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糊辣子自传—半生突围42-43:穷则买房\\谁的因谁的果

文摘   2024-10-01 18:30   加拿大  

油糊辣子自传—半生突围42-43:穷则买房\\谁的因谁的果

文\油糊辣子


从千禧年认识小元算起,我们经历异地恋、结婚生子、帮家里盖新屋、双方工作调动、脱产进修、学校集资公寓、小元跨县调动入编等大小事情,一直忙忙碌碌。

穷,是贯穿我们两个农村娃这十年生活的暗线。

二零零六开始,怀化房价进入快速增长时期。学校同事掀起在怀化市区的买房高潮,而我们彼时还在还学校那套小公寓的集资款。公寓集资花了两万一千多一点,还是哥哥借了我们一半资金。

二零零七年上半年,房价肉眼可见地上涨两个高峰。等到下半年,我们手上终于存了七千余块钱。算一账,我们就是不吃不喝存下所有工资也追不上飞涨的房价,于是一咬牙,决定先贷款买房。

房子位置锁定怀化五中附近,秉持方便一方的原则。买房基本下限是排除一楼和顶楼。

结果贫穷限制了选择力。寻寻觅觅半个月,我们还是抵御不了低价的诱惑,决定花十五万买一套顶楼三居室。因为房子是现房,南北通透结构相当好用,还是小错层,而二十米开外牛逼哄哄的高档大型小区“湖天一色”,同样顶层每平米单价足足要高三百块钱左右。

看中的房子是开发商原本留给自己朋友的,因为朋友一直不付钱被其回收过户到了自己名下。我们购买的话不能直接按揭,需要先过户,过户费一万。这就意味着我们先得凑足十六万房款过户后,再通过二手房评估市价拿房产证做抵押贷款。

我和小元都是双方家庭兄弟姐妹中,唯一一个所谓吃国家粮的人,也都是大家庭的主心骨,一向乐意为家里付出,所以弟姐妹间都相当团结。

我们当时手中只有七八千块钱,愣是几天时间就凑齐了十六万巨款,真正是举双方家族之力,还外加好友鼎力相助。

最得力的是公公。这个真正被村民一次次公开投票选举的老生产队长,几十年里热心为村里修路修码头拉来水等,四处去拉赞助要钱,出工出力。不足三百人的这个江边小村,不仅公共设施建设亮眼,村里当时竟然还攒着近十余万公款,准备修停车场。公公出面跟村里打借条给我们借来八万公款,我们按银行借款结算利息。

二零零七年十月借钱过户后,我们立马评估贷款。虽然还找了熟人帮忙试图提高贷款额度,但当时公积金贷款审核严格,我们十五万的房子只能贷得区区四万装修款。但我们不仅要还买房款,还得装修房子。

二零零八年五月装修完成后,我们在这套房子上实际花费的总价在二十四万出头。

房子装修都是小元在忙。我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当年究竟怎么像燕子衔泥般,一点点装修起的一套新房。

只记得最穷的时候,我们不止一次自嘲道:“如果现在我们的亲戚朋友问我俩借一百块钱充话费应急,我们说没钱,人家肯定不信吧?”

装修完房子后那几个月,我们两个高中老师,身上穷得常常拿不出一百块现金。日常开支我们靠的就是两张借记卡错开贷款。

至今感谢万能的贷记卡!一万以内二十五天免息,陪我们度过了二零零八年最穷的那段日子。

二零零九年,小元带完了他的高中第一届美术生,创造了怀化五中美术专业历史最好成绩,谈不上名利双收,但缓解了一小部分经济压力。

二零一零年九月,我下海开服装店。

二零一一年上半年,我们总算还清了房子的所有欠款。

最搞笑的是,还完欠款后,我就马上计划贷款购买第二套房了。

其实,做出这种貌似天方夜谭式的决定仍然是穷的原因。

我以为,穷不仅使人思变,穷更促生虎胆。

我的想法很简单。房价一天一个样疯涨,投资房子变成穷人致富的最好机会,但一套房只能用于自住,再涨也不能转变成财富,必须投资第二套房才有意义。

小元这厮,仍然一拍即合。

于是,我们赶紧找人办贷。房产证从银行拿出来还没几两个月,又被抵押进去了。

这次准备贷款二十万,做第二套房的首付。

彼时英泰国际的营销广告铺天盖地,我们去售楼部看过两次,亲眼看到某些人两三个门面一起买下,就像在我店里买亲子装似的。我们差点就交定金了。

最后幸好理智回笼,觉得豆豆即将读小学,找个学区房更方便。

于是,我一空下来就在网上看楼盘筛选房源,小元就负责实地考察。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最佳位置市委大院电梯搂一套三居室。

小元去看房,发现六楼楼层太低,视线欠佳没看中。

中介小伙子说,楼上三十层新挂出一套,可以看看。

一看,相当满意。

电话问,就定这套吧?

