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徯夙
摘/卿本非弱,为君谨安。
1
我是皇帝燕棋的暗卫绿漪,替他做一切见不得光的事情。
大到刺杀有谋逆之心的乱臣贼子,小到替他送信给心上人,我信手拈来。
不过我在燕棋和他的心上人孟嘉儿心里就是他养的一条狗,还是一条偶尔不听话但是忠诚的狗。
狗就狗吧,无所谓,只要能留在燕棋身边就行。
十五夜阑,明月清圆。
我开始任务。
今夜的任务是我最讨厌的那种——给孟嘉儿送信。
我轻车熟路翻进孟嘉儿的屋子。
屋内,黄昏色烛火里,褪去外衣的孟嘉儿已赶走下人,一个人焦急坐在床边等待。
见到我,她立马站起来却不动。
我过去恭敬将信递给她,道:“孟小姐, 陛下的信。”
她睨了我一眼,边拆开信边抱怨:“怎么每次都来得这么慢,若要云翠送信,她都到了,下次再来这么慢,我就和棋哥哥说了。”
我内心不屑轻哼,你的云翠根本不可能做到。
这种时候她一个小丫鬟连孟府大门都出不去,更别提神不知鬼不觉在皇宫与孟府穿梭。
这时,孟嘉儿看完信,将信纸用烛火点燃,她冷漠看着信纸成灰。
“绿漪,棋哥哥最近提过哪些妃嫔?”
“属下不知。”我一个暗卫几班倒,谁给你关注啊。
孟嘉儿蹙眉:“每次问你都是这样,绿漪你好大胆子,不要忘了你只是棋哥哥的一条狗。”
最后这句话我要听吐了。
狗也不是你的狗啊,你后宫都没有进去,还我的主子。
我的沉默不语让孟嘉儿更心烦了,或者应该说是燕棋对她的态度让她更心烦了。
“算了,你跟棋哥哥说,下次我不想看到你了,叫他换个人来。”说着,她顺手把桌上的凉茶泼到我脸上。
啧,真烦。
我垂下眸子,任由脸上的茶水流淌。
滴落的茶水打湿胸前的衣襟。
苦恼。
我上一身还是湿的,晾在竹竿上,回去又要借同僚的。
沉默的时间中,孟嘉儿写出一封信。
把信给我,她嘱咐道:“你告诉棋哥哥我最近胃疼得厉害,听到没有?”
“属下遵命。”
子夜。
我翻回皇宫时,燕棋不知在哪个妃嫔宫里睡下。
按照他定的规矩,我要在皇帝寝宫的偏殿书房耳室等他,直到向他禀告完任务。
衣服路上被风吹过,也干得差不多,理理脖上挂骨哨的黑线,我翻白眼,等待吧。
天明。
我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燕棋。
“绿漪,信呢?”他心情愉悦问。
“陛下。”我将信交给他,又说起孟嘉儿的嘱咐:“孟小姐让属下转告她最近胃疼得厉害,还有,她说不想再见到属下,请您换个人去送信。”
“呵。”燕棋看了我一眼,打开那封信阅览。
看完,他将信随意放在桌子上,看向我。
此时,他坐在凳子上,我右手撑地半蹲在他面前——主臣之别。
燕棋一只手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另一只手杵桌子撑起半张脸,无赖似地笑着:“绿漪,昨日她问你些什么,关于朕与妃嫔的?”
“昨日孟小姐问我陛下最近经常提到过哪些嫔妃。”
燕棋眸子暗下来,我跟他三年,他最讨厌的别人插手他的事情,孟嘉儿犯忌了。
“呵,那她还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朕要真话,绿漪。”
“她说属下送信慢,然后问了刚才那句话,说属下只是陛下的一条狗,泼了属下茶水,写了信后嘱咐属下和陛下说她最近胃疼得厉害。”
我保证上述是真实简要描述。
燕棋从第四句话阴脸,我说完后噤若寒蝉。
“她的脾气越来越大了,朕的事要管,朕的人也敢随意教训得。”
我充耳不闻,好困,希望燕棋快点让我走。
“你先下去吧。”
得令我立马告退,抄近路翻回住所,扒掉外衣往床上就是睡。
2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仍在凤凰山,空桑坐在火红的凤凰花下鼓瑟,旁边是一张琴。
“绿漪,合奏一曲。”他平常模样笑语晏晏喊我,然而我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碰不了风里飘逸的白衣。
我忍不住大喊:“空桑!”
倏忽,凤凰花极速枯萎,转眼变成暗灰色的枯枝,空桑流下眼泪,望着我,雾气腾起,什么也看不见。
待大雾散去,独我站在原地流泪,不知所措。
梦醒,我脸庞湿润。
空桑你究竟在哪?
