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错觉似乎很流行,以色列人对中国人特别友好,因为二战时上海收留过众多逃难而来的欧洲犹太人。
今天我们且来看一名犹太人自己的回忆吧,回忆者叫乔治·赖尼希,当时是一个犹太家庭的孩子,在上海待了7年半,快念完中学时走的。
在上海的犹太人社区里,一个鲜明的公共观念是,上海只是栖息寄居之地,而远非自己真正的家。
犹太人对上海的经历的回忆都是建立在这个观念之上的,可想而知,就连回忆也并不总是愉快的。
1、犹太人为什么选择上海
从德国、奥地利、捷克斯洛伐克等地乘船来到上海的犹太人,共有两万多人。
犹太人来上海避难,最直接的原因是当时几乎所有的国家都禁止没有签证的犹太难民入境。唯独上海没有入境限制,更不需要保证金。
逃脱了迫在眉睫的大屠杀的犹太人,大多数并没有多少钱财,因此只能在上海最贫困的地区之一虹口居住,在艰难中度日。虹口属于公共租界北区。
1939年8月,乔治一家泊抵上海,早已等在码头边的伯父把他们带到了虹口一间早已租下的小屋。
乔治的伯父已经在上海呆了一年,是当时专为无家可归的难民建立“海姆”的共同创建人之一。
海姆,德语“家”的意思,指上海犹太难民的居宿地。
由于旅途的劳累和病痛,大家都为有此栖身之处而庆幸,以期能睡个好觉。但事与愿违,在上海的第一晚就遇上台风,一夜大雨滂沱,屋漏如注,谁也没有睡好。
这是糟糕的第一印象。
乔治一家住在虹口公共租界内最贫穷最底层的地段,除了中国人外,还住有日本人、锡克族印度人,以及新近到来的德国、奥地利犹太难民。犹太人并且仍然在以每个月1000人的速率涌入上海,新来的人离欧时起初还被允许随身带些钱,但后来到达上海的犹太人就全然身无分文了。
2、初来乍到
开头几天,乔治一家的膳食由一处“海杂”供给,饭菜虽不怎么可口,但我们仍为能受到如此接济而感激不尽。
庆幸之余,麻烦很快接踵而至。
上海的夏天,热浪和恶臭搅得人心烦意乱,众生相在街头毕现,适者生存的原则在此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 没有公共厕所,人们便随地大小便;
· 街上摆开各类饮食、理发、牙医摊,还有代写书信的;
· 无家可归、贫穷潦倒的难民也不知是病了还是死了,无声息地躺在街隅拐角;
· 随处可见因轰炸和大火造成的残垣断壁,以及成群的苍蝇和发着腐臭的成堆垃圾。
乔治父母每次回家都神情沮丧,虽然享有对有孩子的难民家庭的补助,但还不足以缴房租。
而且在中国人干同样工作只能得到1/4报酬的情况下,欧洲人的就业境遇也就更希望渺茫了。
乔治母亲经常因生活艰难而流泪哭泣,父亲不断安慰母亲说:
应该为逃出纳粹地狱而感到庆幸,上帝一定会帮助我们渡过这番新的痛苦劫难。
上帝一定会帮犹太人。
搬家
鉴于房租太贵,乔治父母最终在虹口偏僻地段一幢房子的二楼租到了一间房,房间拐角处还带一个小厨房。
底楼住着两个同样是犹太移民的家庭,一家是夫妇俩和17岁的女儿,另一家则是一对中年夫妇及女儿女婿。
三家公用一间厕所和一间浴室,用热水要到附近一家中国人开的老虎灶去买。
最初几个晚上,乔治父母整夜都忙着捕杀成群结队的臭虫,不然大家根本就无法入睡。
就业
掌握多种外语的父亲谋求到一份当教师的工作,可后来发现那是无薪俸的,就辞职不干了。
犹太人多精明啊。
母亲曾在维也纳学过艺术和工艺学,她就制作当时流行的手工制花来维持家庭生计,这样既能在家工作又能同时照看刚刚会走路的乔治。父亲则走家串巷兜售鲜花。
从欧洲出走时父母随身带了些工具,唯一必须的是要购置一些合适的材料做花。那时手头很拮据,出于无奈乔治父母出售了一只祖传的水晶花瓶。
母亲准备了一些用麂皮制作的样花,父亲搭乘电车进城去卖。
