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菲利普与肯尼迪总统一起经历了与赫鲁晓夫的艰难对话、猪湾事件。
猪湾事件对于肯尼迪政府而言,是个扎扎实实的败笔,即便菲利普本人力挺肯尼迪,可他居然也没有控制住华盛顿邮报社论对猪湾事件的冷嘲热讽!
报纸的老板无法直接控制报纸社论。
即便菲利普大发雷霆,也拿手下的首席运营官约翰和社论主笔拉斯(也是凯瑟琳的导师)毫无办法,人家坚持的,就正是你华盛顿邮报的立身之本。
菲利普专门负责组织新闻界和学术界有关苏联问题的专家,参与到肯尼迪智囊团的策略应对上来。
1962年,菲利普加入了大名鼎鼎的华盛顿智库——兰德公司董事会,同时还成为华盛顿大学的理事。——2019年夏天我穿过了这个大学,看着行色匆匆的黄黑白脸青年大学生,看到了半入地下的机械物理实验室,那规模和整洁漂亮程度让我惊讶。
同年,菲利普马不停蹄地与另一家强悍的报纸《洛杉矶时报》达成合作,组建洛杉矶时报-华盛顿邮报通讯社,向全球发展分支机构。
接着,这个神人还接受了肯尼迪总统的邀请,出任新组建的公私合营公私——通信卫星公司的CEO。
事情越来越繁杂,菲利普的抑郁加上了狂躁。这是典型的工作狂症状。
1962年10月,肯尼迪总统拿到了一些古巴导弹的照片——古巴导弹危机开始了。
凯瑟琳写道,肯尼迪总统为此独自沉思了一个通宵,感叹,核战争是不是要开始了。
在绝密状态下,最先察觉动向的,是《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这都是这些超级牛报在政府内部的各路眼线透露的一些消息。
记者和编辑们根据各种旁门左道消息,结合政府和总统的动向,差不多就能推导出美国摊上大事了。
这些信息能力和推导能力,今天我们的媒体也都具备,唯一的差别是,他们可以发,这是宪法授予的权利。
最先明确方向的还是邮报,10月21日发布消息认为,貌似是古巴方面出现了一些严重问题。
肯尼迪总统看到消息后,大怒,把菲利普找过去,也只是告诫,让邮报把注意力从古巴移开。
不过,即便是总统也不能直接下行政命令封掉报纸,封锁消息。——二战时期的温斯顿·丘吉尔也做不到封锁消息,否则就要接受议会质询甚至弹劾。
最好玩的是,菲利普在要求邮报编辑们按总统要求办后,第三天,邮报社论版编辑莫里发布文章:昨天我们报道说古巴是这次特别行动的焦点,但白宫、国务院和国防部门的官员都否认了这一点。恶搞吧。
就这么明明白白地写出来,此地无银三百两。
随着菲利普职务增多,狂躁越来越重,华盛顿各路交际花们也加紧贴上去,哥们有外遇了。
偶然的机会凯瑟琳知道了菲利普的外遇情况,而且还不止一个,也不止一小段时期。两个人的感情就这么破裂了。
从凯瑟琳的描述来看,菲利普这些行为很大程度上与精神不正常有关。此后菲利普干脆公开与情人来往,甚至于带着出席各种公开场合。
随后菲利普就被强制送回华盛顿接受精神治疗。
这也算一大新闻了,华盛顿邮报的老总犯了精神病,而且家庭关系破裂。
菲利普不久就下定决心,离开凯瑟琳和家庭,与小情人在一起。他开始策划用各种手段把凯瑟琳手中持有的邮报股份都收购过来。同时,菲利普开始公开他要与凯瑟琳离婚,与凯瑟琳家族彻底分割的消息。
个人感觉,菲利普·格雷厄姆一直以来,只是作为女婿承继了邮报的发行人地位,并且始终受到老丈人的庇护与资助,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成就,无时无刻不受到妻子家族的控制,这些对于有点“吃软饭”嫌疑的成功人士而言,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对于菲利普这样有自己主张,有想法的人而言,这种压力很可能是巨大的。这可谓是他对于此种压力的一次总爆发。
这一计划的提出,彻底终结了凯瑟琳与菲利普之间的关系。
凯瑟琳开始筹备如何应对,保护自己对邮报的掌控权。
这真是,如果不是家庭彻底分裂,凯瑟琳可能终其一生就会是菲利普身边的陪衬和家庭主妇了。港湾没有了,凯瑟琳只好自己走上前台。
这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折,既是对邮报的,更是对凯瑟琳自己的。
菲利普后续的作为越来越离谱,慢慢的,邮报的两大台柱——拉斯和约翰也开始无法与他共事,即便是最亲近的肯尼迪总统,也渐渐不再联系他。
在凯瑟琳深感畏惧的时候,报业的好友们纷纷笼来,要求她坚强起来,尝试自己管理邮报。
