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以斯帖
摘/我是一个布娃娃,我的身体不会疼,遇到新枫以后,我发现,我的心是会疼的!
导语
我是一个布娃娃
我在张新枫的家里十年
看着他为我的主人富晴雪流泪、喝醉,直至割腕。
我心疼他
他流泪,我想为他擦干,
他喝醉,我想陪他一起喝,
可是我只是个布娃娃,我既不能动,也不能喝酒。
他割腕,我想捂住他的伤口,
可是我只是个布娃娃,鲜血染红了我的手,陶瓷一般洁白的双手,变成了红色。
他爱富晴雪入骨
后来我才知道
我亦如此爱他
正文
1
我是一个穿着粉色碎花裙的布娃娃,我有黑珍珠一般的大眼睛,一对漂亮的麻花辫,眉心一抹殷红,富晴雪在的时候,总说,我的眼神,无辜且深情,如果我是一个女孩的话,一定会有很多男孩爱上我,坠入我眼里的深情。
我坐在新枫卧室的床头柜上,每天看着他,手里抱着富晴雪的照片,流泪入眠,有时候,他也会抱着我,使劲吮吸我身上的味道,我身上有富晴雪的味道,我知道。
新枫的手腕不停地滴血,他俊美的侧脸,转过来,深情地看着我,我心跳加速,我只是个布娃娃,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能跳的这样快。
他陷入了昏迷,脸色惨白,唇边无色,高挺的鼻梁,鼻翼微微煽动,紧闭着细长的双眼,让人看着心疼。
我依旧蜷缩在他的怀中,他的血几乎浸染了我的全身,雪白的我,此刻变得浑身通红,眉心那一抹殷红与他的血交汇,我再次感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
我的手很沉重,身体也很沉重,好像有千斤坠着我一般,可是很奇妙的,我再一次听见了我的心跳声,这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响亮。
我低头看自己,我微微抬起的手,沉重,洁白,带着新枫鲜红的血。
我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
我能动了,我的手洁白光滑,我的腿纤细修长,我能伸手触摸到新枫的脸,我不再只是一个布娃娃了。
2
新枫他要死了,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弱。
我不能让他死,我还要好好疼他。
一想到他要死,我的心怎么这么痛呢?
我猛的跳下床,拨打了急救电话。
医生很快就来了,他们在家里进行了抢救,我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我的脚初次落地,还有些不适应。
可是我还是抱紧了新枫,和医生一起来到了医院。
这一天一夜我陪在新枫身边,寸步不离,终于等到了他睁开眼看我的那一刻。
他的眼神淡淡的,嗓音磁性又嘶哑。
“你是谁?”
我张口结舌,我期待新枫看到我的那一天,竟忘了给自己编造一个身份。
“同学。我是同学。”
“谁同学?”
“我,我是富晴雪的同学。”
新枫的眼睛,那么一瞬间亮了一下,像天上的星星那么好看。
“你以后不要自杀了,好不好?”
“是你送我来的医院?”
“嗯,是我。”
“多管闲事。”
“哦。”
“你怎么知道我自杀的?”
“是晴雪告诉我的。”
“胡说八道。”
他的眼睛再次亮了一下,虽然他嘴上说我是胡说八道,可是提到富晴雪,他的眼睛还是会发亮,我喜欢看他发亮的眼睛。
富晴雪死在了18岁那年的夏天,和张新枫最相爱的那一年,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在同一所高中,是同桌,是同学眼中的金童玉女,他们的成绩特别好,好到让老师都不忍心拆散这对早恋情侣,他们相约一起去北京上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们高兴的约在学校见面,一辆疾驰而来的大货车,撞死了富晴雪,也击碎了张新枫的心。
那时的我,挂在富晴雪的包包上,她的血染红了录取通知书,染红了衣服,染红了包包,也染红了我。
我被新枫带回了他的家,而落在我额头上的那一抹红,却无论如何的也擦不掉了。
这些年,新枫带着我读了大学,参加了工作,去了很多地方,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轻声呢喃着对我说:
“晴雪,我带你来爬山了。”
“晴雪,我带你来看海了。”
“晴雪,你看,下雪了。”
“晴雪,你看,花开了,又一个春天来了。”
“晴雪,我好想你,没有你,我该怎么活?”
