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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牙利诗人阿蒂拉·尤若夫是工人阶级的骄傲,他的作品也是工人诗歌的珍宝。唯一优秀动人的中文译本,是1957年由老翻译家孙用等人合译出版的《尤若夫诗选》。
尤若夫出身于贫苦工人之家,自小从事劳作,但在大姐出嫁后,终于有幸能继续边读书边打零工,直到上了大学,这使他的天才得以结出硕果。他写诗和最初成名都较早。令人惊异的是,他的诗很早就表现出工人立场与革命性,并且始终保持着一种天真而热烈的调子。1930年加入处于地下状态的共产党以后,他成为活跃分子。但1933年德国纳粹上台后,他因为坚持认为应当与社会民主党携手对抗法西斯,而遭到上层打击和开除。很可能就是这个打击促成他的自杀。那段时期,莫斯科的荒唐指示是把社会民主党当作更大的敌人,称之为“社会法西斯主义”。《尤若夫诗选》里所附的两篇官方评论与小传,对此事都含糊其辞,一笔带过。那时,匈牙利政权已把他“收编”为“自己人”并略为改造过了。但这一切无妨于尤若夫的诗至今深受许多匈牙利人的喜爱。总之,尤若夫是否“属于”党,是成问题的,但他属于工人阶级,则毫无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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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若夫诗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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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匈牙利〕阿蒂拉·尤若夫
(Attila József,1905-1937)
译者│ 吴季
• 你为什么要讲我的坏话
你为什么要讲我的坏话?
我并没有伤害你呀,我的朋友,
如果因为什么事让你生气,
我很乐于道歉
我希望,你现在就跟我来
我们去看看伐木工人
我们一同去森林里躺一躺,
树叶在我们头顶上纷飞,
像从凉丝丝的海床望向天空,
轻柔的白云飘荡的地方。
在那儿我们会感到内心一片宁静
对我们来说可真是太好了,
两人同享,那就是三倍的好,
所以我希望你和我一起
直到傍晚的钟声响起来,
我们帮对方摘掉身上的蒺藜
我们回家时,会同样的疲惫,
那些沉默寡言的工人,就像锄头,
为了土地和平的力量
播撒下千百颗种子。
(1924年1月23日)
• 示威
从我们的血管里淌出的血
此时在街道上奔腾
瞧啊,工厂烟囱里
喷着火花的大天使来啦,
要从地狱里打救出
亚当和夏娃。
嘶嘶响的流星从我们口中坠下
警察成了我们温和的兄弟,
放声高喊,明年要用
五彩丝带把头发绑成发髻。
在哪里,什么样的大海,
会如此开心地把一艘漂亮船儿摇啊摇,
这黑压压的饥饿的人群
热情狭长的队伍似的船儿,
在哪里,什么季节
会在大地上绽放出如此美丽的花朵,
在哪里,哪片天空
会用如此有力的胳膊搂着大地,
哪里呀,在如此这般的
炽热之下,会有一扇铁门不熔化?!
多么壮丽的雷暴
千万条腿一起踢踏!
如此雄浑的重击
足以把森林和田野化成煤炭。
回声从天上折回到我们身边,
每一扇紧闭的,布满蛛网的窗子
都会啪啪啪裂成碎片。
(1924年上半年)
• 安静地睡个好觉
这个美好的夜晚。安静地睡个好觉吧。
邻居们已经上床去睡了
鞋匠们也都走了。
石头的声音煞是清晰。
还有锤子
还有街道
此刻一片寂静。
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你勤劳的双臂那么清凉
好似这条寂静的大河。
连汩汩声也没有,只是缓缓流去。
缓缓地,树木挨着它睡着了
然后是鱼儿
还有星星。
就我一个人了。
我累了,我干了很多活
我也要睡觉了
安静地睡个好觉吧。
你一定很难过
所以我也很难过。
一片寂静
此刻,花儿原谅我了。
(1925年4月初)
• 自由之歌
没有电灯的地方
用蜡烛把资产阶级点起火,
豆子里没肉的地方
把资产阶级熏了,放进去煮,
对吧,我亲爱的朋友!
你穿着坏鞋,吹啥哨子哟?
快用资产阶级的眼睛遮住脚趾;
那么窗户呢?这么做——
把资产阶级的鼻子塞进去,
对吧,我亲爱的朋友!
战斗需要隐蔽的地方
用资产阶级的皮把马克思裹上吧;
不是马克思的话,那就是
巴枯宁和克鲁泡特金啦,
对吧,我亲爱的朋友!
不断增多,不断壮大
深谋远虑地消灭资产阶级;——
我们弱小啊,我的妈妈,
就绞死他一百二十个而已
对吧,我亲爱的朋友!
