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684：《过往》（补发）

楔子

聚会，真心话大冒险。

抽到的题目是“讲讲你的初恋”。

大家轰然大笑，有人打圆场：

“哎呀哎呀 重抽一张重抽一张。”

桌子上的人都是高中就认识的，他们知道你从没谈过恋爱，这也是轰然大笑的原因。

你在人群的簇拥中沉默许久，突然开口：

“其实有的。”

“嗯？”桌上几双眼睛都看向你。

你指尖夹着烟：

“我之前不是离家出走过吗？就是那时候。”

“之前没和你们讲，是因为他不是什么好人，拿不出手。”

（一）

十七是一个发生故事的好年纪。

你读书早，十七岁就高三了。

家里关系不好，总是吵架。

父亲天天拿着比你大六岁当老师的大姐作为例子指指点点。

同学的关系也不好，她们议论你，说你没有比你大两岁的二姐漂亮伶俐。

你不知道怎么反抗，也不知道这是否真的正常，你只知道，你不舒服。

于是在一个同学捉弄你，往你身上泼脏水又抢走你的雨伞让你只能淋雨回家的夜里，你看着父母吵完架破破烂烂的屋子，偷了抽屉里的三百块，带着一张身份证，跑到火车站随便买了一张即将发走的票，奔赴他乡。

但你什么经验都没有，也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找了家酒店还不收未成年人，就只能在路上打转。

一辆车停在你面前，车窗下摇，露出一张老实憨厚的中年人的脸，他问你：

“大妹子，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啊？”

你眼眶一红，以为遇见了好人，向他求助，说你找不到地方住。

他说他知道一个小旅馆，未成年人也可以住。

你信以为真，上了他的车。

然后男人就左拐右拐到了郊外。

他停车说到了，然后把下车的你扑倒在地。

你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遇见了坏人，拼命挣扎，摸到一块石头就朝男人头顶砸去，接着头也不回的向前跑。

男人在你后面追赶，同时嘴里不干不净骂着什么。

你很害怕，眼神一扫，发现右侧不远处是一处居民区。

以为有救了，深吸一口气，边朝居民区跑，边大喊救命。

但接近了，你才发现这个居民区破破烂烂又安静。

很显然，这是一处老旧街区，说不定马上要被拆迁。

你踩中一块碎石，绝望的摔倒。

中年男人带着胜券在握的狞笑向你扑来。

面前的卷帘门在这时候哗啦一下打开。

里面热热闹闹走出来一群人。

然后面面相觑。

接着为首的男人一下就像拎小鸡一样把中年男人从你身上拎起来。

一群人围着中年男人打的打踹的踹。

一个性感漂亮的年轻女人把你抱在怀里安抚。

差不多的时候那个第一个出手的男人制止大家：

“再打要出人命，我可不想应付条子。”

中年男人屁滚尿流的跑了。

人群的重心放在你身上，他们问刚才为首那个男人：

“徐哥，这妹子咋办？”

“徐哥”环顾一周，视线定格在抱着你的那位女性。

女人在此时松手：

“我不行，我晚点还有客。”

于是徐哥叹口气，朝你伸手：

“走吧，今晚先住我这。”

你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他带了回去。

“徐哥”叫徐安。

到他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问你：

“你要回家吗？”

你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回答：

“不用。”

徐安点点头，带你进去之后进房间找出一套女士衣物：

“洗澡间在那边，衣服是干净的。”

当天晚上，你睡的房间，他睡客厅。

第二天他把你介绍给了一个苍蝇馆老板：

“我记得你在招人。”

然后你就莫名其妙在这里安定了下来，平日里就睡在店里楼上的杂物间。

你遇见徐安的地方就在隔壁，是徐安的五金店。

有时没客人的时候他会关起门，和兄弟们在五金店里喝酒。

你人生地不熟，被他带着一起喝酒。

不过你不喝酒，喝果汁。

没过多久就在一起了。

准确说，在他第一次带着你来店里的时候，他的兄弟们就在嘻嘻哈哈的叫你“小嫂子”。

他没有否认，你也没有。

这里确实是让你觉得还算舒服的，但过去的一切就像烙印总是让你半夜惊醒。

你生病了。

那个性感女人……啊，应该叫她的名字，雪丽。

雪丽说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徐安听进去了，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他拉着你去了医院。

你其实不太乐意，你说：

“如果别人知道我是精神病的话……”

“我会把他们的头拧下来，”徐安打断了你，他耸耸肩，泰然自若“谁都会生病，这很正常。”

在那个一切都不发达的年代，心理医生很贵，药更贵。

你看着药单上的六百多，知道徐安口袋只有七百块，所以主动拽了拽徐安：

“算了吧，不值得……”

徐安举起自己的钱包：

“钱包大人，你觉得这位美丽的温乐小姐值得花这些钱吗？”

然后他就拉着你去结账了，结完账他牵着你的手晃晃悠悠：

“你猜猜钱包大人说什么？”

