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尤若夫│“哦,欧洲……”(8首)

文摘   文学   2025-01-18 10:04   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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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匈牙利诗人阿蒂拉·尤若夫是工人阶级的骄傲,他的作品也是工人诗歌的珍宝。唯一优秀动人的中文译本,是1957年由老翻译家孙用等人合译出版的《尤若夫诗选》

  尤若夫出身于贫苦工人之家,自小从事劳作,但在大姐出嫁后,终于有幸能继续边读书边打零工,直到上了大学,这使他的天才得以结出硕果。他写诗和最初成名都较早。令人惊异的是,他的诗很早就表现出工人立场与革命性,并且始终保持着一种天真而热烈的调子。1930年加入处于地下状态的共产党以后,他成为活跃分子。但1933年德国纳粹上台后,他因为坚持认为应当与社会民主党携手对抗法西斯,而遭到上层打击和开除。很可能就是这个打击促成他的自杀。那段时期,莫斯科的荒唐指示是把社会民主党当作更大的敌人,称之为“社会法西斯主义”。《尤若夫诗选》里所附的两篇官方评论与小传,对此事都含糊其辞,一笔带过。那时,匈牙利政权已把他“收编”为“自己人”并略为改造过了。但这一切无妨于尤若夫的诗至今深受许多匈牙利人的喜爱。总之,尤若夫是否“属于”党,是成问题的,但他属于工人阶级,则毫无疑问。。



尤若夫诗八首


作者│〔匈牙利〕阿蒂拉·尤若夫

(Attila József,1905-1937)

 吴季



• 你为什么要讲我的坏话



你为什么要讲我的坏话?

我并没有伤害你呀,我的朋友,

如果因为什么事让你生气,

我很乐于道歉

我希望,你现在就跟我来

我们去看看伐木工人

我们一同去森林里躺一躺,

树叶在我们头顶上纷飞,

像从凉丝丝的海床望向天空,

轻柔的白云飘荡的地方。

在那儿我们会感到内心一片宁静

对我们来说可真是太好了,

两人同享,那就是三倍的好,

所以我希望你和我一起

直到傍晚的钟声响起来,

我们帮对方摘掉身上的蒺藜

我们回家时,会同样的疲惫,

那些沉默寡言的工人,就像锄头,

为了土地和平的力量

播撒下千百颗种子。


(1924年1月23日)



• 示威



从我们的血管里淌出的血

此时在街道上奔腾

瞧啊,工厂烟囱里

喷着火花的大天使来啦,

要从地狱里打救出

亚当和夏娃。


嘶嘶响的流星从我们口中坠下

警察成了我们温和的兄弟,

放声高喊,明年要用

五彩丝带把头发绑成发髻。


在哪里,什么样的大海,

会如此开心地把一艘漂亮船儿摇啊摇,

这黑压压的饥饿的人群

热情狭长的队伍似的船儿,

在哪里,什么季节

会在大地上绽放出如此美丽的花朵,

在哪里,哪片天空

会用如此有力的胳膊搂着大地,

哪里呀,在如此这般的

炽热之下,会有一扇铁门不熔化?!


多么壮丽的雷暴

千万条腿一起踢踏!

如此雄浑的重击

足以把森林和田野化成煤炭。

回声从天上折回到我们身边,

每一扇紧闭的,布满蛛网的窗子

都会啪啪啪裂成碎片。


(1924年上半年)



• 安静地睡个好觉



这个美好的夜晚。安静地睡个好觉吧。

邻居们已经上床去睡了

鞋匠们也都走了。

石头的声音煞是清晰。

还有锤子

还有街道

此刻一片寂静。

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你勤劳的双臂那么清凉

好似这条寂静的大河。

连汩汩声也没有,只是缓缓流去。

缓缓地,树木挨着它睡着了

然后是鱼儿

还有星星。

就我一个人了。


我累了,我干了很多活

我也要睡觉了

安静地睡个好觉吧。

你一定很难过

所以我也很难过。


一片寂静

此刻,花儿原谅我了。


(1925年4月初)



• 自由之歌



没有电灯的地方

用蜡烛把资产阶级点起火,

豆子里没肉的地方

把资产阶级熏了,放进去煮,

对吧,我亲爱的朋友!


你穿着坏鞋,吹啥哨子哟?

快用资产阶级的眼睛遮住脚趾;

那么窗户呢?这么做——

把资产阶级的鼻子塞进去,

对吧,我亲爱的朋友!


战斗需要隐蔽的地方

用资产阶级的皮把马克思裹上吧;

不是马克思的话,那就是

巴枯宁和克鲁泡特金啦,

对吧,我亲爱的朋友!


不断增多,不断壮大

深谋远虑地消灭资产阶级;——

我们弱小啊,我的妈妈,

就绞死他一百二十个而已

对吧,我亲爱的朋友!


(1927年4月)



• “哦,欧洲……”



哦,欧洲有多少国界

每个国界都有杀人犯

别让我号啕,为两年后

就要做母亲的姑娘——


别让我因为自己是

欧洲人而伤心

自由之熊昏迷了,我就成了

没有自由的野蛮人——


我写诗是为了找点乐子

大海已经涌上了山巅

一张桌子飘飘荡荡

在云间的波浪上——


(1927年7月)



• 工人合唱团

——致世界各地的工会



闹钟什么都不懂得

关于工人的工资,

快要累垮的男人,

女人善良的血!