(1927年4月)
• “哦,欧洲……”
哦,欧洲有多少国界
每个国界都有杀人犯
别让我号啕,为两年后
就要做母亲的姑娘——
别让我因为自己是
欧洲人而伤心
自由之熊昏迷了,我就成了
没有自由的野蛮人——
我写诗是为了找点乐子
大海已经涌上了山巅
一张桌子飘飘荡荡
在云间的波浪上——
(1927年7月)
• 工人合唱团
——致世界各地的工会
闹钟什么都不懂得
关于工人的工资,
快要累垮的男人,
女人善良的血!
手只有两只,孩子有很多,
我们搬砖头,搬麻袋,
哦——愚昧的敌人
我们在为他们的未来受罪!
哦,咱们来把铁锤打,
要是不锤打的话
铁的心就会裂开,
没有人应该哭泣呀!
哦,美好的未来:我们的未来!
哦,美好的食物:我们的力量!
哦,美好的真理:
将和我们一道凯旋!
我们没有机枪,没有教堂!
我们每个礼拜死六趟!
我们有祸了!哦,假如四分五裂
我们就会灭亡!我们就会灭亡!
(1928年初)
• 对话篇
(六音步)
资产阶级:
善良的无产阶级,你要上哪儿去?嗯,我的孩子,听着,啥都别讲!
无产阶级:
反正你骗不了我,为什么要挡我的路!
资产阶级:
停步吧,哎呀,亲爱的工厂,来吧,工作吧,你会拿到很高的薪水!
无产阶级:
有自觉意识的工人,只要活着,就永远不会破坏罢工!
资产阶级:
你说的有自我意识的工人,只是你自己吧!
无产阶级:
就我自己?我的同伴们难道没有自觉意识吗?
资产阶级:
你的同伴们明天就会来乞求工作!
无产阶级:
他们来乞求的时候,我会跟他们同去!
资产阶级:
好好想想,那个拿着空罐子在等待的女人吧!
无产阶级:
直到现在,那个女人还是拿着空罐子在等呢!
资产阶级:
你家小孩快死啦,都瘦成了那样!
无产阶级:
你要关心的话,就回答我,为什么会这样瘦吧?
资产阶级:
我会把每个人都弄回来,再把你赶出去!
无产阶级:
我们不干就一起不干,我们要上班就一起上!
资产阶级:
你再多嘴,就会饿着肚皮一个人在街上逛荡了!
无产阶级:
一个人?我们有一千五百万的无产者!
资产阶级:
看得出来,你就是我的工厂里首要的煽动者!
无产阶级:
轮到我,那就是我,轮不到我,就该是另一个,别的人了!
资产阶级:
开什么玩笑,混蛋?我要把你征召去当兵!
无产阶级:
不错,士兵们现在需要一个煽动者!
资产阶级:
你这个邪魔!我马上送你进监狱!
无产阶级:
喉咙哟,在套进绞索以前,派上了用场!
于是乎,资产阶级气冲冲跑去警察局,
带上穿靴子的安德烈斯,用枪弹
把工人大军赶进亲爱的工厂,
而我们的无产阶级兄弟在机器前
思索着如何举起血色的旗帜
在制鞋业同伴们的古老事业中
要求加工资和反对减薪,
在这学校里,多数人会从战斗中看出,
有自觉意识的无产阶级专政
才能永久结束资产阶级的剥削。
(1931年5月)
• 冰霜
他沉思着秋天,
想着眼前飘落的雪
厚厚的冰霜结在透明的窗上
愤怒的时代咚咚敲打着。
这银行家和将军的
时代,现今的时代
这锻造的寒冷的
闪着光的,刀剑的时代。
摇摇欲坠的天空矗立在铁中。
这冰霜把肺刺穿,刺痛,
破衣烂衫下赤裸的胸膛——
在痛苦尖叫的时代。
身后有那么多无声的
冷面包和罐头,
一大堆东西冻结——
在窗玻璃上的时代。
它们高喊:“石头在哪里,
那大块的铁在哪里?
劈进去!捣烂它!快快!……”
——什么世道呀——什么时代——
(1931年12月∕1934年)
“在每首诗里,他的天性似乎都协调一致。但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在最后一刻的紧迫感之下,这种协调一致依然如故。它既是发自内心的绝望,又有着无可抗拒的感染力……无望的抉择,永恒的前景,彼此对峙。但是,不管他揭露已发生并继续发生的一切的那种无止尽的、悲痛欲绝的呼号是何等崇高,何等地不可穷竭,但它却不可思议地配合着一种奇异的兴奋,一种野性未驯的人的兴奋乃至欣喜。”
我们的根据地在车间,在工地,在一切需要劳动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