每当这时候,我都会在心底喊叫:
“新枫,别哭,我都看见了,你要好好活着”
我不知道,我是替晴雪说的,还是替自己说的。
3
我陪新枫回了家,他的手腕包裹着,我每天给他做饭。
这是我一直特别想做的事,过去我只能看着他,孤独的吃饭,孤独的看书,孤独的睡觉,孤独的发呆。
现在我可以陪着他做很多事。
我给他做了玉米排骨汤。
我知道这是晴雪最喜欢的菜。新枫第一次吃晴雪做的菜,就是玉米排骨汤。
我想看新枫眼睛发亮的样子,可是这次他的眼睛没有发亮,却对我发了火。
他摔碎了我做的汤,玉米咕噜噜的滚到了我的脚边,那汤撒到了我的腿上,很烫,很烫,我雪白的皮肤被烫的通红,可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我默默的收拾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不高兴,明明和晴雪相关的事,他都会开心的,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
“你走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但是你在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新枫冷冰冰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感觉到心有些疼。
我的皮肤不会疼,可是我的心却会疼。
“我不走,我要照顾你。”我虽然只是个布娃娃,可是我很倔强,我要代替富晴雪照顾张新枫。
“随你。”新枫转过头去,不再理我。
我去厨房又盛了一碗玉米排骨汤,盯着他,这一次他没有拒绝,他喝了,我眉眼弯弯,他却不看我一眼。
冬天快来了,新枫的伤口开始愈合了,只是留下一条长长的丑陋的疤痕。
我给她织了一副手套,手腕处我刻意的织的很长,我希望可以盖住那疤痕。
新枫却不戴。
初雪那天,新枫带我去教堂了,他跪下祈祷,我也跪下祈祷。
他祈祷,让晴雪回来,永远不分开。
我祈祷,新枫不要再难过了,如果可以,忘了晴雪。
我们坐在教堂门口的台阶上,夜晚的灯光迷乱却还有一丝暖意,新枫常常这样坐着很久,不说话,可今天他却主动对我说话了。
“你叫什么?”
三个月以来,我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第一次问我的名字。
我准备了好久,我鼓起勇气说:“我叫春夕。”
“春夕。”他喃喃低语。
“小立春风夕照间。”我的声音很低,不知道他是否听见了,这句诗我第一次知道,还是新枫写给晴雪的情书上。
我担心新枫会像上一次一样发火,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望着远处飘落的雪花,问我。
“你和晴雪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小学同学。”
“那天,你为什么会来救我?”
“是晴雪托梦告诉我的。他不想你死。他希望你好好活着。”
“我该相信你吗?”
“随你。”我学着他的语气回他。
他苦笑了一下,点燃了一根烟,有眼泪从眼角滑落。
新枫带我去一家很古董的音像店,他选了一张很老的专辑,羽泉的《没你不行》。
他说,这是他和晴雪高三的时候,最喜欢听的专辑,晴雪离开之后,他再也没有听过。
新枫细长的手指在专辑的目录划过,他说:“选一首。”
我把手停留在那首《还剩下什么》这几个字上。
一落叶在风里摇看自己如此渺小,渴望得到如今你啊温暖拥抱......
如果有轮回的话,我希望新枫和晴雪,下辈子永远在一起,哪怕用我的命去换。
4
我陪着新枫过了一整个冬天,我们一起吃饭,听歌,看书,新枫不再一个人喝酒,抽烟,自杀。我很开心,我以为我可以永远这样代替晴雪,陪伴着他。
直到那天,新枫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放下电话就跑去机场接人去了。
我在家给新枫做饭,做玉米排骨汤。
新枫回来的时候,领回来一个女孩子,和晴雪长得好像,我记得她,是晴雪同父异母的妹妹,晴雨,她和她妈妈这几年都在国外生活。
晴雨在这里住了下来,她说,她不记得姐姐有我这样一个小学同学。我说我记得,那时候你还小。
我记得晴雨,晴雪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再婚才有了晴雨。
我笑得眉眼弯弯,晴雨却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晴雨比晴雪小10岁,所以我很容易就把她骗过去了。
可是没多久,晴雨又带回来了一个男人,他叫刘念,他也是晴雪的小学同学,她咄咄逼人的问刘念:“念哥,你和姐姐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班,你记得有她这号人吗?”
