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生日这天,开心地为她买了花,买了礼物,飞奔到她的学校(也就是我原来的学校)。
站在校门口,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当我突然出现在师父面前时,她有些惊讶,但也似乎不太意外。八年了,她可能知道,每年生日,我都会在。
捧着我送的花,她笑得那么灿烂,在阳光下,咧开的洁白的牙齿都在发光。她像小孩一样说着谢谢谢谢谢谢,似乎说什么都无法表达内心的欣慰。
我看见了这世界上最美的笑容。
我一直想要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师父。
还记得,初为人师,刚走上工作岗位,来到附小,接手了一个比较棘手的班级。我领着微薄的工资,要付掉工资一半的房租。我每天应付着学生层出不穷的事情,在教室里大吼大叫。我每天面对着吵吵闹闹的课堂无计可施,每天面对着陌生的语文书照着网络购买的教学设计念给学生听……
我不止一次地给母亲打电话哭,我不想当老师,我只想回家。
若不是遇见师父,我想我早就离开教育行业了吧。
幸运的是,那时她正好休完产假,接手的班级,正好和我同一个年级。听说,她以前是语文大组长,非常厉害。我对她便充满了敬畏。
我这个人,脸皮厚,年轻时胆子也大。自从她来到我们办公室,我不会处理的问题,常常询问她。她比较内敛,不主动教,但若你主动问,她也不会藏着掖着不告诉你。
后来遇到一次区赛课,因学校年轻教师少,只能让我参加。赛课是什么东西?我根本不懂。
我连上课都只会照着教案念。
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她。当时她说,白天没时间,只能晚上来,但是她那晚有一个家庭聚餐,要很晚才回来。
我便在学校等。
那天放学后,我在办公室帮她改作业,擦桌子,抄教案,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好像很晚了,她突然回学校拿包,发现我还在办公室。
她很吃惊:“你怎么还没走啊?”
我也可怜兮兮地告诉她:“我不会赛课。”
或许,是看我确实太可怜了,也或许,是被我傻傻地等待感动了。
她让我可以找一篇自己“有感觉”的课文来上,然后要多读,多读,读出自己的“感觉”来。
课要怎么上,她什么也没说。
我记住了师父说的话,那晚回家,我找了一篇自己比较喜欢的课文,反复读,反复读,读了很多遍。
可是,至于她说的“自己的感觉”什么意思,我一点儿也不懂。
我只知道,那篇课文我已经读到能全文背诵了。
第二天我去找她,给她背了一遍。她便开始教我怎么设计,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我一边写,一边领悟,似乎都听懂了。
第一次试讲,她说还不错,有上课的天赋。但她自己觉得设计不好,那晚又全部重新改了一遍。
改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过了。我梳理完教案,改好课件,已经接近凌晨了。我独自一人去教室“演练”了几遍,后来把保安叔叔吓到,把我赶回家了。
回家以后我仍然不放心,拿着教案对着镜子讲,看自己的表情,手势,站姿对不对。
自然来不及睡觉了,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试讲了第二次。师父又很惊讶,因为我脱稿了。还因为我讲的是前一晚全部改动的设计,我竟然完美地展现出来。
再后来,赛课的成绩不错。
这是第一次师父帮助我赛课的经历。
最累的是那次市级赛课。因为没有接触过整本书阅读的课型,我俩反复打磨,半夜三点都还在讨论课。
真的,我太笨了。
我不仅不会教学设计,我还不知道怎么样评价学生。师父帮我设计好过渡语和总结语,但我总是无法在一瞬间接学生的话。
无奈之下,师父在后面听课时,记录下学生所有的回答,并做了分类,教我遇到那一类应该如何应对。是表扬用词好,还是思考的角度好等等。
为了克服我上课喜欢乱走的毛病,师父规定我在讲哪个部分时,只能站在哪里,帮我卡点位。
为了让我示范朗读一个片段,她一句一句教我读……
在区级赛课时,我得了第一名,特等奖。我深深地记得,宣布名次时,我看到师父流下了眼泪。
那泪水,我终身难忘。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过,要对师父好,一辈子对她好。
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我离开了师父所在的学校。辞职时,我唯一犹豫的原因就是舍不得离开她。但她却劝我说,跟她三年了,她已经把二十多年的功力传给我了,以后的路,要自己走。
她说得很真诚。真诚中,我也感受到不舍。
辞职那天,我回家哭了一夜。
我知道,我今生再也遇不到这样好的师父了。
此后,我见师父的次数便很少了。
她再也没有听过我的课。
只是每当我在上课遇到困惑时,她总是告诉我,要倾听学生,要从学生中来,到学生中去。
我用了好几年,才明白师父的话。我们所有教学的出发点,都要“从学生中来,到学生中去。”
我忽然觉得,我的师父不是名师,胜于名师。
如今,我每次上课,都会熟读文本。努力读出“自己的感觉”来。因为太愧疚师父当年还要一句一句教我朗读,我跟着柏玉萍老师的朗读录音练习了一年。因为当初心疼师父帮我分类学生回答,教我如何回应学生,我抄写了于永正老师、支玉恒老师、张祖庆老师、许嫣娜老师的课堂语言,抄写,背诵,慢慢化为己用。
人生幸遇良师,是我的福气。
师父,不管是过去八年,还是未来十八年,二十八年…我都永远爱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