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Dial Nangl
近日我看到一篇文章（女强男弱谁之过——以苗族为例），作者风子认为“苗族女性的曝光度是要远胜出男性的”，所以得出结论说苗族社会是“女强男弱”。
苗族社会真的是这样的吗。
一、男女社会地位谁高？
如果说苗族社会里面存在着女强男弱的现象,女性在苗族社会中居于更重要的地位的话，那也就意味着男性已经失去了苗族社会的主导地位了。但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我们看一下作者风子是怎么论证的。
作者风子认为苗族女性除了承担家庭日常事务、照顾孩子、纺织做衣等等以外，还要参与到劳动作业当中；而男性呢，仅仅参与劳动作业。在这方面来说女性的贡献更大。
这一方面来看的话，确实有一定道理。女性在家庭工作当中需要付出的劳动时间可能是更长的。但是这是否能说明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更高呢？
我们应该明白在家庭事务当中地位更高不是取决于劳动时长，而是取决是否有这个家庭事务的决定权、支配权。
家庭事务的决定权,往往取决于谁在家庭里面掌握创造经济、分配经济的权力。从这方面来说，女性的劳动时间更长，但不一定创造更大的经济价值。因为在传统社会中，女性在家庭事务中的付出难以被货币化。而家庭经济的维持却需要货币购买家庭外部的物资和服务。
除极个别经济极度落后生产物资匮乏的地区以外，大多数苗族地区除了一般的小农生产作业以外，还有其他的家庭副业经济活动、商业活动，而这些方面一般由苗族男性完成。比如说以前的木材种植业、伐木业、放排、金银首饰加工、铁器制作以及走村串寨的小商业等等。通常来说，在苗族大多数家庭当中男性创造的货币化的经济价值，或者说掌握的经济资源是要多于女性的。男性因此在家庭经济中具有更多的支配权。
第二点作者风子认为在苗族传统社会当中女性都在劳动，而男性发展出来斗鸟、斗牛等娱乐活动，这些活动都是属于浪费的，都是属于不上进的，造成男性安逸享乐而女性勤劳吃苦的局面，所以女性的地位要高于男性。
然而事实上，我们观察来看像斗牛活动它不只是男人在参与,其实女性也很爱观看。而其他的比如说像芦笙节、花山节等等活动男性在其中固然是娱乐的悦己的成分，但女性何尝不是借此机会展示自己美丽的服饰,而引起别人的赞赏的呢？不存在男性纯粹放纵享乐，而女性单独吃苦的情形。女性也参与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在劳动之外，他们也有和男性一样的娱乐时间和空间。苗族的每一个节日没有一个是禁止女性参与的。正如前言，男性在家庭农业劳动以外，还参与许多商业活动，社会活动比女性更复杂。
第三点，作者风子认为在传统的教育观念当中,苗族是重男轻女的，对于女性过于苛刻对于男性过于放纵，这导致女性上进而男性堕落。男性都是眼高手低,失去改造世界的能力最终成为弱者。所以这作者风子最后得出结论“在最终的社会竞争中,难怪男性要处于弱势地位”。
那么他这个所谓的社会竞争是指苗族男性和汉族男性的社会竞争，还是指苗族社会内部男女两性之间的竞争苗族男性已经全面落败了呢？
他这一点我无法理解，暂且认为是定义不准确，语义模糊。
如果说在苗族社会内部竞争当中苗族男性已经全面落败于苗族女性的话，这是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
二、和汉族传统社会男女地位对比
《中国少数民族宗法制度研究》一书指出,苗族社会依然是典型的父系宗族社会。苗族社会的核心权力仍然是由苗族男性掌握的。