我朝男子习乐皆以琴萧宜上,空桑独独一首瑟音师门里无敌,我则擅琴。
我与他同为孤儿,幼年被师父收养,习得一身本领。
不幸的是五年前师门卷入了皇室夺嫡,空桑被派到皇宫执行任务,中途断断续续回过师门,可在三年前杳无音信,从此我入宫替代他,成为燕棋的暗卫。
我的目的就是找到空桑,其他的无所谓。
师父答应我辅佐完燕棋后告诉我空桑的位置,所以留在燕棋身边,等待、忍耐就好。
…
孟嘉儿性格愈发刁钻,动不动送信与燕棋吵,代替我去送信的同僚岚姗哭笑不得与我夜话道:“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总和借我衣物,这衣物再多也不够啊。”
我附和:“就是啊。”
岚姗翻身,陡然问:“绿漪你有没有想过未来?”
“想过。”我曾幻想与空桑结发为夫妻,摆脱宗门后逍遥江湖。
但空桑的消失毁了一切幻想。
岚姗羡慕道:“你想的未来是怎样的?”
岚姗与我不一样,她是燕棋打小豢养的暗卫,我是临时加入的。
我可以有一万个未来,而岚姗的命运只有两个:为燕棋死亡或为燕棋服务。
我真心实意为这个开朗的姑娘惋惜,嘴上只能和她分享:“我的未来是与心上人飘荡江湖。”
岚姗点点头,忽然反应激动:“心上人!”
“是啊,还没告诉过你我有一个心上人呢。”
”谁啊!”岚姗兴致勃勃。
我笑道:“我的竹马兼师兄,名叫空桑。”
岚姗调笑:“青梅竹马,绿漪空桑。你们这一琴一瑟煞是般配,”
我习惯她的戏谑,点头赞同:“旁人也这般说过我们。”
岚姗:“羡慕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入了师门的第一日在迷路了,空桑在树下弹瑟,我被吸引过去,他问我也是新来的弟子吗?”
虽然已去十四年,我仍然记得那天。
古老的凤凰花树下,少年在风与花的纠缠里翩翩鼓瑟,天上人间再无。
“然后呢?”岚姗听得向往,大眼睛紧紧盯着我。
我失笑:“然后我说是,他问我是不是迷路了,我又说是,他就带着我去了弟子住处……一来二去,日久生情。”
岚姗抱住我:“啊,你们命也太好了吧。”
“是啊。”我反抱住她,心里却在想假如命真的好就不会在师门里相遇。
我们的师父来自于妄涯阁。
妄涯阁,江湖暗部。
不同于那些大张旗鼓的正道宗门、魔教,我们是影子一样的存在,蛰伏在江湖各处,随宗门号令而行。虽然对弟子约束放宽,但门内奉行优胜劣汰,简单来说 强者为尊。在那里,出于自保和上升,我杀过很多人……
“嘘——”
哨声长响,急召!
我和岚姗连忙松开彼此穿上外衣出去。
3
银月如霜,各隅的暗卫在冷光照耀下若隐若现。
我和岚姗来到院中央。
银出现了。
望着他标志性的一张狐面,岚姗不由自主紧绷。
我偷偷拉住她的手。
银是暗卫头子,据说他还是个小孩就在暗卫试炼中杀死前任暗卫头子上位。
经他调训的暗卫都被他训得很惨,见到他会不由自主害怕,岚姗不幸是其中之一。
银扫视一圈,指挥:“二到二十去保护陛下,剩下的全部随我去太尉府清理逆贼乔廊一家。”
我不在暗卫编号内,刚来时又和银有摩擦,不可能问他,犹豫揣摩他的意思片刻,我和岚姗告别,追上队伍。
冷月悬空,寒鸦哀叫。
偌大的皇宫,我们如同鬼魅穿梭在高墙檐瓦,来到高墙之外。
银稳稳在尾巴,一如既往注视着众人。
说实话挺变态的,但他是为观察大家的弱点,加以指导。
见我跟上来,他冷嘲热讽:“脑子还不算太笨,跑快点。”
“……”果然我还是讨厌他。
午夜。
收队。
我站在树头,冷月之下,墙上的银一声命令,太尉府火光冲天。
哭天抢地的呼声和救命声我们都当没听见,随银行于寒风。
这样的事做惯了,你死我亡就像喝茶赏花,大家心里没什么实感。
路上禁卫军“姗姗而来”,银打了个手势,大家默契分开,匿行夜色里。
我和其他暗卫没有与岚姗那般亲密,一个人择了一条小巷岔路走。
走着走着,背后一凉。
有人!
我继续走着,手摸上刀柄,伺机而动。
巷子越走越深,浮云遮月,月光也越来越暗。
在那道侵略气息越来越近时——
“嘭!”