我回,可以,定吧。

下楼就定了。

总价四十一万,压了房东给中介的一点点还价空间。

不知道华联地产那个小伙子,迄今还有没有碰到过我们这种,买房比买白菜还利索的顾客。

小元回来才告诉我说:“大院现在过户开始审核,比较难了,过户费还花了两万,中介承诺保证包过户。”

这厮,家族遗传直男癌,智商稍欠,生怕买不到这套房子呢。中介这单仅过户费,应该多赚了五六千。

我其实也差不多傻,一直觉得“自己觉得不吃亏,吃亏的就是别人”。而且两万已经给人家做定金了,只能想这个位置房子确实难得,值得。

从战略伙伴关系上看,普通夫妻中估计很难找到我和小元这种超高效率合作的夫妻。

我们家里一切事务都自然而然分了工。所谓“自然分工”就是双方都知道自然分担、边界清晰、积极主动、无需强行分派。比如:你的鱼缸你洗,我的花草我管;你洗碗洗菜,我做饭炒菜;你管娃运动,我管娃伙食;我在前面扫地,你赶紧拿拖把跟着拖……

两个没老人带孩子,方方面面需要自力更生的高中教师夫妻,恐怕自然就会练就相当高效的合作关系。

就像普通人眼里买房这样的大事,表面看起来我们比买白菜还爽快,而且夫妻一方看一次就能拍板,其实仍然是基于我们一贯彼此信任高效合作的结果。

大概因为我们出手太爽快,房主竟然后悔了,托中介试探协商退我们定金。这大概是典型的没经过讨价还价过程,卖方不适应,怀疑自己吃亏的心理,相当搞笑。好在,都是明白人,房子还是愉快成交了。

二零一零年十一月左右,房子正式办了二十万十年期的按揭。

首付是抵押第一套房子的贷款二十万,再加上第二套房的按揭,我们相当于还两份房贷。一个月得还五千出头,一个人工资还不够。

但事实证明,还贷款买房远比存钱买房真的容易太多了。

我们因为太穷,导致第一套房子买迟了,被逼得吃土。

四年过后,竟然在鹤城最好的小区拥有第二套房了,自我感觉创造了奇迹。

受我们观念影响,二姐随后也在附近城中村买了一小块土地,修了两小套平房。

二姐家最小的女儿跟瓜瓜差不多大。二姐夫成天笑眯眯的,非常心疼老婆孩子。二姐这几年带孩子没出去做事,抽空就做点手工零活补贴家用。

二姐夫什么活都会做,又做得好,人家都笑他就是手生少了,从来不愁找不到事做。现在自建了房子,解决了一件大事。

后来,大姐、老三(小元弟弟)以及二姐夫的姐姐,先后在二姐一家的帮助下,修了自建房。


43.谁的因谁的果

二零一一年九月,五岁五个月的豆豆提前一年上小学了。

关于提前上学,我们权衡了再三。豆豆个子长得高,又因为没人带人已经在幼儿园混了三年,自己不想再呆幼儿园了。学习方面,孩子从小可谓酷爱阅读,完全没问题。

鹤城和中方又开始试点教师退出机制了。

对于早就领教过聘任制的我们已经麻木,但最大的麻烦是上面动真格清理各校在编不在岗的老师,大家不能请假了。

学校好几个停薪留职多年的老师都回来了。有返岗留在学校做后勤的,也有两个据说早混成大老板了,不知道后来是辞职了还是挂到乡下学校去了。

黄老师也得回校上课,新规定要求至少得五十岁才能办理内退。黄老师是独生女,老娘瘫痪在床已经很多年,脾气古怪得骂退了好些个阿姨,老太太就像一座活监狱囚禁着一家人。

我不愿回校上课,遂申请了一年支教,时间自由很多。

艳子直接调去了市直某中学。

艳子在中方一中七年,一直在高一高二打转,学校没让她带一届高三。最后在教育局办理调动手续的时候,正好碰上学校某副校长。领导大概觉得艳子面熟,认得是自己学校的老师,偷偷打量几次却压根叫不出名字。

艳子也故意不打招呼,心里一片悲凉。我最清楚,艳子要是愿意利用关系,两年前完全能找到市里最高级别的人脉。她一直不想借助关系却备受欺负,最终还是借助了,一纸调令直接进了号称逢进必考的市直重点学校。

