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玛丽·奥利弗│芒果vs新加坡

文摘   2024-11-15 10:03   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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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前几年过世的美国著名女诗人玛丽·奥利弗80年代后期之作。女诗人以亲近自然闻名,这两首诗则表现了她对社会现实的敏感。《芒果》中若隐若现的东南亚群众的劳作与困苦,战乱或斗争,同在有钱人家里关于健康、艺术、利润、旅行、购物等等东拉西扯的闲聊,形成强烈对比。《新加坡》的机场清洁女工令她几乎反胃的工作,与她念在兹的自然风物的有意对照,也给人以深刻印象。


玛丽·奥利弗诗2首


〔美〕玛丽·奥利弗

(Mary Oliver,1935-2019)

译者│吴季


1
芒果
The Mango

《诗歌》(Poetry)杂志(1986年3月)



有天傍晚
我认识了芒果。
起先是四五颗
在一只碗里。
它们的样子就像你在宾夕法尼亚的
河流中,水位低下去的时候
找到的石头。
那样大小,几乎滚圆。
苔绿色。
但这是个有钱人家,也挺体贴。
吃完鲑鱼和沙拉后,
每个人都上了芒果,盛在蓝色碟子里,
每颗都切成两半,割花
从外皮上往前一推,好似一朵橙色花儿
很立体主义,并且多汁。
我刚开始吃
事情就发生了。
在从头到尾的甘甜里,我听到声音,
男男女女在谈着什么——
另一个国度,以及麻烦事儿。
跟我不一个语言,但我听得很明白了。
丛林,还有死亡。轮船
离开港口,舱里
满载着芒果。
孩子们在田里干活
一边从热辣辣的脸上
把苍蝇赶走。
男人,还有枪炮。
所有的声音都混到一块儿了
这样,在品尝芒果时我把它们也一道品尝了,
果肉中的尖利的石子。
后来,在厨房里,我看见那些石头
有如撕下来的舌头
扎在蜜甜的中心。
他们自顾自地聊着——
家里的消息,
最后唱几句歌儿
宽宽心。
这是一个悠长的夜晚。
有音乐。
白兰地
中国印象。
一如既往地东拉西扯——
健康,艺术,利润。天气最好的时候
去哪儿旅行。哪儿能买到
最便宜,最棒,最可爱的什么东西。
而后我们一起告辞

在昏暗的草坪上,像陌生人一样,吻了吻。


2
新加坡
Singapore

《诗歌》(Poetry)杂志(1988年7月)



在新加坡,机场里,
我眼前猛地一黑。
女厕所里,有个隔间敞开着。
一个女人跪在那儿,在白色马桶里
  洗东西。

我恶心得要反胃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机票。

一首诗里面总该有鸟儿吧。
比方说,翠鸟,轮廓鲜明的眼睛,艳丽的翅膀。
河流教人惬意,当然,还有树林。
一条瀑布,要不行的话,一道喷泉
  起起落落。
一个人需要驻足在乐土上,在一首诗中。

女人转过头时,我不知该怎么应对她的脸。
她的美和她的窘迫交缠在一块儿,难解难分。
她笑笑,我也笑笑。这傻样儿算什么呢?
人人都需要一份工作啊。

是的,一个人需要驻足在乐土上,在一首诗中。
但首先我们得看一看她低头凝视自己所干的
  这份真够无聊的活儿。
她正在用一块蓝色抹布擦洗轮毂盖大小的
  机场烟灰缸的顶部。
她的小手转着这金属制品,又是擦又是冲洗。
她干得不紧,不慢,而是像条河那样。
她的黑发好似鸟儿的翅膀。

我一刻也不曾怀疑她热爱自己的生活。
我希望她从硬壳子和脏水里站起来
  迳直飞去河畔。
这几乎不可能发生。
可没准会呢。
假如世界只是痛苦和逻辑,谁愿意要它?

当然,不是这样。
我不是在说奇迹什么的,而只是
能够把生命照亮的光。我是说
就像她把蓝色抹布摊开又重新折上那样,
就像她只为了我而微笑那样;我是说
就像这首处处都是树木和鸟儿的诗那样。


玛丽·奥利弗(Mary Oliver,1935-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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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丽·奥利弗│芒果vs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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