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糊辣子自传—半生突围19:十九岁档案

文摘   2024-09-18 20:00   湖南  

油糊辣子自传—半生突围19:十九岁档案

文\油糊辣子


师范三年发生过的三件小事,对我的教师职业产生过深远影响。

一是之前说过的因卧谈会被迫调换寝室一事。

记不清在604寝室究竟住过半个学期还是更久一点。

当时琼瑶、席娟、岑凯伦等港台言情小说盛行,校门口小书店里到处都是,姚同学和段同学非常喜欢。我不喜欢言情类,连初中最爱的武侠侦破类也看得少了,喜欢上了外国文学、杂文历史类和先锋派小说,尤其喜欢余华和苏童的作品。于是,热衷讨论文学的我们三个小文青,经常由讨论陷入争论,青春年少的我们又太想说服对方,熄灯后总免不了“卧谈论剑”。

有天晚上,姚同学扯起话题,我们仨谈得太起劲,被宿管阿姨逮住扣了班级评比分。

早自习时,班主任将我们三个叫到教室外面花坛边训话。三足鼎立之际,我们不经意互使了一个眼色,结果被老师凭空拦截,成了不知悔改蔑视权威的直接罪证。后果很严重,我们立马被调换了寝室:姚同学去了左边603,我去了右边605,段同学留守原地。曾经那般伶牙俐齿的段同学从此日渐沉默。事实上,因为这件事受影响的远不止我们三个,细看留言便知。

二是某次校运会,参赛同学临阵出了状况无法参赛,为避免扣班级分,班主任安排目测体力不错我临时顶替参赛。我从没经过长跑训练,只是临时去跑三千米呼吸调节都不会,但秉着奥林匹克体育精神还是艰难地坚持跑完了,但比赛只取取前六名,在还有体特生参赛的情况下,我自然没有获得名次。那天当我煞白着脸跑完终点时,班主任扬一扬手很漠然地叫同学搀着我离开跑道,一句安慰或鼓励的话都没有。

三是代替同学补考受处分的事。

蒋同学物理补考两次还没通过,面临挂科留级风险。补考前那个中午,蒋同学在班上找同学帮忙代补考,开始我们都不答应他,犹如困兽的蒋同学一拳头砸在我课桌旁边的窗户玻璃上,鲜血直流,于是我动了恻隐之心很义气地答应了。下午当场被物理老师抓包,同时被抓的还有178班另一个代考学生。

此事让我在意的是,学校宣传栏那个毛笔手写的留校察看处分。我这种拿奖学金从未受过处分的好学生,当时觉得全世界人都看到了,伤心羞愧又委屈愤怒——伤心羞愧应该是因为生平第一次被大字报公开通报处分;委屈愤怒主要是自感我是满怀义气给同学补考而被处分,结果蒋同学竟然连一句抱歉的话都没跟我说,老师们也始终没有谁单独找过我谈话。我当时多么希望班主任或物理老师能够说“理解我是出于帮助同学的好意代考,讲义气是好事,只是义气也要在遵纪守法的前提下去讲”诸如此类的话。

再后来得知班委会居然就我上学期的奖学金能否发放问题,还专门开会讨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我的甲等奖学金四百元是学校对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奖励,跟这学期代考违纪毫无关系,何况奖学金是学校下发的又不是班费奖励,班上有什么资格讨论没收我上学期奖励呢。

直到一个学期后学校团委征文比赛,大家都不肯写稿子,团支书黄同学求着我写一篇交差。截稿当天,我在政治课上赶写了代考这件事,文章后来获得学校木叶杯征文一等奖,发表在校刊上,后又被学校推荐发表在《中国校园文学》杂志上。

其实,文章情节虚构了很多,比如学校从来没有寄过处分通知给家长,妈妈也压根不知道这件事,但一切的情感挣扎都是真实的。

 

附原文:

母爱,让我走出沼泽(节选)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等。

愧疚不安地等待来自黄土地上失望的回音。

然而,我等来的仍是黄土地上日夜操劳的母亲的问候,带着黄土地上特有的纯朴与真挚!