我紧张的手足无措,我不敢看刘念,更不敢看新枫。
“记得,春夕啊,我和晴雪,还有春夕,我们都是一个班的。你那时候还小,所以不知道。初中的时候,春夕就转学了。”刘念一脸认真的说着。
我几乎都要相信了。
我不知道刘念为什么会替我隐瞒,但是我的心里还是不安的。
饭桌上,晴雨和刘念,都对我做的玉米排骨汤赞不绝口。
晴雨说,我做的和她姐姐一样好吃。
刘念的眼睛却总是在我身上停留,我很害怕。
刘念和晴雨这些年都在国外,这次回国,他们都默契的住在了新枫的家里,上次新枫自杀的事情,他们和我一样,很担心。
刘念在高中的时候,通过晴雪认识了新枫,两人成了铁哥们,直到后来晴雪离开,刘念和晴雨都出国,独留新枫一人。
晚上,刘念约我上了天台。天台很黑,刘念的香烟带着火星,一闪一闪的。
看到我,他掐灭了烟头,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
“春夕,你离开新枫吧。”
为什么,为什么,这十年你们不在,是我陪了他十年,看着他十年,为什么我要离开呢?我心里偷偷的想。
“你太像晴雪了,我和晴雪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看到你,总是让我想到晴雪。”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内心。
“像晴雪不好吗?”
“可你不是晴雪,你在他身边,只会让他更痛苦,虽然他不说,可是我们都知道,这十年,他从来没有从晴雪的离开中走出来过。我们已经失去了晴雪,我们不想再失去新枫。”
“我离开,新枫真的会好吗?”
“也许吧。春夕,我在郊区有一套房子,这是钥匙,想好了就搬过去吧。别告诉新枫。”
刘念把钥匙放在我的手里,不等我回答,就离开了天台。
我握着钥匙,在天台吹风,远处不知道是谁在唱歌,和新枫在一起的这半年,我喜欢上了唱歌。
我跟着音乐,一边唱一边在天台来回踱步。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自从我不再是布娃娃,只要我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我就喜欢这样唱着歌,唱着唱着我就明白了。
“春夕。”新枫喊我。
我们就这样坐在天台上,任凭风吹乱头发,我无论怎么拨弄,也弄不好,我放弃了,虽然心疼,可他终究要忘掉晴雪和我吧。
5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做了一桌子好吃的,都是新枫最爱的。
我远远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新枫,凌乱乌黑的短发,遮盖了他的半张脸,仍旧遮不住他完美的下颌线。
我悄悄的走到他身边,终于忍不住亲了他的下巴,我的心砰砰乱跳。
我还记得,他和晴雪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我挤在两人中间,听到他们剧烈的心跳声,就和我现在一样。
我走了,离开新枫,但是我也没有搬到刘念的房子里。
我找了一家洗浴中心,做二楼的服务员。
我挺喜欢这里的,每天忙碌着,希望可以忘了新枫。
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我。
期间,刘念给我打过一次电话,他说,新枫床头的布娃娃不见了,他一直在找,问我有没有拿?
