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框架理论化社会关系
作者简介:
Omar Lizardo,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社会学系
Lizardo, O. (2024). Theorizing the concept of social tie using frames. Social Networks, 78, 138–149. https://doi.org/10.1016/j.socnet.2024.01.001
译者:
洋芋
引言
在传统的社会网络分析(Social Network Analysis,SNA)中,什么算作“关系(tie)”是由可用的数据收集方法(例如,自我报告和有限的观察数据)所决定的。然而,大规模非侵入式数据收集技术的出现重新激发了人们对什么算作“关系”这一概念的兴趣,或者更简单地说,对在邻接矩阵(adjacent matrix)中放置“1”而不是“0”的过程感兴趣(Borgatti et al., 2009; Butts, 2009, p. 415; Kitts, 2014; Kitts and Quintane, 2020; Wuchty, 2009)。值得注意的是,人们已经发现,这些发展提出的核心问题主要是概念层面上的,而不是狭义上纯粹的方法论问题(Borgatti and Halgin, 2011)。因此,人们重新想要对社会关系的概念(Borgatti et al., 2009; Kitts, 2014)进行科学且有根据的描述(以及分类)。本文旨在为这一概念性工作做出贡献。作者将重点关注社会关系的核心概念,介绍一种方法来表示科学概念的核心属性(或至少是最成功的网络理论中最核心的属性)之间的结构和联系。作者依靠一种表示一般概念和特定科学概念的技术,即Barsalou框架(Löbner, 2015; Petersen, 2015)。
在第一节中,作者将介绍Barsalou框架的基本思想(及其图形表征),展示我们将如何使用它们来表示SNA中社会关系相对简单的属性(例如,强度)。随后,作者会将这一框架表征用于其他社会关系,使研究者能够澄清各种网络理论提出的主张(例如,对派生类型[derive typologies]的可能值施以限制),帮助建立其理论内的概念关系。接下来,作者通过展示如何将特定网络理论的主张改写为对连接概念属性之间的限制,来阐明理论间的关系。最后,作者解释了框架方法的更一般含义,并讨论了一些可能的反对意见。
关系强度的部分框架
Barsalou框架是递归的属性-值结构(recursive attribute-value structures)(Barsalou, 1992),用于表示一个上位类别(本文中即为“关系”概念)以及与之对应的概念。因此,框架的核心组成部分是对应于该概念的属性,以及这些属性可以取得的值。正如Petersen(2015)所指出的,分类(种类)概念的框架可以表示为具有根节点(root node)的有向无环图(directed acyclic graphs,DAG),其中根节点代表需要被定义的概念,仅发送有向(非对称的)的连接而不接受此类连接。从根节点出发的有向连接表示了焦点概念的属性,而目标节点则表示这些属性可以取的值。根节点的外发连接数量等于理论上与该概念相关的属性数量。框架的递归性质体现在根节点发出的边属性中,这些边指向表示可能值的节点,而这些节点本身也可以是下一个框架。这意味着目标节点可以具有外发的属性连接,指向可能的值,依此类推。从这一点来看,与框架对应的网络是一个有向无环图(树状图[tree graph])。
表征关系强度
以下内容展示了一个关于“社会关系”概念的递归部分框架的示例,其中包含一个单一的属性(关系强度),该属性本身也是一个具有独立属性集合的子框架(见图1)。其中根节点为双线椭圆,而源节点(source node)则用圆形表示。需要注意的是,框架中的根节点取决于我们希望描绘的概念。因此,尽管在图1中“关系”被设为根节点,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是一个原始概念。像所有其他日常或科学概念一样,“社会关系”的概念本身嵌套在由上位概念组成的更大的框架中,例如“二元组(dyad)”可能是“关系”的一个上级根节点。接下来的讨论和示例将聚焦于社会网络分析中“关系”这一更狭义的概念,而非更宽泛的“二元组”概念。然而,作者关于用Barsalou框架表示“社会关系”概念的所有观点同样适用于更宽泛的情况。
正如将在下文中提到的,网络理论中对于社会关系提出、发现和概念化的属性远不止关系强度。然而,本文从关系强度开始,正是因为这一属性在一些最具影响力和最广为接受的理论中具有核心地位(Borgatti and Halgin, 2011; Granovetter, 1973)。框架是递归的,因为属性“强度”指向的值本身就是其他的框架,并具有相应的子属性。在图1中,强度这一主要属性所选的子属性集来源于Marsden和Campbell(1984)的经典论文。文中,Marsden和Campbell区分了关系强度的预测因素(例如角色-关系标签和相似性等其他关系属性,它们可能导致关系变得更强)和关系强度的指标,这些指标是构成强度概念的社会属性(关于这一方向的近期研究,见Gilbert and Karahalios, 2009; Mathews et al., 1998; Petróczi et al., 2007)。
