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耀湘在大决战·辽沈战役中镜头很多的。
有攻占彰武,切断林彪大动脉时的得意;有“我判断,不,我敢肯定,蒋介石到了沈阳”对形势判断的自信;有西进兵团时举着步话机喊:“我兵团畅通无阻,畅通无阻”的得意;还有最后被俘时,直言自己是第九兵团司令官的傲娇。
廖耀湘,字建楚,湖南邵阳人。
咦,湖南人字建楚。
人在湖南,心在湖北嘛。
1
三好学生
用现代话讲,廖耀湘的原生家庭是很不错的,家里开着私立学校呢!
1906年4月,廖耀湘出生于湖南省邵阳县土桥乡回龙村。
私塾
爷爷开了一家私塾,廖耀湘从小就由爷爷养育,跟爷爷一起同餐共寝。5岁时进入爷爷的私塾就读,听惯了尽忠报国的侠义故事。
中学
1920年,14岁的廖耀湘考入了省城长沙的私立中学岳云中学。这时爷爷已经年老,私塾不开了,家中的收入来源全靠父母终岁劳作,仅能勉强供廖耀湘学费和生活费用。
廖耀湘深明事理,以“人生不猛进,斯倒退。苟畏难,斯落险”为座右铭。
廖耀湘甚至背熟了《英华字典》,广泛阅读英文书籍,其他科目学习也十分优异。尤其是,廖耀湘深知身体是人生的本钱,酷爱体育锻炼,在长沙学生运动会上获得过长跑冠军。
黄埔
由于旅费不足,廖耀湘错过了一次黄埔军校的报考机会。于是,他加入了湖南陆军第三师第六旅教导总队当学兵,年底毕业,被分到该部当班长。
廖耀湘觉得为军阀卖命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于是逃离部队回家了。
1926年秋,黄埔军校在长沙设立了第三分校。20岁的廖耀湘一试而中,考入第6期骑兵科。
黄埔六期。
1929年,廖耀湘从黄埔军校毕业。
留法
适逢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招收留法学生预备班。报考资格有一个硬指标是,黄埔军校历届毕业成绩前十名者。
廖耀湘满足硬条件,以优异成绩通过了笔试。但廖耀湘身材矮小,相貌平平,左眼皮还有疤,所以没得到主考者的青睐。
改变廖耀湘人生的正是蒋介石。蒋介石亲自点名审查,见廖耀湘成绩特优,破例准予录取留法。
1930年9月,在预备班学习一年之后,廖耀湘赴法国留学。
在正式入法国军事学校之前,廖耀湘要求先进法国普通小学,学习法语,同时专读军事科技方面的常用词语数以万计。
1933年,三年后,廖耀湘方进入法国陆军大学机械化骑兵专业,学习成绩优异。
天子门生
蒋百里曾赴欧洲考察中国军事留学生状况,对廖耀湘倍加赞赏,回国后向蒋介石报告,称赞廖耀湘学识才智与刻苦精神。
蒋介石非常得意,说廖耀湘是他亲自点名选送赴法的得意门生,他没有看错人。
1936年,廖耀湘终以第一名的成绩从法国陆军大学毕业。
法国的六年,对廖耀湘以后的军事生涯产生了重要影响,他不仅完成了军事理论与技术的深造,而且躲过了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十年。
因此,廖耀湘是极少数没有参加与红军作战的蒋介石嫡系将领。
学成归国
少校
1936年,回国后,廖耀湘被分配到南京中央军校教导总队骑兵连任少校连长。
中校
1937年,全面抗战开始后,廖耀湘升为教导总队中校参谋主任,先后参加了淞沪抗战和南京保卫战。
上校
南京失陷后,廖耀湘逃到武汉,正赶上军事委员会成立军官训练总队,收容因作战失散的中级军官。
廖耀湘被任命为军官训练总队上校大队长。
少将
1938年3月,军委会决定以杜聿明的装甲兵团为基础,组建中国第一个机械化师,即陆军第200师,杜聿明任师长。
专业对口的留学生廖耀湘出任200师少将参谋长,时年32岁。
仅仅两年时间,廖耀湘就从校官升级为了将官。
乱世出英杰呐!
