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尔特·沃尔顿关于辣椒如何形成辣椒文化并改变世界的趣书,应该算是书虫随笔的第一部有关美食的书籍吧。
之所以会看,也是因为本人就是食辣者,虽然寓居北方多年,食辣能力已经退化,但确实对辣椒的感情还在。
我们一般接触到的辣椒,辣度,也就是史高维尔指数SHU,大概在2000-10000之间。像国内著名超辣的朝天椒,海南灯笼椒,SHU指数在30000-50000。
中国毕竟不是辣椒的故乡,真正辣的辣椒都在美洲。
目前世界上最辣的辣椒,是美国南卡的卡罗莱纳死神椒,其辣度SHU是1569300,是我们朝天椒辣度的50倍。把这种辣椒的粉末,在糖水中稀释150万倍,才不会感到辣味。
想想吧。
辣椒的奇怪之处在于,它明明是演化出来警告食用者不得食用,且造成的辣感,明明也是对消化道的强烈不适和痛觉,可它居然能风靡全球,变成世界各地美食中不可或缺的成分。
其实它最初被引进到西欧,主要原因是它色彩亮丽,可以作为菜品点缀,后来是作为香料之一。这与番茄最早被引入欧洲类似,纯粹是观赏。
有人说,这是人性中受虐狂一面的典型体现。
与之相对应的,还有苦瓜这种神奇的食物。
辣椒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属于茄科,跟茄子、西红柿和土豆是近亲。最早出现,是在公元前7000年的墨西哥,早期人类就已经在那里开始食用野生辣椒。公元前5000年,墨西哥区域开始出现人工培育辣椒。
野生辣椒的起源地还不知道,目前的猜测是南美巴西,传播主要应该是靠鸟类——告诉你一个奇怪的事,鸟类不怕辣,多辣都没感觉。
到公元前4000年左右,一直吃到今天的主要四种辣椒就都出现了:一年生草本辣椒,比如墨西哥辣椒(这是今天中国南方大多数食辣区域的种型);灌木辣椒,比如中国的小米辣;黄灯笼椒,比如哈瓦那辣椒,帽辣椒;下垂辣椒,比如柠檬辣椒。
公元前1000年左右,辣椒已经遍布整个美洲,阿兹特克人称之为chili,成为今天英文中辣椒的主词。
辣椒之所以辣,是因为含有的辣素。之所以有辣素,显然是辣椒并不想被动物吃掉,尤其是避免被动物吃的过程中嚼碎辣椒籽。
辣素可以与哺乳动物体内的TRP瞬时受体电位结合,产生一种信号——这个信号告知哺乳动物,接触辣椒的这部分正在被烧灼。
这个TRP受体电位主要就是监测哺乳动物可能受到的极端温度、酸性腐蚀性物质侵入或擦伤等情况。
前面说到的辣椒引起被烧灼的信号,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虚假的,而是人类习惯了辣椒之后,学会了忽略这种信号。
实际上,辣素对于人类皮肤是有伤害性的——有一种皮炎就是因为接触过多辣椒导致的,俗称“湖南手病”——这估计是罕见的全世界范围内都接受了的带有“湖南”字样的事物了吧。这个皮炎来源于湖南本地常用的一道菜——烤辣椒,或称煨辣椒、烧辣椒。
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老家常见的烤辣椒,本地叫“煨辣椒”。把新鲜辣椒,常常是本地的螺丝椒放到煤火或者炭火里烧灼,把外皮烧黑,清洗去烧黑的外皮,再以醋泡之。
本地人常常是在夏日午后,最闷热的下午三四点,吃这种煨辣椒,佐以本地烧酒。
夏天的烧酒配烧辣椒。想象一下那感觉。
辣椒还会刺激胃痉挛,体现出来就是打嗝、胃痛、呕吐等。
前面说到鸟类不怕辣,就是因为鸟类没有这个受体电位。而鸟恰好又没有牙齿,所以不会损伤辣椒籽。
何以越潮湿的区域,产生的辣椒越辣,越干燥的区域,辣椒就没有那么辣呢?
研究表明,这可能是因为潮湿区域的昆虫和细菌多,昆虫在吸取辣椒果实汁液后,会造成果实破损,破损处容易被细菌侵入。辣素就是用于防御这种细菌入侵的。
所以,早期人类一定也是发现,虫洞越少的辣椒越辣,再通过人工培育,辣椒就越来越辣。
那么,辣椒素最多的地方,也就是辣椒的辣的来源是哪个部分?一般说法是辣椒籽,其实不是,而是辣椒切开之后可以看到的辣椒筋。辣椒筋是用于把辣椒籽与辣椒连接的部位。
纯辣椒素是从19世纪开始由西欧的化学家们提纯出来的,到上世纪60年代,出现了人工合成的纯辣椒素。
2011年1月,欧盟禁止把辣椒素作为食品添加剂。——我国一直到近年来,还有很多地方使用这种辣素,制造一种称之为“变态辣”的口感。
辣度的测量SHU,其实是个很主观的测量方法,就是把辣椒干燥处理,用酒精将辣素提取出来,然后用糖水稀释,由5个人组成鉴定团,一直稀释到有3个人尝不出辣味,看看稀释了多少倍,就是SHU指数。
辣素溶于脂肪,溶于酒精,所以任何含乳脂的食物,都能解辣——冷牛奶、酸奶、冰淇淋。当然,油和酒也可以!