刀被拦截。
跟踪者开口。
“蠢货。”
阴阳怪气的讨厌劲,我一下听出是银,收回刀无语:“你跟着我干嘛……”
一弯刀闪来。
我匆忙后弓腰避开,抽刀挡住追击,怒喝:“银你干嘛!你要杀我吗?”
“是啊。”银轻描淡写道。
我瞬间毛骨悚然,心里飞快分析这是银自己的意思,还是燕棋的意思。
银不是私人感情会影响大事那种,那便是燕棋的命令!
兔死狗烹。
话是这么说,燕棋为什么要杀我?不对劲,他真的要杀我吗?还是……
“哐——”
脑海混乱,银的攻势不减,我只能聚神保住小命。
初来燕棋身边时,在他的质疑和安排下,我和暗卫营——包括银都动过手,这也是我们结仇源头。
那天我连打暗卫营,燕棋这个挨千刀的却只让我休息半个时辰后,让我和银对战。
我体力没恢复好,加上前面受伤,对上银是强弩之末,完全靠着寻找空桑这个念。
燕棋还在下面添油加醋。
“银你是不是退步了?绿漪连打这么久,你也只能和她纠缠。”
他这话一出,攻势本就迅猛的银下手更狠。
我没抗住,挨他几拳,痛死我了。
燕棋还煽风点火:“能打这么久,不错嘛,你怎么看,银?”
然后,我看见面具上那双凝冰的眼睛看死人一样看我,说出我的噩梦:“死人而已。”
意识到他真的会杀我,我拼尽全力爬起来。
五脏六腑都在痛,我猜自己狼狈得像狗,和银继续周旋。
渐渐地,看台下的燕棋没有耐心了。
我和银深知要快点分出胜负。
我先找到机会,趁银拽破我大片衣服,扭头不敢看露出的皮肤时,反手给了他一肘,把他踹在地上压身,贴身狠狠咬住了他的颈部。
到此燕棋拍手喊停。
“哈哈哈,停下吧绿漪、银,好好好,不愧是妄涯阁送来的人、朕最优秀的手下,都停下吧。”
我才放开银。
“卑鄙。”银厌恶地看向我,目光触及我破破烂烂的衣裳和裸露的皮肤,极快收回。
我们的梁子就此结下……我还是想不通燕棋为什么要杀我。
“还有心思想其他的。”银冷笑,刀直够我眼睛。
我极力躲避,左臂还是挨刀。
本打算灭口的窄巷成了我的桎梏。
眼见要命丧于此,我耍上阴招。
“银!”我大喊一声。
“怎么,要说遗言?”银冷笑道,刀再次砍来。
真不是好东西。
我心里骂人,嘴头上大喊:“你不能杀我!”
“为什么?”
“我和燕棋有、有一腿!”
“那你更要死了。”他像被什么刺激了,刀更加流利。
该死,我有点恨自己嘴快。
“哐!”
我被银逼得后退。
“不,银,我错了,其实我是和你有一腿。”
“……”银的刀一滞,接着他瞪着我道:“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眼见有效,我乘胜追击:“一年前过年那次你酒醉,酒醉你记得嘛!”
“记得又怎么了。”银冷冷道,手上的刀却不再动。
我感觉到了生机。
“那天我们……”点到为止,我挤出羞愤:“你难道想不负责嘛!”
银实实在在愣住,隔着面具我都能知道他在纠结。
4
既然他纠结,我就要动手了。
腰间摸索出我的“宝贝”,我装成胆怯靠近银。
“那天我们真的那样了。”骗你的。
“你不想负责吗?”
“我可以永远离开的。”
我一步一句诱骗道。
银在考虑。
“放过我吧,当做交换——呼——”
银敏锐地往后退,晚了,我的“宝贝”随风尽数被他吸入。
一眨眼,银被抽骨似地瘫软,勉强撑刀半跪。
“卑、卑鄙。”他骂道。
我才不管。
好死道友不死贫道,何况这是道敌。
举起刀打算给他个痛快,垂头的银猛地抬头:“呼——”
要死!
眼前一白,我也中招。
身体的力瞬间被卸干净,我只能和银一样靠着刀撑住身体。
完了。
和怒目圆瞪的银面对面,我俩眼一黑。
这家伙内力高于我,又先中招,铁定先恢复弄死我。
那不如一搏!
卸去腕上余力,我倒向银。
“干什么!”银没有多余的力换动作,只能怒斥我。
倒在他肩上的我阴恻一笑。
干什么?咬死你!
“唔!”
我一口咬在银的侧颈上,他疼得耸肩,反口咬到我后颈。
嘶——
疼死我了。
我眼泪都出来,偏怕银先弄死我,我见不到空桑,加力死咬。
铁锈味在舌尖漫延。
我尝到血。
加力。
再加力。
银忽松开我。
“够了!”他呵斥道,“刚才只是陛下要求的测试你,别再咬了!”