但在上海,登上一辆电车几乎无异于自杀。电车一停,中国人即自车厢四处包括车窗奋力地蜂拥而上,可怜的父亲几乎被挤得窒息,才好歹在电车的上下踏脚上谋得了一足之地。
到达位于公共租界的静安寺路后,父亲就逐家拜访那些豪华典雅的商店。
有一家店主,一位欧洲太太订了一打紫罗兰花后,问乔治父亲“从哪儿来”、“已在上海待多久了”,了解了他家的境遇,一阵欷歔,她深有感触地说,以后无论何时父亲需要什么,她都乐于帮助。
于是,这就有了贵人相助。
开厂
贵人在香港等地也有门店,乔治父亲就成了贵人的供应商,供应一种上面绣着花的白色手提草包。
父亲找到一家德国难民开的专门制作手提包的工厂,定制了样包去城里找那位贵人太太。贵人很满意,很快就下单了。
于是,乔治父亲从那家德国手提包厂挖来一位工人郭先生。郭先生还带来了自己的全套工具。乔治父亲又请木匠做了一张很大的工作台和一些架子,加上家里的那台脚踏缝纫机,作坊就这样开张了。
工厂在很短的时间内接到了许多订货,生产的草包销往哈尔滨、天津、中国内地,甚至法属印度支那。
生产很快扩大,乔治父亲还雇用了一些中国工人。包上的绣花也交给了乐于赚两个小钱的邻居们去完成,郭先生则负责翻译和安排工人做活。
郭先生这是最早的外资企业员工啊。
中国工人都很勤勉和聪明,他们仅凭原始的工具就能制作出由乔治母亲设计的一只只漂亮而时髦的手提草包。
而且中国工人很快就能讲上一两句英语和德语,改变了早先犹太难民一味地学中文的情况。
遇到特别忙的日子,工人们还会唤来他们的妻子帮忙,午饭时他们津津有味地吃着大碗的米饭,为了显示心满意足,竟还不加掩饰地大打饱嗝。起初父母亲都吓坏了,后来才被告知,那是对被诚意款待表示感谢的一种习惯方式。
这就是文化冲突吧。
1940年3月,在贵人太太的相助下,乔治的外公外婆也从维也纳来到了上海。那时德国已经入侵波兰,英国也已经对德宣战了。
乔治父母亲又找了一套有两个房间及一个小厨房的新住处,只是与邻居20来人共用一个盥洗浴室兼厕所。
3、适应上海
随着时间的推移,犹太难民们逐渐适应了上海。他们一边被上海本地文化逐渐融化,一边又竭力保留着源自欧洲中部的自己的生活方式。
犹太人在虹口租借里开设了许许多多的咖啡馆和小饭店。人们在那里闲谈,议论时事,一桩无稽之谈的小事会不胫而走,传遍虹口的每一个角落。
这八卦能力,跟我们中国人很像嘛。
剧院里甚至还上演维也纳的轻歌剧和话剧。一位维也纳来的艺术家还开办了教授绘画的专门学校。
日子就这样渐渐好了起来。这段日子乔治一家日子过得安宁和谐,父亲和外公专跑客户,并用人力车进料送货。母亲则去市场采购,打扫屋子,而后与中国雇工一起编制草包。外婆则负责烧饭和照料海子。
但毕竟身在异乡,今后如何,只有天晓得。犹太人的内心并不安宁。
4、日益艰难的珍珠港事件后
对在上海的难民来说,日本人偷袭珍珠港和随之而来的美国的宣战使人忧心忡忡。
乔治一家和这些流落在上海的犹太难民,开始提心吊胆地等待着作为德国盟友的日本人将作何举措。
答案很快就见分晓。
1941年12月珍珠港事件后,日本人中止了移民进一步流入上海,上海不再是自由港。
犹太难民的地位岌岌可危,几乎被剥夺了自由,在虹口处于日本占领军的半囚禁管制之下。
进城得凭通行证,有时为了得到通行证需排队站上好几个小时。接着,又签发了每人必须时刻携带在身,以资识别的拘留营居民证。
食品供应、煤、电、煤油、煤气等日益匮乏,货币贬值而黑市猖獗。各种季节性热带病流行,夺去了许多犹太难民的生命。
犹太难民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揣度日本人是否会效法德国人对自己下毒手。
犹太人深感自己被抛弃在了这一世界的偏远角落。
什么?上海是世界的偏远角落?