这就能解释何以重庆人吃火锅是油碟,何以湖南人吃煨辣椒下酒。冰镇葡萄酒和啤酒,最好是白酒可以很好地解辣。
反倒是水没啥用,因为辣素不溶于水,所以,喝完水,口里还是照样辣。
人类大脑为了对辣素做出反应,会释放大量的内啡肽——这是天然的止痛药,跟阿片类药物一样,反过来产生一种巨大的满足感,甚至是快感,因为也会有多巴胺产生。
这就是吃辣的人觉得爽的原因。
从成分上来看辣椒的好处。辣椒富含膳食纤维,是锰、钾和铁的好来源,同时,富含维生素A、B族和C,所以,辣椒有助于对抗感染、维持体内胶原蛋白、增加头发和皮肤光泽、保护视力、疏通血管、预防肥胖(辣味促进饱腹感)。
辣椒素的抗菌作用,使得辣椒很早就成为了人类保存食物的香料之一,既能调味,也能防变质。与那些不辣的菜肴相比,辣菜引起食物中毒的可能性要低很多。
坏处目前还没有能确证,不过经验数据表明,食用过多辣椒,导致肠胃炎症的风险较大。与有关癌症的关系,没有确证。
作者依次介绍了上述最常见的五种辣椒各种小品种。
一年生草本辣椒中,中国的朝天椒辣度在3万到5万SHU,高于多数其它品种的草本辣椒。全世界日常食用的草本辣椒,多达75种!各种颜色,各种口味,各种辣度,可谓开眼界。
灌木辣椒中,中国的四川天椒,也是我们常见的整棵干椒那种,辣度在2万到4万。
比较麻烦的是印度鬼椒,辣度达到了8万-10万!基本不直接食用,而是用作调味料。其它常食用的还有8种。
黄灯笼辣椒中,常食用的有20种。最辣的品种都集中在这个类型中,如中国海南的黄帝椒,辣度在25万到30万。一开始我们说的南卡那个死神辣椒就是这个品种。其次的就是特立尼达的毒蝎辣椒,辣度在200万。
下垂辣椒都很温柔,而且口味多变,有柠檬、烟熏、果香等口味,真实体现了辣椒作为香料的功能。
第五种是茸毛辣椒,这是人工培育中罕见的一种,看起来跟小苹果一样。
人类最早食用辣椒,从现在考古发掘来看,貌似是切碎了磨成粉吃的。公元前2000年,中美洲的奥尔梅克时期,就已经开始用辣椒粉配可可当饮料了!辣椒跟巧克力居然是同时出现的。
奥尔梅克文明中,烧辣椒产生烟雾,可以用于驱邪,并且也作为一种惩罚措施,让人咳嗽流泪反省自我。可见,5000年前,辣椒在中美洲已经成为日常不可或缺的食品,与盐的地位一样。
单独备料,担当调料大任,估计是从公元前400年左右开始,也就是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想想,那个时候的中国人还不知道有辣椒这种东西的存在。
15世纪末,哥伦布的第一次航行并没有带回辣椒,只是有了记录,说是美洲的阿吉人会吃一种香料,他称之为pepper,胡椒。结果,这一错误被沿用下来,pepper也被成为辣椒。当时,辣椒被原住民们用于对西班牙人的作战,用辣椒粉来迷敌人的眼睛。
哥伦布第二次航行带上的钱卡医生对辣椒做出了正确的判断——这不是胡椒,而是另一种蔬菜品种。从钱卡医生的描述来看,完全可以想象这批欧洲人第一次尝到辣椒时的表情和表现。
辣椒就在第二次航行中被带到了西班牙,接着是葡萄牙。辣椒首先就在这两个国家生根。
不到半个世纪,辣椒就用它独特的味道,征服了西班牙和葡萄牙,逐渐变成了不可或缺的调料。
到16世纪初,葡萄牙人通过奴隶贸易和殖民开拓,把辣椒传播到了非洲。到17世纪,西非的菜系就都已经变得很辣了。
西班牙人吃得更精细,16世纪他们就已经发明了辣椒酱——记住,辣酱是西班牙人发明的,不折不扣的西方那一套——其实也就是今天西餐中各种各样的酱料的来源,把诸如番茄、辣椒、奶酪混合到一起之类的做法,来增加各种腌制肉类鱼类的风味,想想都觉得好吃。
这个做法在16世纪被西班牙人带到了果阿地区,也就是印度北部,开启了印度的辣椒文化。紧接着果阿就开始有了配红辣椒粉的咖喱肉,今天这已经是印度北部的名菜,其实来源于西班牙和葡萄牙。
印度本地人对于辣椒的接受也快得惊人,几乎也是没有超过半个世纪,整个次大陆就种满了辣椒。以至于16世纪40年代的欧洲人去探险,一度以为辣椒是印度本土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