我掂量起他话的真假。
犹豫一番,我觉得还是燕棋试探我的成分大,松开他。
力气已尽,我挂在他的肩头,看月光照亮的石墙,心里千般滋味。
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何时是头?
空桑你究竟在哪?
月光循循,寒风荡荡。
头下的银动了动,猛地起身。
我估计自己要脸着地,做好准备——
凉!
我不可思议看向伸出一只手接住我脸的银。
下一秒,他更出乎意料地抱起来我走。
“我这药效是你的三倍。”他冷冷解释道。
“……”还好他不是真要杀我。
好累,睡会。
“呀!”
听到岚姗的声音,我睁眼,人在房间。
银冷冷解释:“她中了药,大概天亮时能动,你守着她,顺道给她上药。”说罢,银把我丢到床上,迎接岚姗欲言又止的目光离开。
他一走,岚姗扑到我身边。
“哇!绿漪你们发生什么了?银的脖子好大一个口啊!你咬的?”
不好谈燕棋测试我,我避重就轻:“嗯。发生点矛盾,打起来时干的。”
“……厉害。”岚姗敬畏看着我,“也只有你和银能一战了。哪些地方有伤,我给你上药。”说着,她从旁边的柜子里摸药。
那夜后,我没见到银,先见到燕棋。
燕棋坐在龙床上,我恭敬半跪在他面前,心里骂骂咧咧。
“绿漪,几日不见,你清瘦了许多。”他说的意味不明,目光却如鹰锁在我身上。
我恭敬回复:“多谢陛下挂念。”去死吧,狗东西!
“岚姗嘉儿说用不习惯,还是你替朕去送信,怎么样?”
“但凭陛下吩咐。”不想。
“好。还是绿漪你听话。”燕棋起身走向我,轻笑,“抬头。”
我如命令抬头。
燕棋摸上我的脸。
不适感出现。
他要干嘛?
看着他含情脉脉的眼神,我有不祥的预感。
银不失时冒身。
“陛下,密报!”
他嫌恶扫了我一眼。
无语,我又怎么招你了!
“绿漪你回去吧。”燕棋下令。
我擦肩而过银离开。
切。
5
十五。
再次见孟嘉儿,我心异常平静。
最近训练总被银阴阳怪气针对,现在和孟嘉儿待在一起都不错。
孟嘉儿还是那副口吻:“你怎么比以前还慢!”说着,她拆开信,看着看着露出笑容。
“棋哥哥果然还爱我!”
她这副得意的神情并不令人讨厌,那是少女对心上人爱意肯定的满意和欣喜。
我也曾这样过。
晃神片刻,我很快摆正位置。
孟嘉儿去到桌边,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回信。
“送给棋哥哥吧。”
或许是今夜她被燕棋哄高兴了,并没有拿水泼我。
得以保住衣服在我的意料之外。我也不是皮痒的那种人,拿着信干净利落回宫。
燕棋人今夜倒在。
我把信给他。
他拿过信随意一扫,放在烛火上烧了。
“今日她问你什么了吗?”
“没有。”
“哦?”他笑了,“起身陪朕喝点酒吧,绿漪。”
“是。”
我起身接过他递的酒。
今夜的燕棋很奇怪。
他行至窗边,看着天上明月,问随行的我:“绿漪,你说爱算什么?”
“属下鄙见,药也。”
“哦?为什么?”
我瞧着他侧颜说:“不管哪种都是三分毒。”
“看来绿漪你见解颇深啊。”他恍然大悟似地说,眉目神色不见半点变化,“是药三分毒,等不需要了,良方也变毒药。既是毒药,还不如断了。”
我此时没听懂他的话外之意,等明白时冷汗直冒。
十五。
我照常准备去给孟嘉儿送信,岚姗来通知我不用去。
“为什么?”我问她。
岚姗难为道:“孟家昨夜被我们屠了。”
“什么?!”昨夜我一直守着燕棋,根本不知道这次行动。
岚姗摇摇头:“不能多说。”
我心里地动山摇,突想起燕棋那夜的话,冷汗直流。
狠!
燕棋真是狠人啊。
还好空桑不是燕棋这种人。
我心里同情起孟嘉儿。
“咯吱。”门响。
我和岚姗看去。
是银。
他扼要道:“绿漪,陛下召你。”
“?”不解,我跟上银走。
“银,你知道陛下是什么事吗?”路上我问他,心里倒也没多期待他回我。
“和你宗门人有关。”
空桑!
我立马想到空桑!
欣喜和期待冒头。
说不定今天我能和空桑见面!
银见过空桑,我怕问他,他说不是,心里默默祈祷。
到殿口,近君人更怯。我忐忑不安进去。
空桑空桑空桑!