作者选择Granovetter(1973)以及Marsden和Campbell(1984)提出的四个指标作为强度子框架的主要属性,因为它们在后续研究中已经成为经典(Gilbert 和 Karahalios, 2009;Krackhardt, 1992, 1998)。这四个指标是:1)支持和社会交换、2)主观亲密程度和积极情绪、3)关系持续时间,以及4)互动频率。在这些属性上得分更高的关系更强。通过这种方式,框架的递归性捕捉了科学概念结构的一个重要方面(例如社会关系):并非概念的所有特征都位于同一“重要性”层级,而这正是当我们定义某一概念为非结构化特征列表(unstructured lists of features)时往往会误判的(Barsalou and Hale, 1993)。相反,框架具有层级结构,其中一些属性(例如“互动频率”)嵌套在其他属性(例如“关系强度”)中(Chen, 2003, p. 964)。例如,在图1中,我们可以进一步将子属性“支持”刻画为另一个由许多子子属性组成的框架,例如情感支持、经济支持、倾诉支持、陪伴支持等(Wellman and Wortley, 1990)。
强关系与弱关系作为从属概念
Barsalou框架的一个重要特性在于,其框架结构本身隐含了类型学分析,这是由属性的结构及其可能的取值所决定的。基于框架的类型学意味着,在框架的终端节点(terminal nodes)中具有指定值的下属成员可以属于更大的一个类别。在这一点上,“每个框架都是一个带有相关本体(associated ontology)的分类系统”(Votsis and Schurz, 2012, p. 107)。因此,框架能够建立概念的内部关系(上位概念与其属性之间的关系),以及嵌套分类层级中不同层级概念之间的关系。基于这一特性,科学分类法(scientific taxonomies)可以视作基于基础概念的框架表示(Chen et al., 1998; Chen and Barker, 2000),即使开发这些分类法的人并未明确说明这一点。
以网络理论中“强关系”和“弱关系”的经典区分为例,图2阐释了这一点(Granovetter, 1973; Marsden and Campbell, 1984; Mathews et al., 1998; see also Petróczi et al., 2007)。图2是对图1的修改,其中之前的终端节点(用圆表示)现在指向可能的取值。虽然框架中的属性值可以是任何类型(类别、序列或等距变量),这里为了简化起见,使用了高/低的二元分类。框架中属性值的限制产生了下属概念——在本例中是弱关系和强关系,而强关系是根节点所代表实体的一个子类型。
在图中,下属概念节点(用矩形表示)通过非有向连接(称为确定连接[determination links],Kornmesser, 2018, p. 207)与其典型值相连。通过这种方式,上位概念的框架可以生成一个科学分类法,通过在下属概念之间建立排他的关系来区分“纯粹”类型的弱关系和强关系。值得注意的是,像图2中的部分框架,可以作为指导测量和操作化下属关系概念(如弱关系和强关系)的依据;因此,它们也被称为操作化框架(Kornmesser, 2017, p. 218)。
框架内约束
科学概念框架表征的一个有用特性是可以引入框架约束(Chen, 2003; Votsis and Schurz, 2012)。所谓约束,是指框架中所表示的焦点概念(focal concept)的属性与取值之间(或多或少)“固定”的关系。在社会网络理论中的概念中,框架约束来自以下两种来源之一:其一,是行为科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理论所揭示的信息(以及被持久的社会和心理机制所固定的关系);其二,是某些特定属性在更广泛的文化背景下(例如角色标签)以技术性地或非正式地被定义的方式。值得注意的是,这同样也是本文所采用的方法,社会网络理论中最具影响力和生产力的核心假设可以被表述为社会关系属性的框架内约束。
例如,图3展示了网络理论中两个社会关系属性之间的“值-值”框架约束,即嵌入性(embeddedness)和强度(strength)。该图还展示了关系的两个属性之间的“属性-属性”约束,即对称性(symmetry)和角色标签(role-label)。尽管图3仅关注这些属性,社会关系的其他属性(如效价[valence]、情感等)及其相关的框架约束同样可以进行表征。