机械化军五虎将
1938年12月,第200师扩编为机械化军,即新编第11军,杜聿明任军长,下辖戴安澜的第200师和邱清泉的新编第22师。廖耀湘跟着再升一格,任新22师副师长。
不久,新编第11军增编郑洞国的荣誉第一师,改称第5军。
这就是国民政府在抗日战争期间组建的唯一的一个机械化军。
杜聿明、郑洞国、戴安澜、邱清泉、廖耀湘成为国民党军最早的一批机械化部队将领,被称为“机械化军五虎将”。
2
抗战荣耀
1939年12月,第5军开赴桂南抗战前线,廖耀湘也写出了自己金戈铁马的人生中最荣耀的一页。
首战
克复昆仑关
昆仑关,广西南宁东北百十里。
日军第五师团、第二十八师团、台湾守备队在北部湾钦州龙门港登陆,侵占钦州、海防、南宁,并抢占昆仑关,企图切断华南国际交通线,完成对华封锁,迫蒋介石就范。
第5军奉命收复昆仑关、南宁等要地。
新22师为右翼迂回支队,负责切断南宁至昆仑关之间的联系,保障友军由正面攻占昆仑关。经过10余日激战,新22师成功地阻止了日军向昆仑关的增援。
昆仑关守敌是日军第五师团第42联队的两个大队和第21联队,配属一个炮兵大队及坦克和骑兵分队。
日军在第5军猛攻下死守待援。
5军军长杜聿明调新22师攻击昆仑关。
新22师师长邱清泉在换防途中翻车负伤,廖耀湘代理师长,率全师猛扑昆仑关。
1939年12月29日,廖耀湘命令部队扫清昆仑关各山麓日军侧防阵地。
1939年12月31日,经过长达6小时的火力准备后,新22师向守敌发起总攻。以65、66团从两翼包抄,廖耀湘亲率64团中路突破,终于全歼日军主力,克复昆仑关。
时值1940年上元之夜,全国报刊将此役与名将“狄青元夜夺昆仑”相提并论,大加赞扬。
廖耀湘因功晋升为新22师师长。
次战
缅甸同古解围
两年后。
1941年12月11日,中国远征军代司令长官杜聿明率部入缅,协同英军对日作战。
1942年3月6日,廖耀湘部作为后续梯队,由芒市乘车入缅,准备部署在同古至曼德勒一线担任正面防御,阻敌北进。
1942年3月20日,同古保卫战开始。
戴安澜的第200师浴血苦战,被日军四面包围,补给中断,处境十分危急。
廖耀湘奉命率新22师解200师之围。他以连续的攻势行动,牢牢牵制敌人,大大减轻了敌人对同古的压力,使戴安澜的200师顺利突破敌军重围。
同古保卫战,中国远征军英勇顽强,以少胜多,英、美盟军高度赞扬新22师和200师是世界上最精锐之部队。
同古保卫战结束之后,杜聿明又拟定了平满纳会战计划。
廖耀湘部先担任阻击,掩护主力集中,尔后转取攻势,配合攻击兵团在平满纳附近围歼敌军。
廖耀湘采取逐次抵抗的战术,对付优势日军的进攻。利用斯瓦至平满纳多为隘路的有利条件,预设纵深阵地,各部交替掩护,主动而有计划地节节抵抗优势日军的攻击。
这样,廖耀湘新22师孤军奋战,以很小的代价,牵制日军达半个月之久。
但是,杜聿明的平满纳会战计划未能实施,缅甸境内的中国远征军被迫全线撤退,一部败走印度,一部撤回国内。
廖耀湘新22师在这次大撤退中,担负掩护重任,最后由正面撤下,历时3月余,行程2000余里,途经野人山,粮食吃尽,牛马杀光,全师官兵吞树皮、野草、芭蕉根,历尽千难万险。
1942年8月初,新22师抵达印度列多,全师官兵死伤过半,幸存者约3000人。
三战
反攻缅北
到达印度列多不久,廖耀湘新22师与孙立人的新38师合编为新一军,军长郑洞国。全军改换美式装备。
1943年10月底,中国驻印军重新打通中印交通线,展开缅北反攻战。
廖耀湘的新22师、孙立人的新38师奉命进攻胡康河谷,重返野人山,拉开了反攻的序幕。廖耀湘担任右路攻击任务,进展顺利,连史迪威也倍加赞赏。