日本领事馆和日军当局对难民发布了警告:
国际情势的主流已剥夺了你们自由生活的权利,为此你们必须本着和睦共存的精神勉励遵守各项法规条例。若有违抗者,将依照刑事条例予以严惩不贷。
5、德国盖世太保的上海犹太人处置计划
当时在上海的犹太人还不知道,负责日本、中国和伪满洲国事务的纳粹盖世太保头目,曾因屠杀成千上万波兰犹太人而素有“华沙屠夫”之称的约瑟夫·梅辛格,已奉命离开在东京的总部前往上海。
约瑟夫·梅辛格是来协助日本人解决“犹太人问题”的。
约瑟夫·梅辛格一到上海,就向难民事务所主任久保田勤交底:
“
现在在上海的犹太人共17000人。作为盟友,我们感到你们自己也必须驱除整个犹太瘟疫。
我的第一个建议是:9月犹太人新年到来时,几乎所有的犹太人都将聚集在各处犹太教堂内,届时一锅端把他们包围起来,剥光衣服,赶上船只任其漂流,那些船只慢慢会自行沉没,这样也就不用操心尸体了。
第二个建议是:江河湖海边废弃着众多盐场盐矿,可驱使犹太人前往挖盐,仅供应最低限度的食物,这样他们也就活不了多久了。
第三个建议是:在长江口的崇明岛上建立集中营,以犹太人作为对象,进行包括对神经系统进行研究的各项医学实验。
”
梅辛格的建议令日本人也吓了一跳。
妈的,盖世太保比我们日本鬼子还残忍。
亚洲第一个犹太人隔离区
日本人表面上谦恭地表示同意,事实上并未打算执行,作为折中办法,在亚洲建立了第一个犹太人隔离区。
1942年11月,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接到来自东京的训示:拟在虹口地区建立一个犹太人区,一应看守、管制、领导等职能将基于军事上的目的。
犹太人区方圆约三平方公里,除了15000名犹太难民外,还住有几千名日本人,以及大约10万名中国人和几千名印度锡克人。
因此,在战后久保田勤因为没有采取行动杀戮犹太人而未被作为战犯审判。
6、二战磨难
身处犹太人隔离区内,人们生活随着二战战事的变化而变化。
起初,一切都变得越来越艰辛,煤气和电力的供应受到严格的限制,煤也很难搞到。
心灵手巧的中国人用垃圾和褐土掺水揉合,在太阳下晒干制成土煤,再伴以废纸和木柴来助燃烧,只是烟雾弥漫呛人,得用扇子扇个不停。
乔治一家还是比较富余的,仁慈而善良的外婆几乎每天都要邀请那些缺衣少食、饥饿难忍的犹太难民上家里吃晚饭。
很大一部分犹太人产生了宿命的情绪。
相反,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宿命,我们坚毅的中国人是绝不会接受的。
德国占优势时
在欧洲,德国人继撕毁布列斯特和约,开始了巴巴罗萨行动,逐步逼近了列宁格勒。上海这边纷纷传说欧洲的犹太人正在集中营内被纳粹用毒气成批处死,日本人也将驱逐犹太人并采取类似的措施。
更有消息说,日本人正在吴淞营建集中营,以期大规模灭绝犹太人。
不久,日本人在虹口隔离区组织推行起保甲制度,所有年龄在20岁至45岁的强壮犹太人都被强制编入名册。当局还宣布了宵禁。
恰在此时,霍乱、疟疾、伤寒、阿米巴痢疾和各种流行性疾病开始在上海肆虐流行,上海阿兹肯纳齐社团救济会在隔离区内建立过一所医院,然而规模太小,许多犹太难民得不到救治。
从1942年初,到二战结束的这段时间里,食物匮乏,黑市价格扶摇直上。印度锡克人贩卖的一种山羊奶,泛青的色泽与牛奶绝无相同之处,显然被加水稀释了,且未经消毒,饮用这种代用奶无疑是对霍乱的公然邀请。
食用黄油简直是种奢侈享受,五口之家享用一盎司的黄油就如同参加一次盛宴。
餐桌上的鸡因瘦弱不堪而显得先天营养不足;菜市里的鱼为表明其新鲜而在鳃上涂上了红颜色;罕见的水果价格贵得让人咋舌。
瞧,犹太人还在盯着鸡鸭鱼肉呢!