这个世道最吊诡的地方在于,滥用的权力一再挤压正常空间,有只无形的手揉捏着你,逼着你入伙,然后变成自己曾经憎恶的样子。

为了防止英泰商城开业后对金帝的巨大冲击,国庆后我开始准备小店转让事宜以及英泰那边新店的装修。

十一月底,亲子装小店以五万五千元顺利转出。一年前我匆忙盘店花了五万转让费,同等位置看来价格有点虚高,再转不亏反赚了五千,出乎意料,自感运气不错。

谁知英泰开业时间一再延期,最后定档年后三月。这时候坊间已有传闻英泰开发商资金链断裂了。

二零一二年二月底,某天浏览新闻,突然发现竟是故人。

原来五年前畏罪潜逃的陈校长,年前竟被西安警方抓获了。因挪用公款偿还高利贷赌债,区区二十四万,两夫妻四处躲藏了四五年。在家属退缴了全部赃款后,现在仍然被判五年有期徒刑,代价何其巨大。

三月底,英泰终于开业。这时我已经换了另一个亲子装品牌。打了一万订货款,保守起见,新店只铺了五千元新货,配上原来店里的存货,差强人意。

仅仅经过开业最初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的热闹后,管理不善的英泰负一楼很快就没了人气,成了鬼城。我签约的是交两万押金免租三年的负一楼门店,损失倒不大,但还在合同期内,生意不好也不能关店走人,于是我只得请了大姐的女儿给我看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店。

我自己到锦溪小学旁边重新转了个小店,趁着夏天,跟朋友一起做冰激凌批发。随后又协助弟弟弟媳,在斜对面开了家小蛋糕店。

四月某个晚上,我们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弟弟又一次离家出走了。

弟弟身高接近一米八,单从形象看,高大帅气,孔武有力。弟弟初中毕业后不愿意读书,先后跟过二姐及小元兄弟辗转浙江广州打工,做起事来也能干,就是网瘾严重,沉迷网络小说可以不眠不休。

二零零九年春节,弟弟从我们家菜地挖出一个好好的腊猪膀腿,觉得奇怪,连忙喊住正在附近摘菜的珍婆婆看。

珍婆婆开始以为是她家猎狗叼来的肉,但看到埋得那么深,不可能是狗埋的,于是拿回去给大家看。大娘一眼认出膀腿是云满娘家的,说是自己帮云满娘熏过。银嫂子偷偷告诉妈妈说,猪膀最开始是放在她家熏的,她无意中听说猪膀是三斤六两,才叫云满娘提前取走了。

老家死人咽气的时候,要烧三斤六两“落气纸”,所以大家忌讳这个重量,卖东西的称到这个数字都会加一两或少一两叫秤。

云满娘是村里公认最爱挑是非的人,而且村里一直传说大叔的老木匠师傅临死前本来要传鲁班阴教给大叔,大叔怕阴教折损子孙不愿意接受,最后烧掉了师傅的秘籍,但云满娘早偷学了一半。传说村里谁谁曾被云满娘做过手脚后就生了病,又说学了阴教的人就跟养蛊的人一样,长时间不下咒弄人,自己就会慌得难受。

拆屋后第二年春节吵架,大哥当众咒骂要弄死弟弟,妈妈其实一直隐隐担心他们背后使坏。因为这个猪膀,跟云满娘吵了一架。无论我怎么用科学解释都无济于事,拆屋后这五年的平静再次被打破。

妈妈认定云满娘一伙要害人,于是四处问仙娘傩师。结果自然如她所愿,那些神汉仙娘说下咒的不过是个半灌水,道行不精,可以化解云云。妈妈于是讨来各种灵符神水,深更半夜跟大娘两个去三叉路上烧纸钱和草人送鬼。

弟弟被折腾得更加烦躁,越喜欢躲到虚拟世界里去,有时三四天就呆在街上网吧不回家。妈妈气得拿木棒去找,回头看见弟弟萎靡不振随时都可以倒下睡觉的样子又总说“原来不是这样的,就从挖到那个猪膀以后,人就不对了!”