1944年4月初,廖耀湘担任正面主攻任务,他采取迂回和突破战法,出奇制胜,仅以四个步兵团,击败了号称常胜军及森林战之王的日军第18师团,毙敌5000余人,缴获大量枪支弹药,创中国军队森林战的典型战例。
国军授予廖耀湘青天白日勋章。
英国授予廖耀湘十字勋章。
美国授予廖耀湘自由勋章。
新22师及其65团各获虎旗一面。
中将
1944年8月,国民政府军委会将新22师、第14师、第50师三个美械师合编为了一个机械化军,番号为新编第六军。全部美式装备,齐装满员,训练有素。
廖耀湘升任新六军中将军长,年方38岁。
廖耀湘第六军、孙立人新一军、邱清泉第五军、胡琏第十八军、张灵甫第七十四军,合称为国民党军五大主力。
3
辱
王牌
1945年6月,廖耀湘率新六军回国。
1946年3月,廖耀湘新六军空运东北。
东北解放战争最初的一年里,廖耀湘新六军大出风头,先后占领了沈阳、鞍山、营口、本溪、长春以及一大批县镇。
1946年6月初,攻占长春后,蒋介石亲赴长春召见廖耀湘,夸他指挥有方,战绩卓著,勉励他不断获得殊荣。
但是,从1947年起,东北解放军开始了反攻攻势。
作为东北保安司令杜聿明手中的王牌,哪里危急,廖耀湘就往哪里增援,从北到南,从东到西,不亦乐乎。
第九兵团中将司令官
1947年7月8日,老上司杜聿明离开东北。
1947年8月,陈诚到沈阳,就任东北行辕主任,企图扭转东北战局。
陈诚将新六军、新五军、49军等精锐部队组成了一个强大的机动兵团,即第九兵团,辖兵10万。
廖耀湘任第九兵团中将司令官。
廖耀湘是黄埔六期毕业生中,第一个当上兵团司令的。
当时国军兵团司令大多是黄埔一期生,比如郑洞国、陈明仁、侯镜如、黄维等。
吃菜要吃白菜心,打仗要打新六军
第九兵团是国民党东北剿总的主力,尤其是廖耀湘当过军长的新六军,自诩为常胜军,趾高气扬。
因此,东野中就流传着:吃菜要吃白菜心,打仗要打新六军的说法。
1948年1月初,廖耀湘率第九兵团,兵分三路向公主屯进攻。
第九兵团新五军刚到公主屯就被东野包围,急电向廖耀湘求救。但廖耀湘与陈诚意见相左,按兵不动,新五军全军覆没。
接着,第九兵团49军之79师、26师相继在彰武、新立屯被歼。
这样,第九兵团不到一个月就损失了一大半。
东北战场国军形势骤然紧张,南京政府震惊。
1948年1月10日,蒋介石亲赴沈阳召开军事会议,查办廖耀湘不服从命令,贻误战机之罪。廖耀湘当场否认。最后以陈诚引咎辞职,自请处分而作罢。
但是,廖耀湘在蒋介石心中的地位也大大受损。
同时,廖耀湘对自己的新上司卫立煌也更加不恭了。
当东北国军被分割在长春、沈阳、锦州三大孤立据点后,在守沈阳、撤营口、西进锦州的重大战略问题上,廖耀湘与新任东北剿总司令卫立煌各执己见,争执达半年之久。
吵吧吵吧,吵到灭亡就行了。
辽沈战役
1948年9月12日,东北野战军发起辽沈战役,进兵锦州。
蒋介石急召卫立煌到南京,商讨解救锦州之策。蒋介石严令卫立煌按照“放弃沈阳,全力援锦,长春突围,死中求生”的方案,组织廖耀湘兵团从沈阳西进,解锦州之围。
蒋介石派参谋总长顾祝同和卫立煌一同回沈阳,监督卫立煌实施这个方案。
卫立煌不赞成蒋介石的作战方案,回沈阳后与廖耀湘研究对策。廖耀湘也不同意蒋介石的主张。
蒋介石亲赴沈阳,先是召集师以上将领训话,大骂东北将领不想打仗。接着,蒋介石又单独召见廖耀湘:
“
你是我的学生,为什么你也不听命令?
这次沈阳军队出兵辽西,解锦州之围,完全交你负责,如有贻误,也唯你是问!