超乎想象的困难处境驱使许多人走上了歪道,一些妇女为了生存丢弃尊严和廉耻当上了妓女。她们的理由是:
“
我们要活下去!礼义道德于我们一事无补,我们或许活不到明天,但我们有资格今天活着!
”
是啊。
1942年的冬天格外寒冷,许多无家可归的中国人被冻死在街上。
乔治一家在家里也冷得几乎无法忍受。他家那个日当作坊、夜当卧室的大房间,尽管坐满了操作的中国工人也绝无热气可言,大家还是一个劲儿地呵气取暖。
乔治母亲除了照料病中的外婆外,还得忙里忙外照应一切,每当夜晚降临时,总是累得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床上。
乔治父母偶尔会会朋友松弛一下,往往免不去战争这一焦点话题。除了伊比利亚半岛、瑞士和瑞典外,差不多整个欧洲大陆都已陷入了纳粹的魔爪。苏联正与德军激战,双方死伤已达数百万人。日本人也不甘落德国之后,法属印度支那、泰国、缅甸、马来亚、菲律宾、荷属东印度群岛乃至新几内亚北部的岛屿均被其鲸吞,香港和新加坡也相继沦陷。
苏联占优势时
苦难的日子并非没有尽头。
苏德战场戏剧性的帷幕终于揭开了。
1943年初,苏联取得了斯大林格勒会战的胜利。德国冯·保罗斯将军率领的22个纳粹步兵师投降,整个战争的态势终获扭转。
犹太难民们在上海听到这一好消息时都禁不住欢呼雀跃。
为了表示庆祝,乔治父母特地去虹口唯一的一家电影院看了场电影。
接着,日本当局依照德国领事馆的提议,允许嫁给犹太难民的非犹太裔德国妇女搬出虹口犹太人隔离区,住到较为舒适的城里以俾受到保护。
这一提议遭到了绝大多数当事者充满蔑视的拒绝,只有极个别的人选择了前者,而离开了犹太人。
社区的“难民之家”每天只供应5000份饭菜,1350卡路里的食物热量不足以使人抵御饥饿的威胁。
尽管有社会捐助的支持,上海的通货膨胀还是猛涨至100元兑换1美元。将钱存在银行里,一不在意就会暴跌至几乎一文不值。
而这时差不多有7000名犹太难民处于水深火热的死亡边缘,在指望着各救援组织的各种援助。
美军占优势时
随着美军轰炸的逐渐频繁,以及美军接连攻占吉尔伯特、马绍尔、马里亚纳等濒近日本的那些太平洋岛屿,犹太难民们生怕横遭日本人最终灭绝种族行动的恐惧重新又抬了头。
乔治外祖母的病情日渐严重,医生诊断说是癌症,恐怕拖不到几个月了。乔治家设法搞来了通行证,每周两次用人力车送她去城里医院接受治疗,这期间还施用了吗啡以减缓外婆日益加剧的痛苦,但最终外婆还是长逝于亲属膝绕的床榻之上。
犹太社区都为失去了这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慈爱长者哀恸不已。老人家的遗体被放置在竹制棺材里,葬于市郊哥伦比亚路,今番禺路,犹太公墓内。
1944年来到了,战局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英美登陆莱特岛,麦克阿瑟将军许诺的“我会回来的”预言得到了实现。与此同时,德军已被迫逃回本土,希特勒本人也于1944年年底蜷缩到柏林的地下碉堡里去了。
美国飞机开始直接飞临上海市区上空,空袭警报的呼啸长鸣不时传来。日本军队忙于廓清道路并强迫大家隐蔽疏散,若有违抗不从者则当场枪毙示众。
1944年11月的某天,终于有第一轮炸弹落在了法租界外围的一个临时机场上,致使一座油库当即焚毁,接着苏州河北岸的日军防地也遭到了袭击。日军的抵抗十分有限,只有不多几架日机起飞迎战。
犹太难民们尽管对美国飞机的出现欣喜若狂,但迫于没有防空掩体,没有红十字会或类似组织机构的救援,大家只得听天由命,各自逃生。
美军的轰炸越来越加剧,空袭通常在中午时分进行。乔治家对面正好是日本市政管理大楼,一旦警报声起,人们都逃往那里躲避轰炸。
