前哨军情报告。
但陆立之截获的军情谍报都是坏消息,前哨高地被孙传芳的孟昭月师抢占,夏超起义军惨败。前线急需弹药补充而接济不上,错运型号不符子弹。夏超的青一色青田同乡警察部队,敌不过军阀的老兵。等等。
最后,夏超在嘉兴、嘉善游弋时中流弹死了。
徐梅坤这边,他在上海龙华火车站被军阀宪兵队扣留,说他形迹可疑。徐梅坤塞了钱给宪兵,称自己是上海巡捕房包打听的助手,可打电话证明。
宪兵队允许徐梅坤打电话。结果,上海租界巡捕房的包打听潘连璧驾驶红色警车将徐梅坤从宪兵队接走了。
潘连璧是徐梅坤早就贿买的侦探,每月付给他60块银圆呢。此刻派上了用场。
上海做任何工作,都离不开金钱开路啊!
就这样,第一次起义没有成功。
9
第二次起义
1927年初,周恩来从广州回到上海。徐梅坤又积极筹备第二次起义。
这一次,周恩来、徐梅坤偕同地下训练班的一个女生周梦素在南京警察局对面租了一间房子,作为指挥中心,准备届时直接率领工纠队攻打警察局,缴取枪械。
周梦素,上海大学学生,湖南长沙人。
1927年2月22日,起义信号发出后,北伐军先遣部队却不策应,结果第二次工人起义又失败了。
当时,国民党北伐军的联系人是纽永建,他言而无信。
10
第三次起义
成功!
1927年3月21日,第三次起义。
由周恩来、徐梅坤、赵世炎、罗亦农、汪寿华等周密部署,将约5000人的工纠队员分成若干小组,3月20日发动总罢工,切断了火车调度的麦根路运输线,徐梅坤与汪寿华先占领铁道洋桥,又与周恩来会合,从天通庵火车站打到北火车站,在宝山路打下了军阀盘踞的商务印书馆印刷厂、东方图书馆,从3月21日上午一直战斗到3月22日下午18时。
起义胜利了!
在东方图书馆成立了上海工人纠察队总指挥部,周恩来任总指挥。
组建了上海特别市人民临时政府,罗亦农主持。
上海总工会,汪寿华任委员长,徐梅坤任副委员长。
上海印刷总工会,徐梅坤任委员长,他的跟班陆立之是助理。
赵世炎则专职负责党组工作。
11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
1927年3月24日,第三次起义成功后,北伐军先头部队兵不血刃抵达上海。
1927年3月26日,蒋介石到达上海。
1927年3月29日,蒋介石取缔解散了临时政府,唆使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组织中华共进会、上海工界联合会(又称为上海工统会)、上海总工会、上海印刷总工会,唱对台戏,破坏工运,收买工贼。
1927年4月10日,杜月笙以共进会、工统会名义,送请帖邀请上海总工会委员长汪寿华赴宴,徐梅坤断定这是鸿门宴,劝阻汪寿华,并愿代为赴会。
汪寿华认为,如果不亲自去,杜月笙必在工人群众中散放谣言说工人怕瘪三,他要自己去走麦城,即使中计也义气千秋。
不幸而言中,汪寿华一步入杜家花园,就被乱刀捅死了。
1927年4月11日子夜,新军阀周凤歧第二十六军奉命包围了上海总工会和工纠队总指挥部,以工贼便衣队为前导攻击,周恩来、徐梅坤被围困在工纠队总指挥部东方图书馆。
激战到天明,因力量悬殊被缴了枪。
周凤歧第二十六军,是原浙江地方军第二师投诚北伐军后改编的。
1927年4月12日清晨,周恩来、徐梅坤、赵世炎不顾彻夜未眠的战斗疲劳,召集大家到闸北青云路上海大学外广场开群众大会。
游行示威,指定陆立之领队到周凤歧司令部请愿,要求发还工纠队的枪支。因为这几百支枪是工人流血战斗从军阀部队缴来的。北伐军进入上海未用一枪一弹,应该归功于上海工纠队。
很快,这一天的游行队伍遭到了新军阀的血腥镇压,徒手人群倒在了大屠杀的血泊中。
这就是蒋介石的四一二反革命政变。
护送周恩来
徐梅坤化装掩护周恩来,送他到江湾郊区徐家宅隐避。
然后,再由江湾的工纠队第二队队长孙津川的老母亲伴同徐梅坤,将周恩来送上了怡和号轮船,去了武汉。
徐梅坤又通知杨贤江、陆立之转移武汉,他自己准备留在上海办一个印刷所。
当时,徐梅坤已经与陆立之在法租界爱多亚路三洋泾桥建立了新的排字房,为地下党的《国民新闻》工作。
上海的白色恐怖嚣张,即使是租界也一夕数惊,工贼流氓盯梢捉人,制造狼虎成群的阴森气氛。
狼虎成群。指警备司令杨虎,清党委主任陈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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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捕十年
徐梅坤奉调去杭州重建党组织,不幸在杭州被捕入狱,判了重刑。
1937年8月,十年后,国共第二次合作抗日,国民党政府释放政治犯,徐梅坤与陈独秀同时出狱,但他已经病瘫,瘦骨嶙峋。
又过了十余年,大陆解放,徐梅坤与包惠僧、罗章龙等因重病缠身无法工作,受党的照顾,任国务院参事。
徐梅坤最后受陈云鼓励,写了半卷《九旬忆旧》,可惜未及完稿就长逝了。他因病于1997年1月17日晨在北京医院去世,享年10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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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运气。
历史上所谓名将,最大的特点其实是运气好,战场上刀枪剑影都绕着走。秦王持弓,敬德持槊,杀出来了是秦王真棒,出不来就是秦王驾崩。
徐梅坤只是运气差了点罢了。否则以他的资历和能力,那会是一个怎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