我说没有。
刘念挂了电话,提都没提新枫是否找过我,我想大概是没有吧。
这么多年,我太了解新枫了,他心如止水,除了晴雪,谁的离开或者留下,对他都没影响。
我还是不放心新枫,我常常会偷偷溜到他家楼下,偷看他的窗户,有时候他10点关灯,有时候12点。我很想他。
洗浴中心,经常会有一些大腹便便的老板来玩,他们很喜欢逗我,有一次,他们拉着我的手,问我:“小姑娘,这么白嫩的手,不做按摩好可惜啊,赚的可比服务员多多了。”
我急忙抽回手,除了新枫,谁碰我我都觉得恶心。
一起工作的牛大姐,每次都会陪笑着对客人说:“老板,老板,您想按摩,我领您去,这边走,这边走,上三楼就是了。”
我很感激牛大姐,每次都是她帮我解围。
可是终于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大老板,他找到了我的老板,说:“这姑娘像个瓷娃娃,我一看就喜欢,你安排她给我按摩,钱不是问题,放心,只按摩,我不干别的。”
我不去,老板说,不去这个月工资就没了,就只按摩,别的什么也不用干。
我得交房租,我还想给新枫买古董店他最喜欢的专辑,专辑很贵,需要5000。我只有200块钱,还是老板预支给我的。
我还是去了,大老板看起来很面熟,可是我却不认识他,他果然没让我干别的,他就是让我给他捶腿,锤背,锤腰,他一会儿说我像她的女儿,一会儿说我像他老婆,最后还哭了,像新枫一样,歇斯底里的哭。
从此,这个大老板总来,每次都找我,只捶腿,捶背,捶腰,别的什么都不干,每次他都给我1000块钱。
我有钱了,我现在有4000块钱,大老板再来一次,我就可以给新枫买古董店的专辑了。
可是大老板好久都不来了。
过了一个月,大老板终于来了,他很憔悴,这次他没让我给他捶腿,捶背,捶腰,他说,跟他回家好不好,只给他做饭就好,一个月3万。
我想了想,答应了。
大老板让我叫他谦叔。我又过上了和新枫那时候差不多的日子,只是谦叔他很忙,每天都很晚回家。
我又偷偷的去看新枫了,可是当我回到谦叔别墅的时候,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是晴雨和刘念。
晴雨一个耳光,打在我的脸上,不疼,只有羞辱,刘念眼里的嫌弃刺痛了我的心。
“春夕,你真不要脸,居然勾引我爸?你可真不消停,先是新枫哥,现在又是我爸,你可真是有本事啊?”
我居然没认出来,谦叔是晴雪的爸爸,富之谦,这些年,竟然老了这么多。
“我不知道谦叔是你爸,我只是来做饭的。”
“做饭?做什么饭一个月开3万?我爸那么忙,一个月在家能吃几顿饭?你哄弄谁啊?你TMD赶紧滚,看见你就恶心。”晴雨对我拳打脚踢,我虽不疼,却也鼻青脸肿。
刘念心痛的看着我,并未阻拦晴雨的打骂:“春夕,我让你离开新枫,你就干这个?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谦叔回来了,把我送到了医院,我说:“我不知道,你是晴雪和晴雨的爸爸。”
“对不起,春夕,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晴雪,可我没想到晴雨误会了。”
“没事,谦叔,我好了就离开你家。”我像晴雪,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从医院跑了。
离开了谦叔,我想回洗浴中心,继续工作,老板摆摆手拒绝了,他说我漂亮,会惹祸,我想去饭店端盘子,可是老板娘看我好看,觉得我会勾引老板,也把我撵走了。
我流落街头,我成了流浪女。
我把身上仅有的钱,买了古董店的专辑,悄悄放到新枫家门口。
我怕有一天,街上的流浪汉会偷光我的钱。
我有时候睡公园长椅上,有时候睡桥洞,每次都被流浪汉和猥琐男摸醒,我害怕的不敢睡,身上的钱丢光了,花完了,幸好,给新枫买的专辑我早早送过去了。
后来我发现,睡公共厕所,是最安全的,晚上,我找些废纸箱和纸壳,睡到了女厕所的里面,再没有男人能骚扰到我了。
我遇到了牛大姐,她上公厕,发现了我,她心疼的摸了摸我的头,说,这傻孩子,有困难为什么不找她。
我不敢,我怕像新枫和谦叔那样,最后还是会被迫离开,布娃娃本来就是没有家的。
牛大姐把我带回了家,她把我当做没爹没妈的孤儿照顾着我,我洗澡她会在门口给我预备好毛巾,帮我擦头发,像妈妈。
我没有过妈妈,爸爸,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有时候我觉得谦叔像爸爸,有时候又不像,可是牛大姐是真的像妈妈。
牛大姐的丈夫黄启是洗浴中心的搓澡工,他们结婚多年,没有孩子,为此,黄启总是揍他,每次牛大姐都会忍着痛不吭一声,我问她,为什么不跑,不离婚,牛大姐总是摇摇头,她说她没地方去。