“……”
令人失望的是殿内只有燕棋。
“都不用行礼了。银你退下吧。”他道。
银离开。
大殿里烛火微摇,只有我们。
“绿漪。”燕棋温情召我过去。
奇怪极了。
我还是选择过去。
“坐吧。”
他坐在小塌上邀我。
我犹豫着坐下。
“孟嘉儿的事知道了吗?”
“嗯。”我点点头,心里着急关于宗门的人事是不是空桑的。
“你觉得朕做错了吗?”他似苦恼道。
“陛下的决定都有自己的考量。”
“是吗?”
他古怪笑起来。
“是。”
“绿漪……”他猝然抱住我,头凑过来。
呕!
心里的恶心感蹿上来,身体比脑子先动。
“咚!”
燕棋被我推倒在塌上。
我慌不择路逃跑。
燕棋不慌不忙道:“你不想听和空桑有关的事情吗?”
“……”跑到大殿门口的我停步。
“转身,过来。”燕棋命令道。
我握紧拳头照做。
燕棋含着笑坐在塌上,笑容不达眼底。
他在生气。
“还挺有劲的。”他右手环住左腕动了动,变脸:“跪下!”
“……”
我屈辱跪伏他脚边。
“抬头。”
“……”
此刻我彻底看清燕棋的眼睛,里面结了一层厚冰,寒得惊人。
“绿漪朕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是朕想多了。”他说。
我听不进去,心绪如麻。
他为什么要那样!
冷不防,燕棋硬挑起我的脸。
我看见不安的自己,身体不受控制颤抖。
要是燕棋把这事一告宗门,我可能会死,但他如果要……
“……这么怕?”燕棋问。
我点头恳求看他示弱。
“……罢了,”燕棋放开我,“也是朕心急了。你下去吧。”
我如获大赦,拔腿就跑。
寒风凛冽,我心更冷。
跌跌撞撞跑着,猛地撞到人。
“绿漪?”
我抬头,月色下银的狐面泛着粼粼冷光。
往日对他的厌恶抵不过现在对燕棋的万分之一。
“怎么了?”他问。
我摇摇头,迟来的脱力,落坐假石上。
为什么会这样?
“究竟怎么了?”银问,他伸手想拍我。
“嘭!”
惊弓之鸟的我惊悚抬手,不巧把他的面具打落。
来不及管手上的疼痛,我连忙捡起地上狐面道歉:“对不起……空桑!”
月光下如玉的脸不正是空桑吗!
下一秒我察觉不对劲。
空桑不可能露出这副冷戾的神色!
紧接着银证明。
“我不是!”
那为何如此相像?
看着神似空桑的脸,我积压许久的情绪爆开,眼泪流出。
“呜呜……”我忍不住哽咽。
“……哭什么?”银问。
我不说话,只是哭。
“呜呜……“
空桑你到底去哪了?我快撑不住了。
心里决堤,我哭得不能自已,开始发抖。
可能不怎么见人哭,银糟心道:“差不多就够了。别把人引来。”
果然是讨厌的人。
我继续哭我的。
好久好久以后。
“哭够了吧。”银望着哭不出来的我烦道,递来一张手帕。
接过手帕擦擦,我哽咽问他:“你、你和空桑什么关系?为什么长这么……哼哼,像?他人呢?”
银烦躁极了:“兄弟,双生子,不知道。”
双生子?难怪这么像。
空桑怎么没和我提过。
“到底怎么了?”银问我。
因为他是空桑的兄弟,我把刚才的事和他说。
他皱起眉。
“……你以后尽量不要忤逆他,如果他逼急了你就跑。”
“那空桑怎么办?”我看着他的脸,抑制不住问。
“他?”银翻白眼,“管他死不死,你个蠢货管好自己就是了。”
说完,他让我滚回屋子。
6
照银所说,接下来的日子我都乖乖听着燕棋的话,燕棋逾越时,银也会出手相助。
有惊无险度过夏,秋来。
凉风习过时,师门派人来接替我。
我快速收拾好行囊,避开燕棋耳目,和岚姗不舍告别,踏上归途。
说不定空桑在凤凰山上等我。
我满怀欣喜。
途中被人劫车。
双手难敌四拳,何况这么多人。
他们下药把我带回京城,喂药囚禁在一所宅子,然后我见到了燕棋。
我猜他发现银在帮我,不然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金甲卫的人动手绑我。
“……”
燕棋不愉桎梏住我。
“绿漪啊,你可真蠢。”
我不想理他。
他亲到我的唇上。
“唔唔!”
恶心感再次袭来,我拼命挣扎,手腕脚腕上四根锁链哒哒作响。
燕棋充耳不闻。
我忍不住去咬他。
“嘶——”
有用。
燕棋松开我,拇指拂过唇上的伤口,不怒反笑:“啧,这么爱咬人。”
恶心!
他又打算伸手,我露出牙。
靠近我就咬!
