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信条”与生成历史的游戏
文 / 张生
作家,同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巴黎奥运会开幕式上的以“信条刺客”的面目出现的火炬手,使得《刺客信条》之“大革命”篇的爱好者如梦初醒,他们忽然意识到,就在这一刻,虚拟的梦想竟然可以变成现实的图像,而对观众来说,同样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奥运会的历史也由此变成了游戏世界的一个片段。当然,也许历史本质上就是一场话语与图像的生成游戏。
巴黎奥运会跑酷火炬手
在这个以“信条”刺客经典造型的戴着兜帽的奥运刺客的跑酷中,全球无数的观众跟着他的火炬从巴黎的蓝灰色的波浪一样起伏的屋顶一跃而下,回到了法国历史的深处,然后在一个个历史场景中穿行,他手里握着的奥运火炬犹如历史场景的遥控器一样,不时在人们眼前幻化出各种法国历史文化的“名场面”,尤其是出现“画中画”的法国大革命场景,重现了德拉克罗瓦的《自由引导人民》的那幅经典画作的“动图”时,让人觉得达到了高潮,因为就在这一刻,法国大革命的精神灵魂“自由”终于脱“屏”而出。而也就在这一刻,忽然让人产生了奥运刺客与大革命中的信条刺客合二为一的幻觉,其实,这并不是幻觉,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他们就像当下这个世界无所不在的“无人机”一样,从空中在高处俯瞰历史的演绎,同时也俯冲到大地之上参与历史的生成演绎。而历史也因此成为一个没有高潮的不断生成的过程,因为游戏没有高潮,只有参与者的算计。不仅巴黎奥运会的开幕式是这样的生成游戏,依然在进行的俄乌战争同样是这样的生成游戏。
德拉克罗瓦《自由引导人民》
而在《刺客信条》中,刺客大都因为自己的个人恩怨而投身复仇事业,直至最后成为代表正义力量的刺客天团中的一员,与其对手圣殿骑士团进行殊死搏斗。前者所追求的是个人的自由自决(或许这正是巴黎奥组委选择信条刺客为火炬手的原因),而后者所代表的神圣力量则是秩序与对人的统一的控制。而这种世俗力量与神圣力量之间的永恒斗争给人以世界历史的现实的折射和提炼,因为圣殿骑士们所维护的是一个外表堂皇但内在却是醉心于对人的奴役和控制的力量。与之同时,人类的历史总是以神圣的假面出现和展开,其后的真相却永远是个人的各种欲望的对象化所幻化出来的残酷的图景。
或许《刺客信条》的意义就在于其所采用的这种叙事模式所表现的是对宏大历史叙事的拆解之中,它将历史之上所叠加的各种神圣面具拆除而使其暴露出世俗的面目。同时,信条刺客也以个人对历史事件的介入让历史变得个人化和微观化了。正如《刺客信条》之“起源”篇所“植入”埃及艳后与庞培和凯撒之间故事场景,就让刺客巴耶克/游戏者同时既是历史的旁观者也是历史的参与者,也进而使得或者把历史“还原”为个人的游戏。这也许是巴黎奥运会开幕式让人惊讶又不知所措的原因。
《刺客信条:起源》
半个月前的一个夜晚,在梵蒂冈的一间宾馆的客房里,我的学生朱麟钦打开房间里悬挂在半空中的电视,用手机投屏播放了《信条刺客》的宣传视频,耐心的向我讲解其中精彩的内容。当时我想到或许要写一篇有关这个游戏的文章。因为我想起我们出门步行几分钟即可抵达的圣彼得大教堂,又想起我们再走十几分钟就可以踏入的罗马城,神圣和世俗就这样以一种惊人的具象化的存在并置于我们身体可及的场景之内,梵蒂冈以神圣对人的精神世界进行生成,而罗马则以权势对人的生活世界进行编排,也许这两种力量的斗争将永远不会停息,就像人终生必为灵魂与肉体之间的纷争而苦恼一样。而《刺客信条》的中的刺客与圣殿骑士的斗争,也不过是神圣与世俗的有一种“翻版”而已。
圣彼得大教堂
小朱还告诉我,在《信条刺客》之“奥德赛”篇里,有苏格拉底在广场上与人辩论的场景。
《刺客信条:奥德赛》
我很想知道,如果有人问他历史是什么,他会回答吗?如果他回答了,答案又是什么呢?
有热心的朋友可以告诉我吗?
最后,向大家推荐我非常喜欢的酷玩乐队的歌《Viva La Vida》,我有次看到配有《刺客信条》之“大革命”篇场景的歌曲,一口气听了十几遍,如今,写到这里,真想“再来亿遍”。
2024年7月28日匆草于五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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