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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学术名著提要｜（南宋）任渊 史容 史季温《山谷内集诗注 外集诗注 别集诗注》

2024-11-23 23:13   北京  


中国学术/名著提要/系列

近日以读《中国学术名著提要》一书为日课，把自己认为重要的一些书目的提要稍加理董后摘录于此。自渡顺便渡人，觉得有帮助的朋友，麻烦点个在看和转发，在此先行谢过。

一
《山谷内集诗注》二十卷，南宋任渊撰。《山谷外集诗注》十七卷，南宋史容撰。《山谷别集诗注》二卷，南宋史季温撰。前两种初为单行本，其中任渊注本现存宋绍定五年（1232）刻本《山谷诗注》、元刻及明刻本《山谷黄先生大全诗注》，均二十卷；史容注本现存明初刻本，书名卷数同于通行本。至明弘治九年（1496）始有合刻三书之本出现。清代又一并收入乾隆间武英殿活字印聚珍版丛书中。
较通行的本子，有《四库全书》、《四部备要》及《丛书集成初编》本。2003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和中华书局同时分别出版了《山谷诗集注》和《黄庭坚诗集注》，是目前并行的整理本。
任渊，字子渊，新津（今属四川）人。南宋绍兴十五年（1145）以文艺类试有司，获蜀中第一，仕至潼川提刑，著作除本书外，尚有《后山诗注》十二卷、《沂庵集》四十卷。
史容（约1128-约1217），字公仪，号芗室居士，眉州青神（今属四川）人。曾知彭州，仕至太中大夫。
史季温，字子威，史容之孙。绍定五年（1232）进士，嘉熙四年（1240）以太府丞除秘书郎，宝祐中（1253-1258）官秘书少监。
二
本书是北宋著名文学家黄庭坚（1045-1105，号山谷）诗歌的笺注本。黄庭坚生前曾仿《庄子》体例分自撰诗文为内、外篇，内篇为晚年之作。南宋建炎年间其甥洪炎（字玉父）为编别集《豫章集》，所收大致即黄氏“内篇”之作。
绍兴年间任渊为山谷诗集作注，所据即洪氏所编《豫章集》中的诗作而略加增益。嘉定前后史容继而为山谷诗作注，所据则为不收入《豫章集》的“外集”之诗，源出黄氏所分的“外篇”。
其后史容之孙史季温又踵其祖之注本作“别集”诗注，所收之诗则为“外集”亦无者。后人合刊三家注，故复题任渊所注之本为“山谷内集诗注”。
由于内外二集诗注均是编年之本，内集所收诗，多为黄庭坚后半生之作，所以实际上外集中的诗作，从创作时间上论，有不少反而写在内集所收诗之前。
三
《山谷内集诗注》二十卷，卷首有绍兴年间鄱阳许尹所撰《豫章后山诗解序》（此据元刻本《山谷黄先生大全诗注》，通行本该序题改为《黄陈诗注原序》，且删去了该序末许尹郡望“鄱阳”前表示撰序年代的“绍兴”二字）。
序后为目录，目录兼代“年谱”，依年编录各卷诗题，题下大多有考释本诗撰写时间的文字，而于目录起首处列一小叙，称本书编次“以事系年，校其篇目，各如本第；其不可考者，即从旧次，或以类相从，诗各有注”。
正文注通行本以双行小字列于题下或文间。其取材源于四部诸书、佛典道藏，又多征引黄庭坚诗别本（如所谓“黄氏本”）、黄氏手迹、黄诗未知名的“元注”以及宋朝《实录》等当代史料。
注释体例为尽量备举字词句出典，然后加以简略按语，间通释文意，偶也略作发挥。注释方法上则比较重视由不同版本解释诗歌本事及语辞，善于利用黄庭坚本人序跋及同时师友如苏轼等相关作品作注，实证性较强。
任渊注黄庭坚诗，其形式与成效上颇值得注意的，是其抓住了黄诗“夺胎换骨”、“点铁成金”的基本特征，由黄氏倡导的“无一字无来历”去探寻诗句的“来历”。
《山谷内集诗注》卷一《古诗二首上苏子瞻》第一首注中即云：“山谷诗律妙一世，用意高远，未易窥测。然置字下语，皆有所从来。孙莘老云：'老杜诗无两字无来历。'刘梦得论诗亦言：'无来历字，前辈未尝用。'山谷屡拈此语，盖亦以自表见也。第恨浅闻未能尽知源委，姑随所见，笺于其下，庶几因指以识月。象外之意，学者当自得之。”
再看该诗的具体笺注，如首二句“江梅有佳实，托根桃李场”，注文先引《文选》古诗“冉冉孤生竹，结根太山阿”，谓黄诗“此句效其体”；继引杜甫《江梅》诗、寒山子诗，谓“此句并摘其字”。
接下来二句“桃李终不言，朝露借恩光”注，则又分别引《汉书·李广传》中赞云“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以及《文选》乐府诗“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两条材料，称黄诗对前者是“借用，言江梅为桃李所忌”，对后者则是“用其意”。