二零一零年下半年,有人给弟弟说媒,弟弟看不上,妈妈却积极得很,只想完成任务一样。女孩第一次跟我们见面,是到二姐家来拿买三金的钱。整个过程完全不像小妹子见姑姐,倒像媒婆在跟家长谈生意,惊得我和小元及二姐面面相觑,偷偷劝妈妈放弃这门亲。妈妈只想尽快讨个儿媳回来,说弟弟人老实,找个老婆厉害一点好。

我和二姐多次劝妈妈说,结婚不是找个石头搬回来放家里就万事大吉,他们两个是要过日子的,妈妈执意坚持。果然,弟弟两个谈了两个月样子,就吵了几次,某天弟弟就离家出走了。

几个月后,弟弟被我们找回来,我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诊断说没什么大问题,家人多关心一下小伙子就行了。兜兜转转,女方又托媒人来说,结果两个又在一起了。

临近结婚,弟弟又打起了退堂鼓,老丈人生日不肯去送猪腿。

这时候十多万彩礼都花了,妈妈越加不想放手,竟叫来舅舅逼着弟弟挑了猪腿上门。这些情况,我和二姐当时压根都不知道。

结婚当天,爱面子的妈妈准备了一堆红包去迎亲,结果抠门的弟媳家给拦轿门的小堂弟堂妹们每人只发了一块钱红包。弟媳的老奶奶很生气,发了几句牢骚。弟媳竟然当着她家一屋子的亲戚,转身冲进厨房摸了把刀出来,要去砍她奶奶。这一疯狂举动吓坏了弟弟和我们这边一帮接亲的亲戚。

懦弱无能的弟弟,童年的创伤还没来得及治愈,又错失了婚姻的第二疗愈机会。

现在,弟弟又一次出走了,而弟媳已经怀孕了。

九月中旬,豆豆转学到我们新家学区的锦溪小学读二年级。转学第一天,豆豆临时坐在教室最后排,回家告诉我说今天看黑板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我心里一咯噔,周末赶紧带娃去检查眼睛,果真近视了,真性的,七十五度,欲哭无泪。

豆豆读一年级的时候,我们担心她年龄小骨骼承受力不够,跟班主任沟通过,她只需写极少的作业,别人生字一个字写一排,她只写三个。

只是这个过早体验到阅读乐趣的孩子,太喜欢看书了,窝在沙发上床上蹲着趴着躺着看。虽然我们每次看到都会干预一下,但我们都忙,根本无暇顾及她。

还有个隐秘的原因,我自己读小学开始经常都是躺在被窝里火箱里看书,家里为了省电长期都只照五瓦的灯泡,直到现在看书还喜欢窝在沙发一角或床头看,可我视力迄今稳在一点二左右。潜意识里,我是受过来人的经验支配,不相信孩子看书姿势那么容易造成近视,所以根本没引起重视。

虽然知道真性近视不可逆,但强烈的自责感支配下仍然期待各种奇迹。犹豫着花不花五千智商税矫正试试,最后还是决定试一次。

矫正了三个月左右,裸眼视力貌似提升了,但屈光度仍然增长很快,只得配了框架眼镜。

十二月某天,惊闻噩耗,阿兴出车祸没了。

阿兴就是千禧年大雪天和小元一人一匹烂摩托,杀到丁家看同学的刘老师。如果不是阿兴的舅公又恰好在我们村,也许我和小元就没有后续,小元因此将阿兴视为媒人兄弟。只是阿兴后来越发沉迷于酒桌牌桌,遂与我们渐行渐远。

阿兴那天在兄弟学校喝了酒,晚上八点多钟仍然执意开车回家。

驾驶的面包车翻了,滚进马路下面一条溪涧。阿兴被甩出车外,又被滚落下来的车压在腰上,双腿俱断动弹不得,手机也不知道被摔到什么地方去了。

其实翻车点约五六百米外就有人家,但大冬天的晚上村民都窝在家里,没一个人发现。直到第二天早上学生上学路过,车祸才被发现。

现场,阿兴一双僵硬的手臂直挺挺的,已经不像人的手。因为他的身下恰好是一氹溪水,不撑着脑袋就会被淹着,一两尺深的水,也会夺命。

法医检测说,阿兴的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五点左右。

阿兴到底是被冻死的被疼死的还是被淹死的,法医也下不了定论,准确说是各种因素该死地集合了。

阿兴已经结婚,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如果阿兴是一个本本分分的正常男人,拥有正常的夫妻关系,那彻夜不归又无法联系的漫漫冬夜,他的妻子肯定会四处问讯找人。

可是,阿兴不是。

据说阿兴微醺着摸黑仍要奔赴的,是另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的怀抱。

长期流连酒桌牌桌的阿兴,看似天天幺五幺六活得热热闹闹,可万家灯火中却没有一盏灯在独独为他守候。

所以,他一个晚上被车压在一条小溪里动弹不得,压根没人知道。更没人知道,阿兴在那个寒彻骨髓的冬夜寒溪里撑了多久,有多绝望。

小元从长沙连夜赶回老家去送了阿兴最后一程。

一伙男人守夜的时候,阿兴的两个牌友边烧纸边开玩笑说:“兄弟,你真假堂客都可以凑一大桌了,三十几年也值了!兄弟我给你多烧点钱,到那边自己当老板开场子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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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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