是啊,没地方去,我就是没地方去,最后还是牛大姐收留我。
为了报答牛大姐,我拼命做家务,做饭,像个乖巧的女儿。她和黄启每次回家都能吃上可口的饭菜,牛大姐很高兴,黄启也很高兴。
我很奇怪,虽然黄启总是会揍牛大姐,可是牛大姐带我回家,他却没有反对,我猜想可能是我会做饭做家务吧。
昨晚,我听到牛大姐和黄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但是第一次,他没有揍牛大姐,我甚至准备好冲就去救牛大姐,可是却没有,最后只有牛大姐低低的啜泣声。
“会遭报应的,黄启,会遭报应的......呜呜呜”
“是我不好,你还是打我一顿解解气吧,黄启。”
“牛晓娟,我保证这次成了,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好吗,咱们好好过日子,你不想当妈妈吗?啊?”
“我想,可是我,我,我,我害怕啊.......”
我站在门口准备救牛大姐,可是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却又没听懂。。
我又想新枫了,我偷偷溜出去,跑到他家楼下,看着他窗户里的灯光,还亮着,我忍不住走到了那个熟悉的门口,我听到了屋里传来了音乐声,是我送给新枫的古董专辑,他在听。
我靠在门口的墙角,和他一起听,我心里暖暖的。
夜深了,我回到了牛大姐家,他们都已经熟睡了,我也回到房间,耳边回荡着古董专辑里的旋律,甜蜜的入睡了。
早上我本想像往常一样,给牛大姐和黄启做饭,可牛大姐居然早早做好了一桌子,她局促的对我说,“春夕,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今天大姐做饭,你好好休息休息。”
我心里升起一丝不安,大姐也要赶我走吗?
“对,春夕,今天我和你牛大姐休班,你好好休息,今天你什么都不用干。”黄启一脸谄媚的看着我。
这顿饭吃的很尴尬,牛大姐几次欲言又止,黄启不停的给我夹菜,我正疑惑,牛大姐拉着我的手带我回了房间,她紧张的不敢看我,低声说:“春夕,你帮帮大姐吧,大姐想要个孩子,求你了,行吗?你帮帮大姐,大姐和黄启会把你当宝贝养起来的,行吗?”
“怎么帮?大姐?我怎么帮你?”我迷茫的看着大姐。
“你和黄启生个孩子,大姐会把他当做自己亲生的养,行吗?求你了春夕,黄启说,以后他再也不打我了,只要你跟他生个孩子,我们四个人一起好好生活,行吗?”牛大姐几乎跪倒在我面前。
我虽然是布娃娃,但是我不傻,我知道这是荒谬无比的想法。
“牛大姐,不行,不行,我,我还是走吧。”我拼命想挣脱牛大姐的抱住我大腿的手。可是她却死死的不松手。
我的心越来越慌,黄启听见动静,推门而进。
“怎么?没谈妥?我就说,硬来吧。牛晓娟,你出去,我来。”黄启把叼着的烟头,吐到一边,伸手向我扑来。
“姐,姐,姐,求你,你们放过我吧,姐,你别走,姐,姐,你不能这样啊,姐......”我哭的声嘶力竭,可是牛晓娟害怕黄启揍他,还是抹着眼泪,退到了屋外。
黄启力气很大,他使出搓澡的力气,把我死死摁在床上,我拼命呼喊,他扇了我几个耳光,我耳朵嗡嗡作响,但好在我没有痛感。
我拼命挣扎,我咬他,踹他,他压住我,撕扯我的衣服,好在我不怕疼,我浑身青紫,眼睛充血,脸肿的老高,我持续的反抗,终于惹恼了黄启,他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这么抗揍。
他对我几乎没了兴致,只发泄着怒火,他踢我,踹我,脚狠狠的剁在我的脸上,我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
我浑身瘫软的躺在床上,好像一块破布被撕碎,我还是不停的喊叫着,牛晓娟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他拼命拉住黄启,惊慌的说:“别打死了,别打死了,别打死了。”
黄启累了,他气愤的点了一根烟,咕咚咕咚的猛吸几口,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砰砰砰”
“砰砰砰”
重重的砸门声,吓得牛晓娟和黄启不禁哆嗦了起来。
“开门,警察,快开门。”
6
我得救了,感谢邻居,听到了我的大喊大叫,平时黄启打牛晓娟,她都是忍着的,这次我的喊叫,惊动了邻居。
我在医院的平车上,被医生疯狂的推着,我听到医生说:“全身骨折,内脏不同程度的破裂,脾脏,肝脏都有出血,赶快通知全科会诊,快!”