在框架中可以存在三种类型的约束:值-值约束、属性-属性约束和属性-值约束(Schurz and Votsis, 2014, p. 95ff)。值-值约束则编码了强经验性规律或固定的权衡关系,这些规律或权衡反映了人们如何建立、维持社会关系,以及如何利用这些关系进行互动、交流、信息流动、社会交换等(Borgatti et al., 2009; Borgatti and Halgin, 2011)。在图3中,值-值约束表示为连接框架图中终端节点(圆形)的双向虚线箭头,这些终端节点代表属性的取值(约束1)。属性-属性约束涉及概念的属性之间的联系,这些联系可以是定义性的(概念上的)或由理论或世界本质决定的经过充分验证的经验性关联。在图3所示的框架表示中,属性-属性约束通过连接对称性(Symmetry)和角色标签(role label)的双向虚线箭头来表示(约束2)。属性-值约束发生在某一属性的存在必然导致另一属性的特定取值时。这通常出现在属性的值本身是嵌套框架的情况下。例如,在图3中,当知道某一关系具有“强度”这一属性时,就必然会出现该属性的子属性(如互动频率或主观亲密性)的具体取值(约束3)。
以图3中的值-值约束(1)为例,它表明嵌入性(embeddedness)的属性值(例如,一个关系是独立的还是属于三元组[triad]的一部分)与强度(strength)的可能属性值系统性相关。这意味着,这两个属性的取值范围并非独立,而是存在系统性的关联。这一约束反映了两个经典理论的核心假设:Granovetter(1973)的“弱关系的力量”(Strength of Weak Ties, SWT)理论和Krackhardt(1998)的“齐美尔关系理论”(Simmelian Tie Theory, STT)。这两个理论以理论论述和充分验证的经验概括为基础,将这一约束表示为关系属性的值(终端节点)之间的约束链接。
另外,图3中的属性-属性约束(2)。该约束是关系的角色标签属性与对称性之间的联系。正如Martin(2009)所指出的,这两种属性之间存在密切联系。其归根结底是对关系性质的定义,这种定义来自于共同的文化理解和人们在形成(或解除)特定关系时遵循的“启发式”方法。关系的对称属性有三种取值。当关系不具有方向性时,关系是对称的;当具有方向性且可能存在互惠(reciprocity)时,关系是类对称的(asymmetric);最后,当存在方向性且不存在互惠时,关系是反对称(antisymmetric)的。请注意,所有关系都必须有一个对称性属性值。关系的对称属性和文化角色标签属性之间的限制来自于这样一个事实,即人们通常可以通过了解关系的角色标签来“推断”出关系的对称属性,有时也可以反过来(Nadel, 1957)。因此,这两个属性并不是独立的。例如,兄弟姐妹(siblingship)关系必然是对称的(缺乏有意义的方向性):如果我是你的兄弟姐妹,你也必然是我的兄弟姐妹。这与角色关系“父母”形成鲜明对比,后者必然是反对称的:如果我是你的父母,你就不可能是我的父母。
识别理论的区别与共性
正如已经看到的那样,关系概念的框架表征使我们能够在看似不相关的理论建议中发现隐含的共性。例如,通常会认为Burt的桥接衰减理论(Bridge decay theory,2002)与Krackhardt的STT预测相反;但事实上,Burt(2000)关于关系衰减函数的研究发现,关系嵌入性是预测关系是否能在初始阶段保留下来的最佳指标,在这一阶段,所谓的“新进入缺陷论(liability of newness)”会增加关系消失的概率。这也正是STT所做的相似预测(Krackhardt and Handcock, 2007),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两种理论在这一特定标准上没有概念上的区别。因此,与其将 STT 和桥梁衰落理论视为两种不同的理论,不如将它们视为同一主题的变体。
除了帮助明确隐含的共性之外,框架表征还可以帮助我们明确理论之间有意义的差异。例如,正如Mattie et al.(2018)所指出的, Elizabeth Bott(1957)提出了她自己的“结构性”关系强度理论,这一理论可以与SWT和STT进行有益的比较。具体来说,Bott认为,对于多个个体来说,他们自我网络(ego network)之间不重叠的部分越是紧密,则这些个体之间的关系就越会被弱化(在其最初的分析中限定为“配偶”关系):两个个体分别与非共享的联系人的连接越紧密,则这两者间的关系会越弱。在完整的关系框架中,这可以表示为“反嵌入性”的新属性与其他属性之间的约束。从框架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重构博特的模型,在“反嵌入性”和强度之间提出一个价值-价值约束,即前者越高,后者越低(Mattie et al., 2018)。
帮助评估社会网络理论
框架表征法还提出了一种评估网络理论与实证数据的方法,那就是检查这些理论对关系属性施加的价值约束是否可以通过实证观察到。例如,滕尼斯主义(Tönniesian)的社群概念认为不同的关系属性之间存在必然的相关性,特别是基于亲缘关系的属性(同一居住地)、角色标签属性(“邻居”)和强度属性的子类(如社会交流和支持、联系频率和主观亲密程度)。Wellman在东约克的经典研究(1979, 1996; Wellman and Wortley, 1990)中则指出,在当代环境中几乎不需要这种相关性。相反,Wellman的“个人社群论”(Personal Community Thesis,PCT)认为,大多数强有力的联系,尤其是在强调“支持”的次级属性时,都摆脱了当地社群的地理界限。人们拥有的“个人社群”的特点是,联系的相似度较低,但在强度的子维度上则较高。
