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糊辣子自传—半生突围47：初中试验田
文\油糊辣子
鹤城区于二零一三年起推行中小学校长聘任制和任期目标责任制。
怀化一中、怀化二中等六所学校成为试点试点学校，区内三百多名学校中层干部被免职后全部重新聘任，三名校长被免职，八名校级领导落聘。报道称“这标志着鹤城区教育系统人事制度改革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二零一四年八月，继校长聘任制后，全区教师进入“全员聘任制”时代。
八月底，我被分配到怀化四中西校区（以下简称四中西校）。奇怪的是，直到我工作八年后辞职离开学校，从未感觉受过城区聘任制的任何影响。
四中西校位于怀化最核心商业区，前身是怀化市交通职业学校，后来怀化三中初高中部剥离，作为三中初中部过渡校区办学一段时间。
去年为缓解城区小升初招生压力，依托怀化四中名校效应，成立四中西校区，首届招收初一新生四百三十人。
我们是第二届元老。
学校虽然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修建的老房子，上厕所得“翻山越岭”，而且还是师生公用一个旧挂式水箱冲水的老蹲坑。但学校小，人际关系纯粹，工作软环境很不错。不忙的时候，大家中午时常还能去校门口美食城聚个餐，其乐融融。
韩校长颇有谦谦君子的温润又不失风趣，从没见对谁说过一句重话。韩校几乎每天都会在校园里四处巡视，随手在捡地上的垃圾纸屑。
开学时班主任工作推不掉，于是时隔十年，我又做回了初中班主任。
我暑假刚被派去参加过高中语文骨干教师新课程培训，回到初中，又是热火朝天的杜郎口高效课堂模式。
高中十年，什么教育多媒体、电子白板一代代换。一个教育产品从开发到被成片推广，谁都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我对教改，也早没有了期待。但高效课堂首倡者李炳亭老师说的“课改就是从油锅里捞孩子”这句话，非常打动我，我也觉得孩子的确是在油锅里煎熬。
开学初各班首要任务就是搞高效课堂小组建设。
每个学习小组要制定自己的组号、组训、组规等等，墙上贴满各种玩意儿，四中本部还会统一验收。
各个班主任都忙坏了，校门口的广告店老板也被我们催得得要死。随后，每个老师还要严格按高效课堂流程上公开课。对我这个习惯借题发挥拓展闲扯的来说，语文课严格按照“预习交流、明确目标、分组合作、展示提升、课外扩展、达标测评”六个环节生硬地一切割，简直不堪忍受。尤其还得配上学生整齐划一的掌声，脸都在发麻。所以，配合着走完流程验收后，六环节就不套了，导学案也选择着用。
娃娃们更是被各科的导学案折腾到怀疑人生。
因为各科作业都是一天一张A4纸导学案，稍不留神就掉了。当时印导学案的纸张都是那种质量很差的灰青色土草纸，复印的时候文印店标准的A4白纸要收五毛一张。复印费对那些粗心大意的孩子来说是笔大开支。
我班上的陈同学，是个爱吃零食闷着调皮的小男生。我提醒他多次分文件夹整理各科导学案，他仍然像腌腌菜一样一把抓。有天我盯着要他现场整理，结果他的书包里课桌里掏出一大堆导学案，混着各种食物残渣油渍，都长出长长黑毛了。我拍了两张照片笑话他说，要不要发家长群给大家围观一下生物学奇迹，这娃终于脸红了，此后不再一把腌菜样放导学案了。
小组学习模式是我很认可的一点，于是我利用小组学习继续将我高中教学喜欢的随笔训练改良成“班级流动日记”。
我买了八本精美的大开日记本，各组一本，组长负责保管并安排小组成员轮流写作。写作内容不限或小组自定，字数不少于五百字即可。每个小组成员第二天阅读同伴作文后，都必须在文后写一个简单评论。
周五我统一收上来批阅一次，依据各小组五篇作文整体质量给小组分等级加分，同时选出最优秀的文章复印张贴在教室专栏供全班欣赏。在下一周开启新一轮作文写作前，我还会抽取专门的作文课组织各小组大交换流动日记，争取让每个同学的作文被班上同学传阅一遍。
这样流动起来的作文，因为真的是首先写给伙伴们看，激发了大部分同学的表达欲望。大家自觉地注重作文质量了。