我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了新枫,他在医院的走廊,震惊的眼神似乎看到了我,但我不确定,我被揍的面目全非,只有那身他熟悉的碎花裙,不知道他是否认了出来。
我还是昏了过去,整整一个月,我躺在ICU,不知道是谁一直给我交住院费。
这一个月,牛晓娟和黄启没能躲过法律的制裁,进去吃牢饭了。
转入普通病房的时候,我看到了新枫,好久不见,他瘦了许多,他坐在我床前,呆呆的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场景似曾相识。
“你怎么来了?”
“那天你进医院抢救的时候,我看到你了。”
“哦。”
“不辞而别,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哦。”
新枫熬了粥,他一口一口的喂我,很仔细,很认真。
我在医院一个月,晴雨和刘念,谦叔都来看过我,不过只有新枫天天都来,似乎把我当成了他理所应当照顾的人,就像我当初照顾他一样。
“春夕,你可真行,离开我爸,怎么又和那些烂人搅合在一起,把自己搞成这样,你是真会折腾,现在还缠着新枫哥,天天照顾你。”
“晴雨,你别瞎说,春夕以前也照顾过我,我照顾她是应该的。”新枫第一次替我辩解,我很诧异,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刘念和谦叔没说什么,只是心疼我的伤。
“新枫,你相信我,我和谦叔没什么,他当我是女儿,至于牛晓娟和黄启,我是被强迫的,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对我,明明牛大姐以前对我挺好的。”他们走了,我迫不及待的想解释,我有些伤心,还有些不甘心。
我恨黄启,也恨牛大姐,但更多的是可怜她。
“我都知道,我问过警察了。还好你没事,我以为你离开我,会过的快乐些,自在些,没想到会这样。”新枫的手在颤抖。
“春夕,跟我回家吧。”新枫无比认真的表情,打动了我。
“好。”我的心底在欢呼雀跃,我又能和新枫在一起了。
晴雨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她很愤怒。
“春夕,你也知道他爱我姐吧,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你跟他回家吗?他忘不了我姐,他想找你做我姐的替身,永远陪着他,刘念说的对,你如果不离开新枫,他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他必须重新开启一段新感情,不能是我,但更不能是你,春夕,我知道你不是我姐的同学,你想让我在新枫哥面前揭穿你吗?不想的话,就早点离开他。”
晴雨说了很多,但是我听懂了一句,揭穿我?如果仅仅我不是晴雪的小学同学还好,可我连个人都不算,如果新枫知道我只是个布娃娃,他会怎么想?