”
廖耀湘硬着头皮同意出辽西,解锦州之围。
驰援锦州
西进兵团司令官
1948年10月3日,蒋介石任命廖耀湘为西进兵团司令官。
西进兵团,包括潘裕昆的新一军、李涛的新六军、龙天武的新三军、郑庭笈的49军、向凤武的71军,共5个军,以及骑兵旅、炮兵团、装甲部队等共11万人。
东进兵团,第十七兵团司令官侯镜如为司令官,率92军、63军、54军,共3个军11个师,也是11万人。
西进兵团西出沈阳,东进兵团则由辽西葫芦岛驰援锦州,廖耀湘、侯镜如两个重兵集团东西对进,夹击锦州。
当廖耀湘的西进兵团西出沈阳不久,就在新立屯以北遭到东野的顽强阻击。
廖耀湘怕陷入东北解放军的包围之中,11万大军一路上磨磨蹭蹭,行动迟缓。
侯镜如的东进兵团则在锦州西南的塔山,遭到了东野4纵、11纵的顽强阻击。
1948年10月15日,东北野战军攻克锦州。
辽西围歼战
歼灭廖耀湘兵团
蒋介石气急败坏,再次飞到沈阳。蒋介石认为林彪消耗极大,短期内不能再战,并判断东野有入关作战的迹象。
蒋介石下令,东北剿总副总司令杜聿明,指挥廖耀湘西进兵团,与侯镜如东进兵团,继续对进,夺回锦州。
林彪决定,集中主力于黑山、大虎山地区,速歼廖耀湘集团。
1948年10月21日,廖耀湘兵团由彰武南下。
1948年10月23日,在黑山、大虎山地区,廖耀湘遭到东野阻击。
廖耀湘以新一军、新六军、207师3旅猛攻东野10纵黑山阵地。
战况异常惨烈,海拔101米的主阵地“101高地”,是敌我双方争夺的焦点。
101高地山头被廖耀湘的炮火削平了两米,成了99高地。
三天激战,廖耀湘伤亡8000余人,被俘6000余人,东野也付出了4100多人的伤亡代价。
有部电影就叫《黑山阻击战》。
连续攻了三天,毫无进展,廖耀湘万万没有想到,他的10万精锐之师,竟在东北野战军刚刚组建一年的10纵面前寸步难行。
1948年10月25日,东野主力来了。
廖耀湘怕陷于合围,指挥部队向大洼、营口方向逃窜。
在向盘山开进途中,廖耀湘部碰巧与东野辽南独二师遭遇。廖耀湘误认为东野主力已先于自己到达,于是又仓皇回窜,转向新民,企图逃回沈阳。
廖耀湘的错误判断,直接导致了廖耀湘兵团的迅速被歼。
1948年10月26日,东野将廖耀湘兵团合围于辽河以西、大虎山以东、无梁殿以南、魏家窝棚以北的约120平方公里的区域内,开始了巨大的围歼战。
东野各部乘廖耀湘混乱之际,向心突击,大胆插入廖耀湘兵团各部队之间,打乱敌人部署。
1948年10月26日晚,3纵第7师在混战中一举摧毁了廖耀湘的兵团指挥所。
部队失去指挥,廖耀湘兵团更加溃不成军,人马车炮挤在一起,慌乱不堪。廖耀湘无法掌握部队,夹在溃兵中东奔西逃。
1948年10月28日拂晓,辽西围歼战胜利结束,东北野战军全歼西进兵团。
被俘
廖耀湘在高粱地里躲了一天,第二天等到一个单独行动的老百姓,廖耀湘花重金买了一套便衣和食物,化装向沈阳逃去。
但途中受阻于辽河,久不得渡。从路人言谈中得知沈阳已经解放,廖耀湘只好改变主意,掉转方向逃往辽西葫芦岛。葫芦岛还在国民党军手中。
走到黑山以西时,廖耀湘被东野查获了。
当时,廖耀湘头戴一顶旧毡帽,穿一件破棉袍,赶着一头小毛驴,毛驴背上驮着两袋花生米。
解放军战士询问时,廖耀湘操着一口湖南话报名胡庆祥,自称是南方商人。
解放军军战士背了一个滚瓜烂熟的特征口诀:廖耀湘,矮胖子,眼睛有毛病,鬓发花白,操湖南口音。
廖耀湘见被识破,索性理直气壮拍着胸脯大声说:
“我就是第九兵团司令官廖耀湘!”
4
被俘后
廖耀湘被辗转被关押于沈阳、哈尔滨、抚顺等地。甚至一度还在南京军事学院当教员。
1956年,廖耀湘被移送至北京战俘管理所,也就是功德林监狱。
在功德林,廖耀湘又拿出当年求学时的劲头,广泛阅读马列著作和毛主席著作。一些重要文章他可以一字不漏地背诵。
因此,廖耀湘被战犯们称为功德林里的马列主义理论权威。
擅长学习的人到哪里都学得好!
特赦后
1961年12月25日,廖耀湘、王凌云、杜建时、孙楚等68名战犯第三批获特赦。
从1948年末到1961年末,55岁的廖耀湘结束了13年的战犯生活。
特赦之后,廖耀湘被任命为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专员。
1968年12月2日,正是特殊时期,62岁的廖耀湘心脏病突发,在北京去世。
1980年5月,政府在北京为廖耀湘举行追悼会,他的骨灰被安放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后来,廖耀湘家人将他的骨灰取出,运到美国与原配夫人黄伯溶合葬。
故事长短终有结局,黄河路上,人人皆是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