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是时代剧烈变化的一个凝聚点,到了这一刻很多人的命运被骤然改写,有人在布局,有人却成了棋子。
很多的棋子在这一刻被散布到两岸三地,为个人和组织的未来埋下了多种可能的选择。
1、第三势力
自由民主大同盟
作为桂系心腹和李宗仁的高级助理,程思远也成了一颗棋子,他于1949年被李宗仁抛去了香港,在那里组织第三势力,以迎合美国对新势力的渴望。
1949年4月,代总统李宗仁将国民政府迁往广州,而司徒雷登的美国大使馆留在了南京等候解放军。
桂林和广州,美国驻北平总领事克拉克跟李宗仁两次长谈国府前途。二战过后,美国在欧洲实行马歇尔计划,而在亚洲施行援蒋计划。现在可以得出结论,欧洲政策成功了,而亚洲政策失败了。
克拉克表明,美国已经决定不援蒋,请李代总统到广州领导政府,在人事部署上令国人耳目一新,才能找到补救的办法。
克拉克希望李宗仁能够摆脱蒋介石的牵制,建立一个新兴的力量。
李宗仁当然希望美国人支援自己,于是请中央大学校长顾孟余出面,组织了“自由民主大同盟”,以顾孟余为主席,李宗仁的智囊团首席顾问童冠贤为书记,程思远为副书记,同去香港。童冠贤当时还是中央大学的教务长,和校长顾孟余关系非同一般。
1949年8月20日,程思远辞去了中央非常委员会副秘书长职务,由广州到香港。
到了第一件事是去取钱,程思远到皇后大道中10号的广西银行总经理罗豫禄处,凭着李宗仁的条子提了一大笔钱。
程思远从中拿出20万元港币,交给大同盟财务组长陈克文,作为大同盟的开办费。
程思远另外给了大同盟主席顾孟余3万元港币。其余10来名干事和组长,每人港币5000元。
另外李宗仁还派前安徽银行行长张岳灵,单独给了程思远12元万港币,作为程思远在香港的生活费。
这一笔钱是从哪里来的呢?是卸任财政部长刘攻芸交给李宗仁的。就因为这个原因,刘攻芸后来不能到台湾归队,而只能去新加坡办银行。
好奢侈哦。
2、白崇禧部的覆灭原因
1白崇禧的部队徘徊在湘桂边境达三个月之久,企望能有一天进入广东保卫广州。
1949年9月22日,蒋介石从重庆经昆明飞抵广州,住在黄埔军校原址,叫白崇禧往见。蒋介石最后作出决定,要白崇禧部开回广西,使广州成为不设防的城市。
李宗仁意识到广州解放指日可待,决定迁都重庆。1949年10月13日,李宗仁离穗飞渝。
1949年10月14日,解放军不费一枪一弹进入了广州。
1949年11月2日,程思远由香港飞抵重庆。他此行的目的是拉拢在重庆的梁漱溟加入他们的第三势力“自由民主大同盟”。
李宗仁托程思远给梁漱溟送了3000元银圆券。但梁漱溟在收下钱后,依然拒绝了程思远,他说自己个人特立独行,不愿附任何组织。
A
白崇禧谋划蒋李妥协
李宗仁住在曾家岩上清寺102号,上清寺104号是蒋介石抗战时期的官邸,两幢楼房联在一起。
程思远在这里看到了白崇禧,他是刚从桂林飞来的。
李宗仁说,最近蒋介石复职的呼声甚嚣尘上,报纸上已经发表了川康民意机关10月31日电请蒋介石早日莅渝共商国是的新闻。
白崇禧说,过去10个月来,我们所得的经验和教训是够多的。最主要的是蒋介石经过20年的统治,抓紧军政财大权,不肯放手,我们不与他合作,实际也搞不通。我建议德公去昆明休息一下,看我能否找出一项妥协办法。
李宗仁很爽快地说,要去昆明,我明天就走。
1949年11月3日下午1点半,在九龙坡机场送走李宗仁后,白崇禧立刻要程思远去牛角沱拜访交通部长端木杰,请他去找吴忠信,请吴忠信居中折冲,为蒋李关系寻求妥协。
端木杰是吴忠信的人,他的交通部长职位就是吴忠信提名的。而且目前吴忠信的生活费用完全是由端木杰供给的。
看,这就是国民政府的政治组织生态。
关于蒋李妥协方案,小诸葛白崇禧提出了三点:蒋介石复职;李宗仁出国;白崇禧任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
白崇禧将方案交端木杰转送吴忠信。
1949年11月4日下午,白崇禧飞返桂林。
1949年11月7日,吴忠信重庆飞台北,将白崇禧提出的方案报告蒋介石。
1949年11月9日上午,端木杰回复程思远和邱昌渭,接到吴忠信长途电话:蒋同意复职,李仍任副总统,但李不能出国,因为蒋怀疑李出国后将在海外进行反蒋活动。
这样一来,蒋李妥协终成泡影。
B
李宗仁出国
1949年11月9日,程思远与李汉魂飞昆明见李宗仁。
1949年11月10日,和李宗仁共进早餐后,程思远陪同李宗仁站在云南五华山省府大楼的天台远眺,遥望滇池波光粼粼。
二人跟无间道里的场景一样,吹着风边看边谈。李宗仁说,蒋介石复出已成定局,不日将到重庆,自己则从昆明飞桂林再出国。
1949年11月11日下午2点,李宗仁和程思远乘天雄号专机飞往桂林,下午5点在秧塘机场降落。
1949年11月12日,李宗仁约白崇禧、李品仙、夏威、黄旭初等到文明路自己家里谈时局。李宗仁说,西南残局已无任何希望,我决定出国割治胃溃疡,西南局面由白长官机动因应。
白崇禧说,德公决定出国,最好先去海南同陈济棠、薛岳等一谈。
1949年11月14日,李宗仁偕程思远、黄旭初、李品仙等飞南宁,准备从那里转去海口。
1949年11月19日,李宗仁安排程思远从柳州乘陈纳德的飞机先飞香港。
程思远到香港后,在汇丰银行三楼外事处找到代理外交部长叶公超,说李代总统明日到香港,请他通知港英当局。
叶公超是李宗仁1949年3月带到南京的,所以他对李宗仁的事很肯帮忙。
还是政治生态啊!