“罢了。”他惺惺作态,“朕看你蠢得可怜,今日就不碰你了,过几日给你看看好东西,你就知道朕的好了。”
“无耻之徒!去你的!”撕破脸了,我也不憋气,怒骂:“有病!虚情假意的家伙!”
听到这,燕棋脸色一变,冷笑:“虚情假意?过几天你就知道谁是真的虚情假意了,蠢货!”说完,他拂袖而去。
我也冷静下来。
虚情假意?
银背叛我了?果然不靠谱!
宴。
殿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听着前面的欢声笑语,在燕棋背后锦屏后的我想死的心无比强烈。
这狗东西想要我给他跳一段,不仅给我换了舞姬的衣服,还给我喂下可以暂时控制行为的听话丸,让我和几个舞姬学舞蹈。
一想到等会我要给他跳舞,我恨不得现在就死。
“答答!”
宴会到高潮,燕棋用银箸敲响银杯。
命令开始,我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屏后走出。
“给朕舞一曲吧,绿漪。”燕棋饶有兴趣打量我。
我走向空旷的殿中央,心里骂死他。
停下的丝竹再次响起,身体熟练踩着节拍舞动。
看着人们各式各样的眼神,我的羞耻感和不适感达到顶端,偏偏身体跟着音乐摆动一曲又一曲。
陡然,大殿门开。
晚风入户,灯火摇乱。
我转身一瞥,脑子空白了——
空桑!
门外的空桑刚才眉间也微微挑起。
身体跟着节拍行走,我脑海里只有空桑。
绝对是他!
那从容的姿态,出尘的气质……只有他!
舞蹈间对视上燕棋,他不怀好意笑了。
“怀玉,你送的这个舞姬朕很喜欢。”
怀玉?
旋转里我看见空桑微笑。
“陛下喜欢就好。”
“……”
他说什么?
音乐还在响,我对视空桑冷漠的目光,仿佛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心里蓦然刺痛,燕棋加码。
“怀玉大方,你替朕平了江湖乱党。如今江湖已平,妄涯阁彻底收归,朕封你做金甲卫之首可好?”
江湖已平?彻底收归?
我茫然。
直到看见空桑投来的幽深目光,我才如梦初醒。
我好像陷入了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
“苏瑾之幸,多谢陛下。”
“不用多礼,今日宴会是为你准备的,好好玩吧。”
说完,他挑衅看着我,命令:“舞也差不多了,绿漪你退下吧。”
身体停住,屈了一礼,在满堂笑语里我失落擦肩而过冷淡的空桑,来到燕棋面前。
“过这来。”
我过去另一边。
他随意一拽,我不稳跌伏在他脚边。
他把我的头抚起置于他的膝盖,像摸小猫小狗那样抚慰。
我的目光瞥向靠近的空桑,心里还夹杂着一丝希望。
曾经温情无限的目光里不起波澜,他轻声:“陛下,如果要她,把她的武功废了吧,绿漪狡猾,有机会跑了就不容易抓回来了。”
“!”看着日夜期待的脸,我的心终于死了。
我过去所做的、所对他寄托的情感、所自我洗脑的信念都是跳梁小丑的滑稽罢了。
悲伤痛苦里,愤怒又滋生。
我被他骗了!
7
燕棋寝宫。
我心如死灰看着桌上的烛火,曾经在此屈辱时所信念的一切都是笑话。
那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空桑,苏瑾,苏怀玉。
他没有一句真话,甚至我难以忘怀的初遇也只是他计划实行的插曲。
我好蠢,被他耍得团团转!
脸庞湿意起。
我动辄不了,躺在泪浸湿的枕上悲恸。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我死了!
死。
这个想法像覆水难收。
看着桌上的烛火,我聚力突破着听话丸的控制。
“噗——”
内力集中一逼,药效伴着气血翻涌出来。
我擦擦嘴,一把推翻桌上的烛台。
地上的狐皮很快燃烧起来,炊烟袅袅,同梦一样渺茫。
我蜷起疼痛疲惫的身体,打算好好睡一觉。
“呲啦。”
火灭的声音响起。
“你干嘛!”
银?