我第一次有了恐惧,我害怕面对新枫,我毕竟不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那天新枫碰洒了水杯,热水撒到我的胳膊上,烫出了水泡,可我不疼,新枫很诧异,那么大个水泡,我没喊没叫,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想应该装装样子的时候,但是有点晚了。
我在医院又躺了一个月,临近出院,新枫张罗着收拾东西,带我回家,我却没有勇气面对他。
刘念避开新枫跟我说:“春夕,你如果想好了,这钥匙对你随时都有效。”
刘念把钥匙放在我手心,他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洒了刚接的热水,热水撒到我身上,红成一片,起了水泡,我不疼,我想我该装装样子。
“别装了,春夕,我知道你不疼。”刘念的话,让我心头一紧。
“春夕,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是国家超自然现象管理局的,所以,有些事,我的接受度很高,不像新枫,他是个传统的人,所以你不对劲,我早就发现了。”刘念揣着手,背对着我,确实像个国家干部。
“你发现了什么?刘念,你想多了。”我有些气虚。
“春夕,我第一次在新枫家,见到你,我就发现了,所以我才会替你打马虎眼,骗晴雨说,你和晴雪是同学,之后我在国家档案库里查了些资料,结合我对你的观察,我大概猜到了,你是谁。”刘念继续说道。
“人有三魂七魄,少了一样,不是痴傻就是疯癫,但是人在临死的时候,会把自己的执念化作一缕魂魄,强行附着在某个有灵性的物体上,而你就是这种。”
“晴雪在十年前死亡的时候,她临死之前的不甘心,让她的一缕魂魄,强行附着在你身上,所以让你有了同人一样的神智,之后更是在某个特殊的条件下,触发,让你有了实体,成为了和我们一样的人,对不对?”
“布娃娃!?”
刘念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重的鼓槌,敲在我的心门上。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你那天打电话说,新枫找布娃娃,是故意试探我吗?”我不甘心的问。
“没错,不过新枫确实在找布娃娃,当然,他也找了你,只是我跟他说,你一个女孩子,没名没分的,总跟他在一起不是那么回事,我问他,你能娶她吗?”
“他说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春夕,你我都知道,他心里只有晴雪,有些事不深究,对谁都好,明白吗?”
“刘念,我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总是想念新枫,想和他在一起,我想替晴雪一直照顾他,这也不行吗?我不会伤害他,也不行吗?”
“春夕,你知道,你爱上了新枫,你知道吗?”刘念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
“这就是爱吗?我以为我只是想替晴雪照顾新枫。我真的不知道,这就是爱。”刘念给我的钥匙从我手中滑落。
“春夕,我在国家档案资料里查到过,像你这种只有一魂一魄的非人类,你在他身边,只会让他越来越虚弱,直到耗尽他的心血而亡。今天我不妨告诉你,如果你要强行留在他身边,我也会用我的手段杀掉你。你们这类,最怕的就是火。”
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是的,我第一次给新枫做饭的时候,看着那火苗,让我有着天然的恐惧,我克服了很久,才适应了那份炙热,而且很奇怪,我不怕疼,可是火的灼烧,却让我能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们说什么呢?吃饭了,春夕。”新枫带着饭盒过来了。
“哦,没什么,新枫,我刚刚不小心给春夕倒水,弄撒了,她不小心烫了一下,我说要给他买药膏呢。”刘念站在新枫的背后,对我轻轻摇头。
“我看看,疼不疼?”新枫心疼的看着我腿上的水泡,用嘴吹气。
新枫对我温柔的不像话,我感到幸福的有些不真实,对视刘念,他冷冷的看着我,让我想起他刚才的话,我会害了新枫的。
“春夕,明天出院,我们去古董店,挑一本专辑,好吗?”新枫眉眼弯弯,以前他只对晴雪这样笑过。
“好。”我也眉眼弯弯,看着新枫。
这几个月在病床上,新枫对我的好,我很满足,我想我会用一生去怀念。
可是我没想到,我的一生会那么短。
7
晚上,我逃了。
对不起,新枫,我食言了,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古董店买专辑了。
我又开始流浪了,这一次我在新枫家附近的公厕住了下来,我每天晚上,在女厕所打地铺,白天我偷偷的看着新枫,看他疯狂的找我。
我是感动的,可是我不敢靠近他,我看着他越来越瘦,像秋风中的落叶,我好心疼。
又一个秋天来了,新枫不再疯狂的找我,他在教堂跪下祈祷,我也在悄悄的祈祷,我希望新枫,忘了晴雪,忘了我,开始新的生活。
刘念再一次公派出国了,晴雨也去美国上学了,一切仿佛回到一年前,新枫又开始一个人的生活了,他一个人吃饭,睡觉,听音乐。
初雪那天的傍晚,我看到新枫买了好多酒,好多烟,我忍不住悄悄的走到熟悉的家门口,里边有隐约的音乐声。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明明是三个人的......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我靠在墙角,悄悄的听,这首歌,是那天我在天台唱的歌,原来,新枫,晴雪和我,一直是一场三个人的爱情,眼角有泪滑落,就这样,默默的守候着新枫,也好。
“着火了!”