1949年11月20日上午11时,李宗仁从南宁飞抵香港。他先到九龙塘金巴利道10号,前安徽银行行长张岳灵家里吃了一顿午饭,下午即入香港太和医院养病。
1949年11月22日,蒋介石从重庆派居正、朱家骅、洪兰友、郑彦棻四人来港,会晤李宗仁。他们带着蒋介石的亲笔信,劝李宗仁返回重庆。信中表示,将给李宗仁以充分权力。但李宗仁婉辞了。
1949年11月28日,蒋介石再派朱家骅、洪兰友来港,把11月27日蒋介石在重庆林园召开的国民党中央常会所作的决议交给李宗仁。
决议文如下:以当前国家局势之严重,西南战况之艰危,中枢不能一日无人主持。仍切望李代总统宗仁同志迅返中枢,力疾视事。万一为病势所不许,再请总裁复行总统职权。
1949年11月29日,李宗仁让程思远去新宁招待所,把住在那里的朱家骅、洪兰友二人接来太和医院,当面告诉他们:本人具有法统地位,不受中央常会决议的约束。
朱家骅等闻语面无表情离去。
蒋李关系从此绝矣!
1949年12月2日,程思远向财政厅长韦贽唐提取了15万美元,作为李宗仁赴美旅费。程思远同时向香港泛美公司办好包机手续。程思远还在叶公超那里办好了随行人员的护照。
1949年12月5日,李宗仁从香港飞往美国,入纽约长老会医院,彻底治疗他的胃溃疡。
在启德机场,李宗仁留给了程思远一封信,让他转交给白崇禧。
C
白崇禧部的覆灭
李宗仁给白崇禧的最后一封信中说:
希望白尽速集结主力,脱离接触,退到海南。只要兄能控制海南局面,弟病愈后即力疾归来与兄共同奋斗。
白崇禧主力如能退守海南,李宗仁是准备回来的。
可惜,当1949年12月15日,白崇禧看到这封信时,他的桂系已经覆灭了。
海竞强是白崇禧的外甥,曾任46军的师长,他在海口对程思远讲了覆灭经过。
自解放军渡江南下以后,蒋介石就设下了一个毒计,让解放军来消灭白崇禧的部队。
1949年11月5日,白崇禧在桂林榕湖私邸召开军事会议,讨论今后军事行动问题。
白崇禧裁决:决定全力向南行动,即至钦州转运海南岛。参加会议的有李品仙、夏威、黄杰、张淦等人。
可是,蒋介石到重庆后,却于1949年11月16日电召白崇禧部第一兵团司令黄杰去重庆面提耳命。
蒋介石令黄杰驰援黔东,黄杰即电白崇禧云:总裁令职部策应贵州方面友军之作战,先以有力一部取捷径向宜山、南丹疾进。
这样,就打乱了白崇禧的南进计划。
一着既错,全局皆输。
1949年11月20日,也就是李宗仁飞香港那天,蒋介石又命白崇禧飞往重庆面陈一切。蒋介石留白崇禧参加重庆林园举行的一系列会议。
在军书旁午急如星火的紧要时刻,蒋介石使白崇禧离开部队至5日之久。
1949年11月24日,蒋介石才准白崇禧回广西。而军机已经被贻误了,白崇禧部南下的行动已经延缓了。显然,蒋介石是故意这样干的。
张淦
第三兵团司令张淦所率的广西子弟兵在南进之际,麻痹大意,嗅觉不灵。所部于1949年11月24日已经到达玉林,他完全没有必要在那里休息三日,坐失挺进雷州半岛时机。
而当进军雷州时,张淦不使用广西精锐第七军,而以新编的26军为先头部队,26军韦介伯师在行军途中碰到游击队,踟蹰不进,经张淦亲往指挥,始得通过。
但此时云南的鲁道源败退下来,张淦左翼受到威胁,放弃南进雷州,改向西撤退。
1949年11月30日,张淦进抵博白,不派警戒部队。
1949年12月1日凌晨,解放军从玉林方面追来,轻而易举地打入了张淦的司令部,把张淦从床底拖了出来。
主帅张淦被俘,桂军各部丧失了统一指挥,人自为战,随被各个击破。第七军军长李本一、第48军张文鸿也相继被俘。仅126军军长张湘泽带了少数部队向西撤退进入了越南。
黄杰
1949年11月24日,白崇禧从重庆乘军机返抵柳州机场,闻沙浦已失,遂乘原机飞往南宁。同日,黄杰率第一兵团从柳州南撤迁江。