让我惊讶的是凯瑟琳一家与以赛亚·柏林之间的关系如此接近,以至于以赛亚此时正在住院,也时不时给凯瑟琳写信进行劝慰,对菲利普进行直截了当的批评和劝阻。
以赛亚·柏林可谓当代美国最具影响力的自由思想家,敝号也将推出有关他著作的随笔。
与此同时,菲利普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开始出现无法正常行动和交流的情况。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开始寻求与凯瑟琳和解,决定离开第三者。
在凯瑟琳和朋友们的安排下,菲利普再次住院进行抑郁症治疗。医院治疗也没有起到多少效果,菲利普不久就开始说服医生自己要出院到家里的农场休养,获得了许可。
在农场,菲利普在凯瑟琳和几个朋友都在的情况下,饮弹自尽。
受到最大伤害的,当然是过去一年多以来,凯瑟琳和菲利普的四个孩子。凯瑟琳自认为,对四个孩子造成的成长创伤,是怎么也无法弥补的。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插足他们之间的第三者,曾经是《新闻周刊》的女记者。凯瑟琳认为,她对菲利普确乎是真感情,而非有其它诸如权力和财富的想法,甚至于凯瑟琳认为这个第三者也是个正直的人,因为她没有从菲利普那里获得任何好处,也从未索取。到后来终其一生,也从未向外界透露过任何她与菲利普的情况。
接下来,就是凯瑟琳作为实控人,要把邮报继续稳健地经营下去了。
失去丈夫,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所以她写道,无论任何时候,都需要有勇气去重塑生活。
她决定用工作来应对孤独。
接触到了实际的管理工作,凯瑟琳才认识到,此前菲利普的能力是何其出众,要面对的压力是何其巨大。
她把自己后来经营邮报的经验总结为:一是菲利普手下的一众管理团队依然保持了基本稳定,二就是运气好。
真正的成功,或者说真正的伟大,就在于能够承认,在自己的奋斗历程中,运气占有很重要的位置。
这恰恰是今天的成功者们有意忽略的部分。联想下今天网上红火的那些年轻有为的官员和企业家,在台上,都是白手起家无所不能,“就是比较务实”之类的,下台了,马上是各种背景揭秘。这对于我们弘扬主旋律和正能量真有好处?
接下来就是一个漫长复杂的学习管理过程——身为职场小白的凯瑟琳,如何学会管理一家美国主流大报。
从凯瑟琳的角度来看,也挺有意思,因为她就像一个空降兵一样到了一家规模巨大的媒体企业,而且几乎什么也不懂,于是提到了三件她认为最重要的事——一是学会看财务报表,二是学会使用秘书,不绕开主管们办事,三是学会识人断面,防止被人利用。
最有趣的是,由于凯瑟琳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乃至世界为数不多的国际机构掌门人,身兼此前她父亲和丈夫兼任的数个董事和高管职务,所以她的登台引发了关于女权问题的探讨。
凯瑟琳对于反应过度的女权主义的回复是,没有啥感觉,因为大家很快就不会意识到你是个女人,还是个寡妇。
1963年,肯尼迪总统遇刺身亡。好在继任的林登·约翰逊此前也是菲利普的朋友,对邮报依然保持了相当的信任和友好,让凯瑟琳得以能够相对从容地度过这段刚刚接任又出大事的敏感时期。
林登·约翰逊还邀请凯瑟琳参加了他的内阁会议,参与讨论总统大选和民主党各项职务竞选人名单等等。显然,约翰逊是想要多加利用邮报的影响力。凯瑟琳打算坚持邮报的中立立场。
于是,有一次在邮报刊登了对约翰逊内阁的批评社论时,约翰逊总统把凯瑟琳叫过去大骂一通。当时总统正准备睡觉,是一边大骂,一边脱衣服,愤怒得几乎都忘记了凯瑟琳是个女人。好半天才醒悟过来,叫凯瑟琳先滚出去,他换上睡衣,再叫进来骂。
骂完之后第二天,邮报继续刊登批评社论,凯瑟琳和她父亲乃至丈夫菲利普一样,对掌管社论的拉斯·威金斯毫无控制力。
1965年年中,凯瑟琳开始了作为邮报总裁身份的第一次环球巡视。先后拜访了日本天皇、南越政府、印度人口部长、埃及总统纳赛尔。
巡视回来之后,凯瑟琳着手把新闻周刊的总编辑本·布莱德利调任邮报的副总编,替换掉老的副总编阿尔。起因是阿尔与总编拉斯有些观念上的分歧。
本到任之后,着手扩大邮报影响力——拉拢了他的一帮知名记者朋友加入邮报,同时继续扩大对各地电视台的控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