我唯有无声地哭泣……

十八岁,不假思索的年龄。义气和冒险远远超出了理智,于是就有了那个不理智的故事。

新学期开学不久的那天,我手持J的补考证,一如其他补考考生进入了物理补考室,泰然自若地连自己也有些吃惊——因为监考老师是我们的物理老师。“义气”的我相信周围的人也一定“义气”!这是J第三次补考物理了,还不过关就要留级了,中午看他丧气地一拳头砸碎了我课桌旁的两块玻璃后,我就二话不说地答应替他补考了。然而,物理老师丝毫不为我的“义气”所动,竟毅然决然地上报了教务科。

后来几天时间里我所明白的东西似乎胜过了十八年的所学,这也就注定我要付出超乎常人的代价。于是,就有了差点取消上期“三好学生”、“甲等奖学金”的资格;就有了一纸通告传得校园沸沸扬扬;就有了“开除学籍,留校察看”的处分……

一直以来,我习惯于对往事挥挥手“无所谓”过去。这个世界太容易使人沉沦,我不允许太多的往事羁绊了我,唯一的方法就是全身心地向前冲刺!然而,当我发现这次再也不能跟她“挥手作别”的时候,我一下子懵了!

记得那天,班主任把那份刺眼的“处分”递给我的时候,我问了那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处分要寄回家吗?

那一刻,班主任一定洞悉了我内心深处的担心与愧疚。于是,他给了我一个模糊的答案:这要学生科决定,特殊情况会特殊处理吧!模糊中,我只希望我那仗义的代人补考会是一个特殊……

那些天,我睁眼闭眼都在想,母亲那双布满老茧是手打开那纸处分时会怎样颤抖?

(略去中间几段)

轻松的日子很适合思考。当我一遍又一遍模拟着怎样向母亲说那个困扰我一年的故事时,无意间在母亲的床头发现了那封信——学校寄来的处分决定——邮戳竟是一年前……    (写于1998年下学期)

教物理的李老师后来两次特意找我解释,事实上我至始至终都从未埋怨过他。我完全理解他只不过在履行监考老师的职责而已,而且,当我能够写出那个故事的时候,意味着我已经走出那段纠结的日子了。

这得感谢后一任班主任张老师,他的善良宽容让人有不好意思犯错的感觉。

师范三年,经历过很多老师。我感受最强烈的一点就是:一个老师的人品远比能力重要,老师的温度远比制度更滋养学生。

毕业后成为老师又成为班主任的我,很是关注班上一些家庭情况及个性特殊的孩子。尤其是面对种种评比蜗角虚名,从不刻意争取,自我感觉能够比一般老师更理解包容学生过错。

也许,就是因为自己曾经淋过雨,所以会想着给学生尽量撑一撑伞吧。

当初,我在两本同学录的扉页写的“个人小档案”是这样的:

最喜欢的颜色:白 黑  蓝

最爱听的歌:《爱如潮水》

最百读不厌的小说:《简·爱》

最想去的地方:西藏、大海、内蒙古大草原

最惬意的事:一个人独自躺在床上看自己喜欢的书

最得意的事:成为许多同龄人的“大哥”

最信奉的格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

现在再看这个小档案,让我再次提醒自己警惕大脑的记忆。

印象中我觉得自己当初最喜欢的歌应该是张学友的才对,但白纸黑字显示的是张信哲的《爱如潮水》。

穿透二十多年的光阴,可以想见当年那个像简一样自尊又自卑的女孩,对爱与被爱的迷茫与渴望。

早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男生寝室有段时间常常夜谈女生,结果有人泄了密,在教室公开说某男生喜欢我,从此我再也不跟那个男生说话了。

我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是谈恋爱就等于要嫁给对方,所以我从没想过在中师读书时候谈恋爱。更关键的也许是,只有相当成熟的异性才能吸引有恋父情结的我这种同龄人眼中的“大哥”。所以当班上疯传小娃娃一般的黄同学竟然谈起恋爱的时候,我认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缺乏恋爱的能力。

非常感谢我的两大本同学录,感谢青春友谊的赤城,留言将我的一段青葱岁月梳理得更清晰客观。

十九岁的我,究竟是怎样一个我?