解决这一争论的方法之一是沿着这一概念框架的抽象阶梯(abstraction ladder)往下走,明确每种理论的关键术语。可以明确指出,Wellman的PCT意味着不应该在亲缘性和强度的支持子属性之间施加任何约束。同时,滕尼斯主义(Tönniesian)的社群概念则建议在亲和性属性和其他强度子属性之间施加约束。这就是框架模型如何帮助澄清理论争辩术语的一个例子。
帮助识别网络理论中的空白
框架表征法还有助于发现网络理论中意想不到的研究空白(Borgatti and Halgin, 2011)。如前所述,网络理论中的核心理论命题在框架表征中主要是作为属性、属性值或属性值对(attribute-value pairs)之间的逻辑或实证约束。例如,McMillan(2022)在最近的一篇论文中提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观点,即在所知的任何网络理论中,从未系统地考虑过被广泛研究和理论化的两个关系属性,即强度和相似性(同质性)之间的联系(见图4)。相反,研究者们只是做了一个(隐含的)简化假设,它本身就可以表示为框架中的(逻辑上的)属性-属性约束,即相似的关系(通常)很强,因此应该没什么可研究的了(Feld, 1981; 例如,Granovetter, 1973)。因此,在社会网络分析中,强度概念的维度与关系相似性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除了一些零星的研究外,并没有成为很多研究或理论的主题。
用框架术语来说,McMillan建议我们放宽之前工作中的(隐含的)属性-属性约束。也就是说,与其假设“相似”属性和“强”属性之间存在内在联系(如逻辑联系或假定联系),McMillan建议我们让它们独立变化。
上述考虑表明,可以利用社会关系框架表征的方法,为社会网络分析的理论发展和创新制定一系列策略,有助于避免研究者陷入理论盲点。一方面,研究者可以在本文的部分框架中搜索任何“空白”,这些“空白”即为没有被现有理论提出约束的属性。另一种方法更接近于McMillan(2022)的工作,即使用相反的方法;观察给定关系框架中的“封闭”三角形(代表各种理论提出的现有约束),进而质疑所提出的约束是实证意义上的还是在理论上合理的。就像这些情况一样,有时人们认为这些约束是理所当然的,但却从未对其进行过实证研究。
避免社会网络研究中的建构性混淆(construct-confounding)
社会网络理论和研究中的建构性混淆是一个相对常见但却被忽视的问题。本文介绍的概念表征框架方法可以帮助我们识别、诊断和解决这一问题。例如,Marsden和Campbell(1984)在他们关于测量纽带强度的经典著作中,主张用一种方法来处理建构性混淆问题,即区分两种不同的实证元素,一种是作为一个构念(construct)的预测因素,另一种则是构念的构成因素(如“指标”)(Mathews et al., 1998 )。然而,尽管这篇关于衡量关系强度的论文很有影响力(Marsden and Campbell, 2012),但当代研究者在对关系强度进行概念化和衡量时,仍在继续进行建构性混淆(Petróczi et al., 2007)。例如有学者将共同成员资格以及共同兴趣作为了关系强度的指标(Aral and Walker 2014: 1358)。另外,在网络科学与计算社会科学兴起的当下,建构性混淆似乎开始了“复兴”,例如Shi et al. (2007)在研究中将嵌入性作为了一种强关系的测量。以上建构性混淆均可以通过框架表征加以避免。
首先,作者指出,框架表征并不是为了提出一种“宏大”的网络理论,而只是作为厘清关键科学概念的工具。它不能发挥科学理论的作用,而只是表明现有理论的主张,并梳理理论间和理论内的关系和矛盾。提出社会关系框架的核心目标更接近于科学哲学中较早的(如前库恩主义[pre-kuhnian])传统所称的“合理性重构”(rational reconstruction,如Popper, 1959/, 2005, p. 8)。在这种情况下,合理性重构是指网络研究人员如何使用、操作化、理论化和概念化当代社会网络分析中的核心概念。
其次,作者厘清了概念误用和概念修正的两种概念。正如前文批判了诸多学者对于关系属性的诸多误用与建构性混淆,作者认为我们可以将其视作一种对于概念的修正而非误用。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关系概念的框架表征本身使得我们可以检测到这种“误用”或“修正”,进而对于SNA中的范式转变有更为深入的理解。
最后,作者提到,本文的框架并没有考虑到社会关系本身的时间属性,而将其视作了一种静态的实体或状态,而事实上很多最新的研究已经发现了关系本身的时间过程。但是,作者也指出,这样一种时间过程的关系本身也是关系的一个子属性,可以将其理论化为关系的更多子框架,例如时间上的角色关系、相似性、嵌入性、情感亲密性等。考虑这些可能性将会产生新颖的理论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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