后来易同学无意中跟我提起，说她小学六七个同学国庆期间一起去步步高喝了鸡尾酒，其中有个同学成绩很好但割了几次手腕了，同学妈妈还天天发朋友圈晒学霸女儿。
受此触动，我随后又定期做了个“沟通桥”书信活动。
我让班长买来精美信纸信封发给大家，利用班会课建议给自己的同学父母老师等自己最信任的人写信，把想说的话大胆告诉想要告诉的人。还承诺如果有些话不敢跟对方说又特别想要让对方知道的，需要我帮忙的，我也可以作为中转站代转交。
教室外面班级文化墙上，我也做了一个“沟通桥”板块，专门张贴愿意公开张贴的信，其中包括对各科老师的意见建议信。
有个女同学给我写信，说希望我跟她妈妈电话谈一下，她的原话是：“我妈妈是世界上自我感觉最好的妈妈，她以为地球都围着她转，她要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我觉得我妈妈最应该来跟杨老师学习，我请老师打电话跟我妈妈谈一下话……”
这个孩子给我看了她手臂上的两道浅浅划痕。说是六年级毕业考试前有次数学只考了七十多分，被妈妈骂了半天，她回了句嘴，结果被衣架猛抽一顿，她晚上躲在被子里哭着划了手腕。
我当时心里其实非常吃惊，因为这个孩子担任班干部，乖巧又上进，她不说我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后来我叫这个女孩的妈妈来学校面谈的时候，孩子妈妈一下傻了眼，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眼里的乖乖女已经痛苦到自残的程度。
好在这位妈妈也是个单位小领导，反思能力执行能力都不错，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孩子聪慧也有反抗精神，状态后来越来越好了。
我行我素地带着班，学生自治为主模式下，我们班每个月的文明班级评比就完全随意了。好在自己班整体成绩还不错，第一学期期中考试语文成绩排在年级第二，期末侥幸得了第一。带的另一个6班不是班主任执行差了一截，经常在第四五名徘徊。主要是我们整个西校区语文学科实力强悍，跟本部二十几个班统考，我们总是名列前茅。
办公室伙伴老满，早我两年考进鹤城的。据说当初公招说课时说得评委都站起来鼓掌了。后来一次全市统考，我们年级语文单科平均分也是第一，考赢了怀化三中初中部。
最无语的就是老陈老胡之类的班主任，本身能干又还拼命。学校明明七点五十上早读，她们天天七点半就上了。
后来改行还是去了外地的小同事龙老师给学校留了个灵魂拷问，数学总考年级倒数第一的他说：“真搞不懂学校这些中年妇女，争第一就算了，为什么还非要拼命拉开二十多分的差距？还让不让人活呀？”
我这种踩点上班的被小龙所说的“中年妇女”一衬托，几乎就成“不负责任”一类了。
第一学期，学校课后延时的第八节课班主任自主安排，可上可不上。我班上除了个别任课老师一周偶尔需要上一次外，其他时间一律不上课，放娃早早回家。我也从不私自占课或占用学生的课外时间，而且对学生公开承诺，他们可以集体抗议任何占用体育课的科任老师。
因为既不提前上早读也不延迟第八节课，教室更不装监控，学生因此挺自豪的，他们觉得自己的班主任老牛叉了，说我是西校的“霸王花”。
后来班上很多同学说我跟莫文蔚长得像，不知谁起的头，就叫我“莫文爱”了。
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最后一天，刚好是我生日。当天有三个原中方一中毕业的学生带了鲜花和礼物来看我，于是班上有部分同学也知道我的生日。
考完最后一堂后我去放学，教室门口把守着三四个“将军”不让进，拉着我到楼梯口“叙旧五分钟”。片刻后，拥着我进去，我一开门，大家齐唱起生日歌，只见黑板上写了一排大大的美术字——“祝：杨老师生日快乐！”。
“杨老师”三个字下面又写了个同样字体的“莫文爱”。黑板上还画了很多爱心、星星和气球……
2024-1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