常常乐呵呵给同学排忧解难的大哥是我,感觉“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的也是我;

爱情岛上一群人嘻嘻哈哈追逐打闹最疯的是我,一个人挎着相机走遍芷江大街小巷也是我;

舍不得买零食的是我,非常慷慨买书的也是我;

外套买件十块便宜T恤的是我,贴身内衣愿意花三十六块的也是我;

周末赖床到中午的是我,在绝大多数同学放弃自考后,仍然自学自考的也是我……

所以,每个人究竟是怎样一个复杂的多面体?

记得初三毕业那个暑假,我天天掐着指头心急如焚地急于摆脱窒息的家。可是师范第一期还不到期末,我又那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了。

在芷师第一学期宣布放寒假的当天,我大清早就收拾了行李,第一节课上了半节课就请假逃课回老家了。

那时怀化到接龙下午只有一点半那一趟班车。320国道到处破破烂烂,从石宝乡到接龙乡这一截乡级公路全是稀烂的泥巴坑。我乘坐的班车一路陷过去,到达石宝幸福村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车陷进了一个大泥坑,全车男女乘客都下去推,还是不顶用。司机师傅最后借来几把锄头指挥大家修路,又讨来一堆稻草垫在轮胎下,推了半天,破中巴车才总算爬出了大泥坑。

我到达龙溪村下车时已经晚上八点过几分了,周围一片漆黑。我拖着早已冻僵的双腿了敲开村口老同学家的门,借了一把电筒,然后一手扶着肩上的大行李包,一手握着电筒呼哧呼哧往赖溪赶。

回小村三里多路,有三个山弯在非常年代吊死打死过人,是老家传说中恶鬼频出的地方。村里有些胆小的嫂子婶娘大白天赶集,都要邀一个伴走。

十七岁的我,一个人摸黑夜行毫无惧意,准确说是回家的渴望完全战胜了恐惧。

如果不是这次冬夜夜行的体验,我可能一辈子都意识不到,我对那个曾经只想逃离的破碎的家,还有着如此深厚的挂念。

还有毕业离校那天好友闹的一个乌龙,至今说出来,很多人肯定都不相信。

离校那天,校园广播一遍遍循环播放着张学友的《祝福》,怀化地区各县市的专车拉着应届毕业生陆续离校。

泪眼朦胧中,好友李同学将当时最流行的《泰坦尼克号》相册日记本送给了我。到教委报到开会再匆匆赶上老家的班车后,我才有空细看好友的礼物,一打开才知道闹了乌龙——原来李同学错将雷同学写给她的告白日记错送给了我。

雷同学有段时间下午放学后天天在教室里嘶吼《等到花儿也谢了》和《一千个伤心的理由》,大家都知道他喜欢我们寝室的舒同学。后来几时开始暗恋起的李同学,我完全找不到一丝痕迹。

文静内敛的李同学跟我称得上神交挚友,精神交流总能直达心底。看过扉页知道闹了乌龙后,我竟然能够那般君子地压住自己的八卦之心,愣是没有再去翻那本日记。

当天我提前在接龙乡街上邮局路口下了车,然后认真填好包裹邮寄单,小心翼翼地将雷同学的日记邮寄给了外县的李同学。

大家可能无法理解,当年我寄走那个沉甸甸的日记本后,我的内心涌出的竟是是一种强烈的自豪感。

假如我选择偷看,自然谁也不知道,但自己会产生一种偷窥的不道德感以及对朋友的背叛感,这会让我鄙视自己的小人行径。所以,我选择很君子地非礼勿视,原封未动将日记寄走。

我当时获得的那种战胜另一个小我的自豪感,至今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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