我睁眼。
银的狐面耀眼无比。
一想到他就想到空……苏瑾,我内心恨意绵绵。
“滚!”怒吼他一声,我知自焚无望,起身打算外跑。
银这里我还有一计。
苏瑾说得对,我这么狡猾,怎么会没有后路呢。
动身初,银拽住我。
“你这样能跑多少?”他出乎我意料道,“事情等会再说,现在先和我走。”说着,他抱起我离开。
夜色如水,望而生寒。
银带着我避开巡视,直接出宫。
望着他的狐面,我心里蓦地生出一缕微小的希望,问他:“是空桑……”
还没说完,银冷冷打断:“别想了,那个人抛弃你了。”
最后的希望也磨灭。
我真的被苏瑾骗了。
霎时眼泪如雨。
我捂脸埋头银的怀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败犬模样。
“呜呜……”
“……别哭了。”银忽然叹气道。
我抬眼对上他幽深的目光。
“别哭了。”银再次道,带着我从墙上飞下,“苏瑾冷血无情不是一天两天。对我对你都一样,发现了逃脱就好,不要寻死觅活,他不值得。”
一口气说完这么长的话,银嘱咐我噤声。
从大街小巷的阴影游走到僻静的小路,银停下,吹了一声鸟叫,徘徊附近的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银警惕完带我过去。
远看没发现,近看我一惊。
岚姗?
“岚姗?”
确实是岚姗,她乔装打扮成了男人。
没有理会我,她把车帘卷扎起,让银把我送上马车,把缰绳交给他。
“此去绿漪劳您照顾了,银。快点走吧。”
“嗯。你回去也小心。”
他们嘱托着,我懵:“你们在说什么?”
岚姗探身进来抱住我,充满怜惜说:“绿漪,不要因为负心人悲伤,你值得更好的。”说罢,她松开我出去。
“岚姗!”我还想和她说话,银拦住我:“不想变成燕棋的禁脔就安静。”
“……”
“车上蓝袋子里是药,自己看着吃。”银驶起马车。
8
马车粼粼。
我吃了药,疼少了点,问银:“和我说一切吧。”
银缓缓道来:“我和苏瑾原是世家子,一遭政变,家族投靠错人,父亲死了,家族没落。为从拾家族荣耀,我母亲把我和苏瑾一起送到妄涯阁训练。”
“我和苏瑾在妄涯阁呆到十三岁,贵妃需要一个人给皇子做暗卫,我们抽签,我中了,便回京城。”
十三……我遇到空桑时他也是十三。
“然后呢?”忍住难平的悲伤,我问银。
银:“我在朝堂为燕棋做事,苏瑾在妄涯阁暗中收复妄涯阁,替燕棋在江湖做事……五年前,皇子们争夺激烈,调他回来帮忙。”
“两年燕棋上位,可地位并不稳,信任的人手不足。然后他就提到了你——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绿漪。”他回眸晦涩看了我一眼。
“我听着他和燕棋说你会如何忠诚,心里冷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被他骗得团团转。”
如果从前听到这讽刺的话语,我高低要说回去,可惜这次银一语命中。
“之后他回涯阁继续进行收复,把你调来保护燕棋。刚开始我和燕棋都不信任你,也怀疑你的能力。后来你证明了你的能力,也证明了你的忠诚。”
银长长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绿漪,我欣赏你的灵机应变、韧性。但我因为苏瑾先入为主觉得你又蠢又可怜,渐渐讨厌你为苏瑾卑微,讨厌你对他执着。他不值得。”
“……那燕棋是怎么回事?”
“燕棋?他一开始也抱着我这样的想法。后来发现你如苏瑾所说的,他对你渐渐起了玩弄的想法。所以派你去给孟嘉儿传信,去指使你做这做那。”
他顿下,话锋一转:“绿漪啊,你太迟钝了。你满心空桑,没有发现燕棋对你的目光一天比一天热切。他戏弄你的途中被你吸引了。他爱上了你。甚至超越了他曾所爱的孟嘉儿……”
“他这不是爱!”我忍不住打断,太恶心了,口口声声说着爱,却在和孟嘉儿缠绵的同时说爱上我了,这算什么爱!
“……就暂时当是爱。孟嘉儿发现他的变心,开始想方设法得到他的关心,结果巧合折磨上你,引起燕棋的不满,加上孟家野心,他顺水推舟解决了她。”银述说道。
荒谬感油然而生。
故事怎么会这么荒谬。
被所爱欺骗毁灭的我和孟嘉儿,口口声声说爱我们的空桑、燕棋……太荒谬了。
我落泪为自己和孟嘉儿悲哀。
9
“苏瑾起先没有放弃你。”银说。
“什么叫起先?”
银拽着缰绳调转马向左边岔路口,道:“我给他传信,说了燕棋不对劲。他打算调你走。你哭那天本该说这事,却反激怒燕棋。等燕棋用金甲卫扣住你,苏瑾发现燕棋对你的欲望比想象中更强,他就放弃了你。”
就放弃了我……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话,心里苦味漫延。
十四年,我们十四年这么不值……
“那清除乔廊后那场暗杀是怎么回事?”被抛弃是既定的,我只能尽量掌握情况,”那不是燕棋的令吧?”
“嗯,不是。”银又瞄了我一眼,“是我擅自决定的。”
“为什么?”我没力气再生气,疲倦问。
银欲言又止,斟酌一会开口。
“我想你跑。”
跑?