手只有两只,孩子有很多,

我们搬砖头,搬麻袋,

哦——愚昧的敌人

我们在为他们的未来受罪!


哦,咱们来把铁锤打,

要是不锤打的话

铁的心就会裂开,

没有人应该哭泣呀!


哦,美好的未来:我们的未来!

哦,美好的食物:我们的力量!

哦,美好的真理:

将和我们一道凯旋!


我们没有机枪,没有教堂!

我们每个礼拜死六趟!

我们有祸了!哦,假如四分五裂

我们就会灭亡!我们就会灭亡!


(1928年初)



• 对话篇

(六音步)



资产阶级:

善良的无产阶级,你要上哪儿去?嗯,我的孩子,听着,啥都别讲!

无产阶级:

反正你骗不了我,为什么要挡我的路!

资产阶级:

停步吧,哎呀,亲爱的工厂,来吧,工作吧,你会拿到很高的薪水!

无产阶级:

有自觉意识的工人,只要活着,就永远不会破坏罢工!

资产阶级:

你说的有自我意识的工人,只是你自己吧!

无产阶级:

就我自己?我的同伴们难道没有自觉意识吗?

资产阶级:

你的同伴们明天就会来乞求工作!

无产阶级:

他们来乞求的时候,我会跟他们同去!

资产阶级:

好好想想,那个拿着空罐子在等待的女人吧!

无产阶级:

直到现在,那个女人还是拿着空罐子在等呢!

资产阶级:

你家小孩快死啦,都瘦成了那样!

无产阶级:

你要关心的话,就回答我,为什么会这样瘦吧?

资产阶级:

我会把每个人都弄回来,再把你赶出去!

无产阶级:

我们不干就一起不干,我们要上班就一起上!

资产阶级:

你再多嘴,就会饿着肚皮一个人在街上逛荡了!

无产阶级:

一个人?我们有一千五百万的无产者!

资产阶级:

看得出来,你就是我的工厂里首要的煽动者!

无产阶级:

轮到我,那就是我,轮不到我,就该是另一个,别的人了!

资产阶级:

开什么玩笑,混蛋?我要把你征召去当兵!

无产阶级:

不错,士兵们现在需要一个煽动者!

资产阶级:

你这个邪魔!我马上送你进监狱!

无产阶级:

喉咙哟,在套进绞索以前,派上了用场!

于是乎,资产阶级气冲冲跑去警察局,

带上穿靴子的安德烈斯,用枪弹

把工人大军赶进亲爱的工厂,

而我们的无产阶级兄弟在机器前

思索着如何举起血色的旗帜

在制鞋业同伴们的古老事业中

要求加工资和反对减薪,

在这学校里,多数人会从战斗中看出,

有自觉意识的无产阶级专政

才能永久结束资产阶级的剥削。


(1931年5月)



• 冰霜



他沉思着秋天,

想着眼前飘落的雪

厚厚的冰霜结在透明的窗上

愤怒的时代咚咚敲打着。


这银行家和将军的

时代,现今的时代

这锻造的寒冷的

闪着光的,刀剑的时代。


摇摇欲坠的天空矗立在铁中。

这冰霜把肺刺穿,刺痛,

破衣烂衫下赤裸的胸膛——

在痛苦尖叫的时代。


身后有那么多无声的

冷面包和罐头,

一大堆东西冻结——

在窗玻璃上的时代。


它们高喊:“石头在哪里,

那大块的铁在哪里?

劈进去!捣烂它!快快!……”

——什么世道呀——什么时代——


(1931年12月∕1934年)




编后杂谈
  尤若夫是极少数幸运地被主流诗坛接纳和推崇的无产阶级革命诗人。2005年,谢默斯·希尼(Seamus Heaney)将《尤若夫诗选》评选为年度最佳图书。不过,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1956年后流亡并定居英国的匈牙利诗人兼翻译家乔治·塞尔特斯(George Szirties)谈到,60年代初他在牛津大学就读,奥登在那里担任诗歌教授。他把自己粗译的一些尤若夫的诗给了奥登,但是看来不对奥登的胃口(原话:不是他杯里的茶)。“他自己年轻时还曾是个社会主义者呢”,塞尔特斯不无遗憾和抱怨地写道。特德·休斯(Ted Hughes)早先也一样,没有关注和致力于译介尤若夫的诗。不过,到了80年代以后,休斯在推广尤若夫的事情上还是出了大力。当时他在匈牙利出版一份现代诗歌刊物,找人合译匈牙利诗歌。1994年,他在《匈牙利季刊》上撰文,题为《论阿蒂拉·尤若夫》(On Attila József)。其中一段评论常被引用,也确实点出了尤若夫创作的一个重要特征

  “在每首诗里,他的天性似乎都协调一致。但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在最后一刻的紧迫感之下,这种协调一致依然如故。它既是发自内心的绝望,又有着无可抗拒的感染力……无望的抉择,永恒的前景,彼此对峙。但是,不管他揭露已发生并继续发生的一切的那种无止尽的、悲痛欲绝的呼号是何等崇高,何等地不可穷竭,但它却不可思议地配合着一种奇异的兴奋,一种野性未驯的人的兴奋乃至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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