大楼内拥挤不堪,许多中国人还要抽烟,尽管墙上贴着偌大的禁止吸烟的告示。
一次空袭后,乔治父亲跑出去察看,令他吃惊的是,损失惨重的中国老百姓依然若无其事地从事着各自的营生,似乎什么也未发生过。
这就是中国人的厉害之处了。
这时,各种疾病与日俱增。日本人害怕大规模的流行传染病泛滥蔓延,规定所有居民都必须打预防针。应犹太难民的要求,日本人还破天荒地提供了免疫血清。
但是,中国老百姓却普遍不予合作,不愿意打疫苗,这在他们来说恐怕孕育着不可估量的潜在反抗意义。
瞧,犹太人骨子里对中国人还是瞧不起的。
他们根本不知道中国人对日本人细菌战的恐惧。
此时,日本败势已定,垂死挣扎也难以挽回军国主义覆灭的命运,他们自己业已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犹太难民们重新产生了担心遭到大规模报复性杀戮的恐慌。
一位朋友来乔治家劝诫其父母,与其藏钱不如抓紧时机买进黄金以备不测。
买啥黄金啊!炒股啊!4000点在望了!
德国、日本投降后
1945年5月,德国投降的消息传到上海,但对难民们来说这场战争还未结束。
日本人在加紧治安和宵禁的同时,开始将其家眷和辎重物品装船运回本土。上海四周中国共产党人的活动愈益频繁活跃,并着手包围该城。美军的轰炸继续进行,日美双方仍处于交战状态。
很快,日本天皇于1945年8月14日午夜颁诏下令停战。
战争结束的喜讯一传开,无论是中国人还是犹太人都高兴得在街头跳起舞来。
当英美军舰排着队沿着黄浦江抛锚停泊时,万头攒动的人群更是近乎疯狂地欢迎盟军水兵。
战后短暂的繁荣生机使上海增色不少。
美国大兵的到来恍若天堂派来了使者,一个个慷慨大度而又兴高采烈,整个虹口的氛围骤然大变,美国人与孩子们嬉笑玩耍,向他们赠送口香糖、巧克力和铅笔,这都是多年来不敢企求的奢侈物品。成年人则津津乐道于受赠的香烟和羊毛毯。
那阵子,乔治父母还是在忙着做生意。
除了编制草包外,还忙于生产一种皮制的妇女专用小粉盒。上面绘有体现中国古代传说的精美图案,许多美国兵专程找上门来,为妻子和母亲买这种可爱的礼物。
瞧,犹太人这生意头脑!
就赚最后一笔钱!
7、自由
终于自由了,可以自由自在地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再也不用任何通行证了。
位于静安寺路上的豪华商店和跑马厅,令中学生乔治兴奋不已。不过最使乔治感到新鲜有趣的,还是擦肩走过、长着瓷娃娃般面容的中国少女穿的美丽旗袍,和在马路上蹒跚而行的中国老太太裹着的三寸金莲。
随着战争的结束,越来越多的难民前所未有地清醒认识到,上海只是他们栖息寄居之地而远非自己真正的家。
乔治父亲获悉了一位居住在澳洲墨尔本的老朋友的地址,于是写信请求其尽速帮乔治全家办妥移民准许。
移民准许证件很快就寄到了。
犹太人之间还是很团结啊!比我们中国人好哎。
一位澳大利亚政府代表抵达上海会见了犹太难民,获准移居澳洲的犹太难民们经过一番刨根问底地提问之后,都带着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回了家。
美犹联合救济委员会更是包租到了一艘蒸汽轮船,将犹太人送往澳大利亚。
1947年2月初,乔治与父母、外公4人抵达了悉尼。
乔治最后回忆说:
“
说实在的,在上海居留的日子并不都是令人愉快。
然而,我们毕竟在那里生活了七年半,有些习惯了那个我们曾经住过的“家”,对熟悉的人们已经深有感情。
但是,当我们再次收拾行装,踏上新的人生旅程,我们憧憬着前往的是一个牛奶和蜂蜜的国土,说不准在那里的街道上随时都会发现黄金。
”
永不回头,这就是犹太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