又如同卷《送王郎》诗中“江山千里俱头白，骨肉十年终眼青”一联，任氏注曰：“山谷此对极有妙处，前辈多使之。”然后引杜诗“别来头并白，相对眼终青”以及苏轼“读书头欲白，相对眼终青”、“身更万事已头白，相对百年终眼青”、“看镜白头知我老，平生青眼为君明”、“故人相见尚青眼，新贵如今多白头”、“江山万里将白头，骨肉十年终眼青”五联为证，以明其脱胎所自。
卷十一《谪居黔南十首》，诗题下首注：“摘乐天句。”继引曾慥《诗选》所载张耒指示潘大临黄氏诗出于白居易诗一节，虽以世传黄氏“敷衍剪裁”白诗之说为非，而各诗注中又一一列出黄氏之句见于白集某卷，原文为何，则实际上坐实了黄诗裁取白诗的说法。而这对于真切地了解黄庭坚“夺胎换骨”、“点铁成金”理论与实践的具体内容，无疑是十分有益的。
由于黄庭坚后期诗歌颇涉及北宋党争与黄氏本人及友人被贬谪的特殊经历，因而任渊所撰《山谷内集诗注》，在发抉有关时事方面又颇为用心。
如卷四《奉和文潜赠无咎篇末多见及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为韵》诗的笺注，谓第二首“谈经用燕说，束弃诸儒传”是“指熙宁经学穿凿之弊”，“滥觞虽有罪，末派弥九县”乃“言非特荆公之罪，诸儒穿凿，遂至失其本原”，即有点明诗旨之功。
而卷十九《晚泊长沙示秦处度湛范元实温用寄明略和父韵五首》第二首“范公太史僚”下，备注元祐间范温之父范祖禹修史实况，及绍圣间坐史事安置永州等事，间及黄庭坚同时获罪诸节，又堪称“以史笺诗”的成功实例。尤其是任渊前此已在目录兼年谱中对黄氏诗的编年史事作了较周详的考订，前后照应，更显作者在此一方面着力甚多。
四
与任渊的《山谷内集诗注》相比，史容的《山谷外集诗注》形式上明显依前者而立体制。全书十七卷，卷首有嘉定元年（1208）钱文子所撰《芗室史氏注山谷外集序》（此据明本，通行本改题《山谷外集诗注原序》）、淳祐十年（1250）史季温序（该篇序通行本不载）。
其下亦有目录附年谱，目录起首亦有小叙，但目录中于各诗作时不加考辨，而入有关文字于正文诗注中。注文所据，除与《山谷内集诗注》所用相类者外，又间采黄苗所编黄庭坚年谱之说。
其笺注能注意到山谷内外集的联系，如卷三《次韵外舅谢师厚病间十首》的第一首注中关于“贝锦不足歌”的笺释，即在引《诗经·小雅·巷伯》的小序及“萋兮斐兮，成是贝锦”句后，复引宋《实录》熙宁五年五月夺谢景初（字师厚）两官事条，而谓：“今观此诗，盖必有织成其罪者。”下再引山谷《内集》中《和邢惇夫秋怀》诗（见任渊注本卷四）“谢公蕴风流······石交化豺虎”诸句为证。
同时于山谷诗中有关时事的篇章也多所在意，如卷四《和谢公定征南谣》、卷六《同尧民游灵源庙廖献臣置酒用马陵二字赋诗二首》的笺注，便对诗中述及的神宗时攻交州事，以及王安石为相时治河事详加说明，以见黄诗缘起。
另外像卷九《闻致胡朝请多藏书以诗借书目》中末句“愿公借我藏书目，时送一鸱开锁鱼”的注文，由俗语“借书一痴，还书一痴”进而考证“痴”本作“瓻”又作“鸱”，皆指盛酒之器，亦颇可见史容注诗的细致。
史容之孙史季温的《山谷别集诗注》上下两卷，正文前后无序跋，注则除征引四部典籍外，又多引黄氏年谱为据，间也引外集诗。总体上看注释太浅，成就不如任渊注，亦不及史容注。
五
以上三家山谷诗注，其不足大致在注诗多注重字面意义，而较少探求诗人赋诗心曲。又征引诗句之出典，有时为注而注，字比句附，不顾文意，失之过凿。
《山谷内集诗注外集诗注别集诗注》的价值，则主要在比较完整地笺注了在宋代就被认为是难读的黄庭坚诗，为后人全面准确地理解宋诗大家、江西派诗风乃至整个宋诗的成就，提供了较为可靠的基础材料。
从文学作品笺释的历史看，由于其中的《山谷内集诗注》是宋代专家笺注宋人诗作而又完整保留至今的最早一部著作，其中反映的宋代学者对于诗的理解颇可资后人启发；而其开创的笺释当代诗作的诸种方法又有实际的后继者，因此任渊注山谷诗与其注后山诗同样，在宋代文学研究史和古典文学笺注史上均具有重要的地位。
研究本书的论著，有元方回《瀛奎律髓》，清《四库全书总目》，现代陈永正、何泽棠《山谷诗注续补》（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及钱锺书《谈艺录》中的有关篇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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