当然我们如果是对苗族传统社会结构予以观察,应该可以发现苗族社会的男女关系相对来说是比较平等的。苗族社会的男女社会地位大致是相当的。他是以男性为主而女性为辅，当女性的处于相对重要的地位的。和同时期的其他民族的社会比较的话，比如说和汉族的比较,苗族女性在苗族社会的地位明显要高于汉族女性在汉族社会当中的地位。
汉族女性受到三纲五常的压迫,她的社会地位是非常低的，在汉族传统社会的道德伦理当中，女性已经成为从属于男性的物品，缺乏独立的社会地位和人格。女性的社会主体地位已然完全被男性所取消。汉族传统社会当中社会事务仅仅由男性参与，而在家庭事务当中男性拥有绝对不容质疑的权力。
就这种情况而言，苗族社会则显得男女平等。在苗族的家庭事务当中女性有相对较高的决定权，在苗族的社会事务当中女性享有更多的自由参与的权利。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苗族历史上有女苗王、女将军，而汉族纵观几千年历史则没有女将军的。
三、总结，最近二十年的变化
最后，我说一点就是作者风子总结认为“苗族女性撑起大半边天”,也就是说在苗族社会当中无论是苗族内部的社会事务还是家庭事务，女性是占据绝对地位的。就是无论是从他劳动贡献还是说在社会当中决定权而言都已经占主要地位。
我认为这完全不符合事实，甚至完全颠倒的。
正如我之前的总结，苗族传统社会即使是小农经济，除了本身的农业产出，家庭经济的维持也需要货币获得外部物资和服务。家庭经济地位取决于谁的劳动更能实现货币化。而这方面，男性占据优势。男性的劳动转化获得更多货币。男性在家庭经济中具有普遍的决定权。但是苗族社会男女相对平等，女性也有一定的决定权。至于苗族的社会事务，亦如此。
作者风子在认为说是在过去的1990年到2010年至二十年当中,苗族女性的社会地位越来越高，苗族的男性社会地位越来越低。
我认为这也是错误的。
在过去几十年，苗族大多数家庭已经从传统的农业社会,入到更大范围的一个工业文明社会当中来，更多的参与工业生产活动当中来，也就是说绝大多数人已经不再从事于小农经济的发展，而是已经进入到城市当中来工作或者谋生活。
然而我们看到在过去的这二十年来,城市当中,不仅仅是针对于苗族而是针对于所有女性并不显得友好,就业歧视的这方面来说对于女性是越来越严苛而不是越来越宽容。
在这种情况下，苗族女性在整个社会当中参与经济活动也好，参与政治活动也好,他能够享有的资源，能够享有的空间是显而易见的在窄化，而不是在拓宽。
比如说像苗族政治政治参与人物,职衔最高的一批里众所周知的几乎没有女性；在经济活动方面，苗族的一些知名企业家,女性几乎没有。
而在文化教育这方面从事的,同样苗族男性的从业人数远远的是大于苗族女性人数。
在争取社会地位的这方面，我觉得苗族女性的未来道路还十分漫长。
苗族社会本身男女性别之间相对平等的，如今工业社会中两种性别之间的地位差异并没有缩小，而是更加放大了。男性有了更大的舞台，参与更多的社会事务中去，获得更多的经济和社会声望回报。而方方面面，女性的身影反而稀疏。
四、主体抑或客体？
而开头提到的话题,风子认为在现代的互联网当中苗族女性的曝光度远远高于男性，所以这说明苗族女性的社会地位要高于苗族男性。
我认为这是弄错了因果关系。
苗族女性更多的在网络社会当中得到曝光,正好说明在审美活动当中苗族女性更多的是处于审美客体的位置，是被审视者，被凝视者。这些视频内容绝大多数是用来取悦男性用户的。而不是自我享受的。
这正说明审视者是男性，在这样的两性关系当中，在这种社会关系当中，女性的社会地位被降低了，而不是抬高了。
另外，娱乐活动只是这个复杂社会的一个面，不能代表这个社会的全部。在这一个面中苗族女性的曝光多于苗族男性，而如我之前总结，在社会其他方面，更多舞台还在等待她们的身影。历史还在等待她们登台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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