“着火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着了,却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吵醒了,我猛地起身,楼道里全是浓烟,人们大声喊着救命,边喊边向楼下跑去。
我使劲儿的拍新枫的家门,可是却没有一点动静,火很快就窜了上来,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那灼热的火,烤的我皮肤生疼,顾不得疼,我在门口地垫下,快速摸索着,终于摸到了钥匙。
我忍着浓烟和疼痛,打开门,新枫的屋里全是烟,我在浓烟里摸索着,找到了睡眼朦胧带着醉意的新枫,我拖着他,拼命的往门口走,此刻火蛇已经窜到了新枫的家门口。
我又拖着新枫回到了卫生间,我打开了花洒,任凭水淋遍我们全身。我背靠着卫生间的门,感受到背后的火热,新枫带着醉意,看着我说:“春夕,你回来了,我一直在找你。”他的声音嘶哑,鼻音很重,还带着些许的委屈。
此刻,我感到后背灼热的痛感,几乎要把我吞没了,原来痛是这样,是这么的痛,新枫割伤的手腕也是这么痛吧。
我额头有汗水滑落,痛到几乎晕厥,新枫终于感受到了此刻的状况,可是浓烟让他意识模糊,他拼命地抱紧我,低声说:“春夕,我保护你,保护你。”
“新枫,你一定没事的,新枫,我怕我没机会告诉你,新枫,你要好好活着,即使没有我......”
“新枫,我爱你,爱你,一直都爱......”
我的声音淹没在滚滚热浪中,我多希望能变成一块破布,浸满了水,盖在新枫的身上......
番外【新枫视角】
医院里,我昏迷了三天,消防员说,幸亏我的身上盖了一块浸满水的碎花破布,我才挺到了消防员来。
可是,春夕却不见了,他们说,火灾现场,只有我一个人,可是我的手里紧紧抓住的碎花破布,我知道,是春夕救了我。
刘念和晴雨,听说了火灾,从国外赶回来了。
我告诉他们,是春夕再一次救了我。
刘念默默不语,只盯着我手里的碎花破布发呆。
晴雨说,现场没有春夕的尸体,是我在做梦。
可是我知道,春夕来过,我听到她对我说,【新枫,我怕没机会告诉你,我爱你,一直都爱。】
我回家了,我找到春夕送我的古董专辑,抚摸着那首歌的名字,我坐在破败的废墟中,握着春夕留给我的唯一,那块碎花破布。
春夕,你总是唱歌我听,这次我唱给你听。
静静地陪你走了好远好远
连眼睛红了都没有发现
......
再听见你的 蜜语甜言。
我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春夕,为什么,你消失的那么彻底,为什么我对你唯一的念想,只有这一块碎花布,为什么你要这么傻,就算你是个布娃娃那又怎么样?
刘念出国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告诉我了,可是我根本不在乎。
春夕,我疯狂的找你,我想告诉你,我不在乎,你陪着我的那半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后来你走了,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可是当我在医院看到满身伤痕的你,我的心再一次碎掉了。
我的心,一生破碎过两次,晴雪离开以后,是你亲手把我的心拼起来的。
这一次也是你亲手碎掉了我的心。
春夕,我爱你,爱你,一直都爱......
春夕,我知道,小立春风夕照间
春夕,我知道,我会好好活着。
春夕,你说的,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