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糊辣子自传—半生突围6:盖新屋与吃残羹

文摘   2024-09-10 20:01   湖南  

油糊辣子自传—半生突围6:盖新屋与吃残羹

文\油糊辣子


一九八八年三月某天,大嫂以为是二姐用了她的桶子,大清早起来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尽了。

三哥被吵醒,得知是桶子惹的祸,气得起来骂娘。铁桶还是大哥结婚前买家里公用的,三哥晚上洗澡拿去提水用了一下依旧放在水池边。

三哥骂了娘,大哥立马趁机给大嫂撑腰耍起横来,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继父就像个泥菩萨,眉毛拧得紧紧的,喉咙里嘟嘟嚷嚷,外人一句话也听不清。

大嫂结婚前嘴巴也很甜,跟着大哥左一句妈右一句妈叫得欢。

结婚初期,大嫂礼节上也还不错 ,只是非常爱沾小便宜,家里蔬菜鸡蛋什么东西都往她自己的小家扒。随着妈妈的退让,大嫂在大哥及几个婶娘的挑拨下越发大胆,摆脸色,指桑骂槐、摔门摔东西等等,越来越恶劣。

妈妈清楚大哥大嫂无非找借口想赶走我们罢了,想着自己一结婚就是万般操劳,月子里天天还在剁猪草喂猪,大哥娶来媳妇转眼就不认人了,于是逼着继父离婚。

继父自然不愿意离婚,但本性软弱无能,既不管教不了大哥大嫂,又没有自己的判断。心里一不痛快,继父就练千年躺尸功。

闹得鸡犬不宁的关键时候,爷爷挺身站了出来,对妈妈说:“他们不就是容不得我‘身小’娃这几个娃呀,你带娃回来算了!”

但是,妈妈对奶奶也心有余悸。

继父还在躺尸,大嫂故意当着二姐的面去踢鸡窝,指桑骂槐滚出去,二姐决定不忍了。当天早上上学后,二姐带着我旷课了。

十三岁半的二姐带着八岁半的我,找到万贤奶奶家,要她上来分家。

万贤奶奶至此才彻底看清继父一大家的不良居心。本着劝和不劝离的老古套,外贤奶奶还是左劝右劝。妈妈要求离婚,继父死活不答应。

最后,婚没离成,但万贤奶奶主持两家分了家——妈妈带着我们姐弟四人,又搬回了我们原来的家。

爷爷奶奶当初分走一头小母牛,他们懒人图方便,竟然将牛一直养在我们的灶屋里。

牛养了半年样子,越养越瘦,早廉价卖掉了。但我们的灶屋已经成了牛栏,脏乱得不像样子了。

妈妈带着我们又是忙活好几天,终于安顿了下来。

弟弟也在大舅妈师傅的香案前烧了一纸过继文书,过继给了我们早逝的父亲。

分家没几天,继父一家就开始上门求和。妈妈没有理睬,田地也都分开各管各家的。

二哥个性遗传他妈,嬉皮笑脸的,一时也天天上门讲好话,帮忙做工。

二哥一再表态,自己绝不会像大哥一样娶了媳妇忘恩负义云云,又去丁家请二舅妈出面劝和。

九月底摘茶子的时候,继父爷仨将摘的茶子都偷偷倒进了我们家的茶子堆里,表示复合的诚心。

一九八八年十月初,在各方人士的劝说下,分开半年多的继父带着他两个小儿子又跟我们同锅吃饭了。大哥大嫂也不忘作秀,嘴巴又甜起来了。

一九八九年大年初一,大哥大嫂带着侄女来拜年,一个竹篮子拿红毛巾盖得严严实实。我偷偷打开一看,里面四个桔子四个糍粑四节甘蔗,还有黄裱纸包的一包冰糖。

身为后妈后奶奶的妈妈,自然不敢怠慢,早早弄一桌拜年饭招待,临走还要给孙女打发个大红包。

开年后,大嫂的妹妹家里有事,急需大哥大嫂上怀化帮忙看店。大哥大嫂想把小侄女放家里照看,一番甜言蜜语,妈妈不好意思拒绝又答应了。

当时,弟弟两岁四个月,侄女一岁八个月。两个孩子在一起免不了争东争西,继父和妈妈就习惯性一齐打骂弟弟。尤其是继父,好像一直就不喜欢弟弟,只要听到他的孙女哭,不分青红皂白就打骂弟弟。