1949年12月3日,黄杰部又转移到邕宾路八塘,令所部第14军守昆仑关。晚上8点40分,黄杰打电话给白崇禧:昆仑关失守,他立刻向南宁移动。
1949年12月3日晚10时,听到昆仑关失守的消息后,白崇禧偕李品仙从南宁飞去了海口。
1949年12月5日,南宁解放。
白崇禧到海口后,还以为自己的桂系多少会撤出一部分到钦州、防城。
1949年12月4日晚,白崇禧曾军舰到龙门港了解情况,却发现广西的徐启明兵团在上思被截击,所部125军军长陈凯荣、46军师长秦国祥被俘,徐启明偕46军军长谭何易西撤龙州进入了越南。
1949年12月9日晚,眼看桂系军队能到龙门港的绝少,失望之下,白崇禧返回了海口。
1949年12月10日,蒋介石派陆军副总司令广西容县人罗奇和前上海市长陈良从台湾到海口访白崇禧,罗奇带来了蒋介石的亲笔函,敦促白崇禧尽速去台共商国是。
陈良则是老军需署署长,他带来了一批金条,说是请发华中部队军费。
1949年12月15日,白崇禧电告大哥李宗仁:
蒋曾劝禧往晤,意在劝进。李品仙不日赴台谒蒋,劝蒋稍待公治病结果对自身问题有所表示后再谈复位问题。
1949年12月17日,李宗仁复电白崇禧:
请蒋复职事不必提出,因复职无法律依据。
白崇禧去越南未成
1949年12月21日,程思远与黄旭初同机从海口飞抵香港,临行时,白崇禧要黄旭初到港后向法国使馆申请去越南的签证。
白崇禧想去越南看看,桂系入越部队究竟有多少。他还是不死心啊!
但是,法方震于新中国的威力,没有批准黄旭初申请的签证。
白崇禧黄金带不进香港
程思远在香港做另外一件事情,海南行政长官陈济棠的哥哥陈维周请程思远到他的继园台吃饭。
陈维周说,白健生长官在海口曾同他作了一次密谈。白长官手中掌握着一批黄金,要兑成港币。
程思远说,我不能把这批黄金运到香港来,港英当局严格禁止黄金入境,所以不能拜命。
这样,虽然白崇禧并不甘心入台,但为这批黄金所累,不能不于1949年12月30日到台湾去了。一入台湾,白崇禧就受到了蒋介石的软禁。
1965年,李宗仁回大陆后,白崇禧就为特务暗害毙命。
3、新版第三势力
自由民主战斗同盟
当当当当,久违的张国焘先生再次登场!
1951年春节,程思远从东京回到香港,到蓝塘道去看望张发奎。
张发奎说,岭南大学前校长香雅阁来访,鼓励张发奎建立第三势力政治组织。香校长同时带来了美国中央情报局探员哈德迈的信。
1952年10月10日,在哈德迈的主催下,“自由民主战斗同盟”在香港拉开帷幕。设中央委员七人:
顾孟余、张发奎、童冠贤、张国焘、彭昭贤、宣铁吾、李微尘。
张国焘担任战盟机关刊物《中国之声》的社长。
可是,战盟成立三个月后,顾孟余即被港府警局政治部找去谈话,警告他:如在香港搞政治活动,我们就把你驱逐出境。
顾孟余害怕,立即从坚尼地城寓所,搬到了九龙花圩球场附近小街的童冠贤家暂住,不久又跑去了东京。
顾孟余离港后,战盟顿失重心,由李微尘个人把持。不久,甘家馨、周天贤、凃公遂等均被排除。
张国焘的地位也不保,张发奎派他的亲信林伯雅来当《中国之声》社长。
张国焘以后依靠他的江西同乡、曾经熊式辉的秘书长许鹏飞,以及凃公遂的帮助,收集中国共产党建党初期的资料,专门去写他的回忆录去了。
随后,战盟解体。
第三势力解体的原因是,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国修改了政策。美国对台湾的政策,由1949年8月起的袖手旁观,转为了1951年起的积极支持。
台湾当局乘机要求美国停止对香港第三势力的支持。美国对第三势力的态度也就渐渐冷落了,战盟也就存活不下去了。
原来,不管多大的人物,到头来都是棋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