如果这样,银的预想里是我们战斗,他逼我逃跑。可他没料到我求生欲望极强,编造和燕棋、他有一段,把他搞犹豫偷袭。
问题是……
“你为什么要让我跑?”
“我发现燕棋对你的心思了。”
银还想说什么.。
一阵鸟声响起。
他停下回看我——
号令!
“弃车逃跑。”银果断道。
“不,留在车上。”我拉住要下车的他。
苏瑾十分了解我,我谨慎极了,绝地求生一绝。
那就赌一赌,出其不意,赌输了我还有筹码。
“银你进来,让马自由动。”
“疯了。”银刻薄道,身体钻进来,放下车帘。
月光摇晃进来,他的狐面忽明忽暗,而一双眼睛如夜色幽微,叫人看不懂。
“你为什么帮我逃跑?”我突然问。
银低头不说话。
“你爱上我了吗?”我刚刚理清很多东西。
“……嗯。”银艰难地点头。
“哈。”我抹额苦笑。
这个荒谬的故事意外合理了。
银和燕棋一样爱上我,在发现燕棋的心思写信给苏瑾,希望他带走我,苏瑾最后却抛弃我。银爱我,所以帮我走……
看着他,我无力:“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我们第一次对战。”
“那你可真独特。”想起我那天惨样,我猜都不忍直视,他却爱上我。
银缄默,显然不想提。
我换个话题:“苏瑾,你是叫苏瑜吗?是弟弟吗?”
“嗯。我真名叫苏瑜,是弟。”
我还想说什么,人声、马蹄声交互响起。
银拔出刀防备。
人来了。
“马车就在这,跑不远,搜——”
苏瑾的声音响起。
人员动辄。
搜了半天,没有发现。
苏瑾终于猜到马车上。
在他靠近那一瞬间,银同刀刺出去。
我也出去。
10
天上冷月生寒,地上火光如黄昏。
环视一圈都是熟人——妄涯阁、暗卫营。
苏瑾隔着距离朝我微笑:“绿漪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谈什么呢?”我在银旁边问他,曾经眷恋无比的容颜,现在看得人恶心,“谈我如何蠢,被你欺骗,还是谈我该继续听话,为你铺路呢?”
他轻轻挑了眉。
“苏瑜和你说什么了吧。绿漪,你要知道我身不由己。是你太过闪耀,吸引了他们。”
这时候了,他倘若直接说爱我,但是更爱权利,我也就认了,可他还要找理由,推脱自己,推到我身上。
我真后悔没早点看清他。
深吸一口气,我维持最后尊严:“不管你苏瑾如何,我绿漪真心实意爱过空桑,从今以后我就当他死了。”
苏瑾眸子短暂浮现深色,很快又被虚伪的笑意填满。
“就当那个空桑死了吧。绿漪你跑不掉的,乖乖和我回去。”
“是吗?先动手看看吧。”
苏瑾轻蔑扫了银,冷笑:“苏瑜再厉害,也不可能打倒这么多人,绿漪。”
“谁说是他。”
“那是谁,你嘛?”苏瑾打量上我。
银也疑惑看向我,我伸手握住他的手。
苏瑾看向我们拉着的手,讥笑:“看来你见过他的脸了,很像我对吧?他敢抛弃一切、违背兄长天子带你走,很伟大对吧?是个绝佳的空桑替代品嘛。绿漪你对他心动了?”
“是啊。”我讥讽回去:“敢为我抛弃一切,爱我,这不就是空桑吗?我爱上他了。”
知道是气话,银还是紧张松开我的手,羞涩捂住裸露的口鼻。
苏瑾不愉下令:“活捉绿漪和逆贼苏瑜!”
说罢,他拔剑冲上来,银立马恢复常态交手。
曾经的队友们朝我逼近。
火光里,我看着他们,掏出脖子上的骨哨吹响。
“呜呜——”
随着高亢的鸟叫声,除银外的所有人一震,接着火把掉落,倒地捂肚叫疼。
苏瑾说的对,我很狡猾,但我也厉害。
卿本非弱,为君谨安。
一开始我就留了一手,悄悄给身边每个人下蛊,保证自己危时能有一线生机。
跨过倒地的人群,我拾起一个火把,朝着苏瑾和银去。
苏瑾瘫倒在地上,银拿着刀冷冷指着他。
“……真、真不愧是绿漪啊,”他疼得厉害,冷汗直流,说话断断续续:“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没有回他,蹲下看着他,我摸了摸他的脸。
我用尽全力想要相见的空桑,只有皮囊是真,除此以外都恶臭不堪。
“看着皮囊的份上,饶你一命。”说罢,我松开他,对着银道:“走吧。”
“去哪?”银问我。
“江湖,你要陪我吗?”
“嗯。”
“那走吧。”
在夜色下,银驾驶着马车,我们走向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