有次小侄女被大娘屋前的小石板绊了一下,哭了,弟弟远在十米开外,继父竟然黑着脸要打弟弟。

大娘看见了,马上证明说:“刚才不是娃娃弄的,是妹妹自己不小心滑了一下。”继父仍然嘟嘟囔囔,骂弟弟“魔子鬼崽”,讨嫌。

妈妈始终被套在后妈的枷锁里,生怕别人说自己护短看轻孙女,于是总是委屈弟弟,但心里对继父的一味偏袒又不满。这种不满怨气始终没有发泄出来,最后都化作了打骂弟弟的无能狂怒与怨愤。

侄女在我们家生活了半年,那半年应该是弟弟童年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一九八九年夏,村里来了个隆回县的桶匠师傅,手艺不错,人也和气风趣,家里遂让二十一岁的二哥拜桶匠师傅学起了手艺。

九月开学,十七岁的三哥死活不愿上学了。

继父咕噜咕噜骂了好几天,三哥犟牛一样梗着脖子一声不吭。妈妈也劝,三哥说:“我比来贤校长都高一个脑壳了,年年倒数第一,丢不起人了!”不肯再去学校。

继父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四,他两头两尾的哥哥弟弟都读了书,就中间的三爷和继父两兄弟备受父母忽略,一天学堂都没进过。

因为自己深受没文化的苦,继父单身十二年硬是让三个儿子都去上学。这一点实属难得。

只是可惜三个哥哥都不是读书的料。大哥二哥读了三四年书后死活不愿再读。三哥更是年年倒数第一第二,每个年级都留了三次,读了六年书还在二年级,义务教育不让留级后才升到了五年级,九年下来小学还没毕业。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和二姐成绩却非常好,两个总蝉联全乡第一。

学渣三哥倒很以我们两个学霸妹妹为荣,每次期中期末表彰大会上看我和二姐拿了奖,他都非常高兴。

三哥是继父三个儿子中,唯一一个真正给予过我哥哥亲情的人。

二哥三哥两个壮小伙子齐刷刷摆在家里,盖新屋就成了迫在眉睫的大事。

一九八九年十月初,妈妈叫来二舅满舅帮忙平地基打新屋场坪。宅基地选的是三百米外上弯那块上等菜地,容易平整。村里很多人家按例都来帮忙,四五天就整好了。

接下来请木匠师傅的事让妈妈犯了难。

继父的大弟和妹夫都是木匠,要是修房子不请自家人却请外人必定招人非议,但大叔的老婆云满娘一向幺蛾子满天飞,怎么都招架不了。

妈妈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请了大叔、小姑父。大叔再叫来他一个师弟,三个木匠正式开工盖新屋。

果然,大叔连着多做几天活,云满娘就会站在我们家不远处路口指桑骂槐。怕老婆的大叔赶紧停几天工再来。

秋冬季节白天时间本来就短,一天三餐饭一耽搁,根本做不了多少活。三个木匠做做停停,光一个屋架子断断续续就做了两个月。

一九九零年开年后,二哥继续跟着桶匠师傅做学徒四处打木桶,家里继续请木匠装屋。

在木匠完全靠纯手工刨子做活的年代,修一栋上下两层带厨房偏厦的木房子,从做屋架到完全装好需要三四百个工。

也就是说,像我们家一天三个木匠做,即便一天不间断,也足足需要一百天。

实际情况是,农村请工匠需要顾及各种农忙季节及个人杂事耽搁,盖幢新屋前后算起来要花上大半年的时间。

断断续续请匠人的这大半年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吃饭的憋屈。

那时家里大大小小十口人,又常年搞建设,可以想象穷得如何叮当响。

妈妈是个非常好客讲面子的人,生怕亏待了亲朋匠人,绞尽脑汁维持着一日三餐的体面。每餐吃饭,都是继父和三哥陪着匠人们先吃。三岁的弟弟有时不听招呼,就给盛点饭菜抱到外面去吃。

妈妈带着我们三姐妹餐餐都要等匠人们吃完再上桌。

很多时候妈妈为了节省点生活开支,还会将他们吃剩的肉块再夹出来一些留着下一餐炒菜。比起后面吃饭没有好菜的小委屈,最让我烦躁的是对剩菜的嫌弃。我那时本来最喜欢泡青椒炒肉里那个辣辣的菜汤下饭,但每次在后面吃残羹,根本就不敢碰任何汤水。

直到十余年后,我二十岁定婚前第一次去号称“公筷之乡”的婆家,看到他们使用公筷,恨不得捶胸顿足一番。想当年,我怎么就想不到使用公筷那么简单有效的招呢?

现在,当我们姐妹偶尔跟两个老人闲聊这段吃残羹的经历,揶揄妈妈当年如何愚蠢地陷于做好后妈,不惜方方面面亏待自己孩子,妈妈总说自己凭了良心了,好像也从未后悔似的。

2024-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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