你知道那只是他的把戏，但心里莫名甜蜜，就接了他的茬：

“什么？”

徐安笑的眉眼弯弯：

“钱包大人说，值得，还花少了呢。”

他说：

“阿乐是天底下最好的阿乐，自然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二）

“哇”大家发出了惊叹。

朋友在此时适当提出质疑：

“他这么好你还觉得拿不出手啊。”

是啊，他这么好，为什么会觉得拿不出手呢？

你沉默的心想，也是因为遇见那天晚上他拿给你的衣服里包含了内衣裤，内衣很明显比你尺码大。

第二天和大家聚会的时候雪丽看你两眼然后很随意的问：

“哟，怎么把我的衣服给她啦？”

徐安也没有在乎：

“她衣服破了肯定得换身。”

你倒是有些窘迫，雪丽却摆摆手：

“哎呀，你穿着漂亮，送你啦。”

“不过，内衣你穿着还是有点大了，”她温和的笑道，“叫徐安带你去买两身合身的吧。”

两个人的关系到底会亲密到什么程度，才会把自己的私人贴身衣服落在另一个人的家里呢？

雪丽和徐安上过床。

其实也并不稀奇，雪丽是站街女。

如果听不懂，那就直白一点，妓女。

她和徐安还有徐安身边这一堆兄弟都上过床。

甚至徐安和你交往的期间，也还在不断的和她上床。

徐安没有让你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也不遮掩。

浓重的石楠花气味，凌乱的床，背上的抓痕。

他是那样的泰然自若，坦然到17岁的你根本没有怀疑他。

徐安经常会和人打架，因为这个因为那个，你劝他，但他总是笑眯眯的说哪个男人不打架。

喝酒也喝的厉害，你去拦他的时候，他生气却不向你发火，只让雪丽带着你一边玩去。

徐安脾气不好，生气的时候会摔东西，还会拿东西砸他的兄弟，不过不砸你。

但说到底是因为他现在还喜欢你，如果不喜欢你了呢？

17岁的你没有注意到的细节，26岁的你尽收眼底。

但26岁的你对于徐安的记忆本就来自17岁的你。

17岁的你什么都看见了，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只能拼尽全力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哪怕这根稻草上长满了倒刺。

（三）

朋友见你不说话，就识趣的没有再问，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没有一些不可以宣之于口的小秘密呢？

于是他们问你：

“怎么分手了呢？”

你说因为你的家里人找到了你强行把你带走了。

大家再次轰然大笑，气氛快活起来。

（四）

但家里人是怎么找到你的呢？

自然是有人给他们打了电话提供线索。

你看见了那串号码，是徐安的。

在很多时候，你和徐安的朋友们总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你俩站在一块的时候也并不相配。

某次大家喝酒你上厕所回来的空隙，你听见有人问徐安：

“不是哥，你们都谈了一年了吧，还没睡她啊。要我说你们这也忒没意思了，那温乐闷成那样，你图什么啊。”

回应他的是徐安的一酒瓶：

“关你屁事。”

然后他们就打了一架。

没有人告诉你真相，他们只说这是家常便饭让你不要在乎。

于是你开始学着让自己和他们更融洽。

但喝酒喝了两口你就吐了满地，抽烟更不用提，还没吸呢就被呛得半死。

徐安笑眯眯看你做这些，他只以为你是一时兴起，然后在你露出挫败的神情时亲亲你的额头。

于是你又找雪丽学穿搭，希望自己看起来能更性感美丽。

但雪丽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你，再拿了身衣服叫你换上。

很明显你的身材根本撑不起任何性感的衣服。

但雪丽没有笑你，她打量你几眼，抽了口烟，在烟雾缭绕里叫你去找徐安，穿着这身。

徐安也没笑，他沉默看了你许久，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你这些天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很郑重的喊你名字，说：

“你没必要这样的。”

也许后面他是想接什么情话的，你却在此时哽咽着声音开口：

“可是我们好不相配。”

徐安愣了很久，他重重摸了摸你的头又落荒而逃。

没过多久父母就找来，母亲抱着你痛哭，父亲则指着徐安大骂。

徐安满不在乎的笑着，吊儿郎当。

当眼神触及你的时候，他做了个口型：

“去吧。”

又或者是“飞吧。”

尾声

回家后父母给你托关系转了学上高二。

是一所据说很乱的私立高中。

你莫名在里面过的如鱼得水，甚至认识了现在的朋友。

可能是你在外面那些日子多多少少也学坏了吧。

高三寒假的时候你学会了抽烟。

也是那时你接到了徐安朋友的消息，徐安跟人打架被人打死了。

你高三课业太忙了，在高三暑假的时候才去了趟。

在那你得到了更具体的死因。

睡了人家的女朋友，被人家拿着刀追了三条街砍死的。

街上的老太太眉飞色舞的描述着，这能成为她们将来好几年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