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语言与思想愚昧时代的来临
文 / 张生
作家，同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今年的高考和研究生招生出现一个非常重要的现象，那就是号称在ChatGPT和人工智能的语言翻译能力的影响下，外语专业变得不重要了，外语专业的学生的就业也成了问题，因此导致很多外语院校和专业招生遇冷，还有很多院校则以某些外国语言是“小”语种为名，直接停招很多语种的招生专业。而这些所谓的“小”语种中，就有德语，法语，日语，西班牙语等语言。而一些学校的外语专业为了自救，还非常滑稽的开设了“德语+计算机”之类的中国特色的非驴非马的专业。
这在中国或许是个自作聪明的做法，但在世界，则可能是个不折不扣的笑柄。因为我们很少看到德国的大学开个“中文+计算机”，或者在美国的大学开个“中文+计算机”的专业吧。
实际上，从语言对于世界的思想的影响来说，中文才是名副其实的“小”语种，而德语，法语的思想，日语，西班牙语的文化影响，还有在经济上的影响，可能叫我们这个自以为是世界“大”语种的汉语的国度汗颜。
而无论是CHATGPT还是现在最为常用的谷狗的翻译，都不能代替人对语言的学习，更不能代替学习语言对人自身的思想方式的影响和对其所形成的文化的深刻的理解，更不能代替人通过语言对于世界的深度理解。
当下的中国，因为一种盲目自大的民族自信和狭隘的民族文化自信的膨胀，不仅失去了对于世界的真切的认识，更失去了对自我的真实的感知，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困境中，比什么时候都更需要对于世界的客观的认知和对自我恰切的估定，因此，也比什么时代都更需要通过对世界语言的学习，来深刻的理解我们所置身的世界，而不是可笑的以“小”语种为名，以人工智能的发展对语言翻译的能力的提升，还有以就业的困难来停招和缩招外语专业的学生，这样做，只能让中国变成一个语言愚昧思想也愚昧的国家。
这样一来，那些希腊伪史论者更有市场，那些中国优越性的呼声会更加离谱，也必将使得我们这个时代成为中国语言与思想愚昧的时代。其实，我们的外语专业和小语种遇冷，还有一个更为真实的原因就是我们和世界的交往开始急剧减少，同时世界在中国正逐渐且急剧的退出，因此才使得外语专业的学生出路变少，无用武之地，而这也折射出我们越来越封闭的经济和文化发展的自嗨模式的危机的到来，同时也说明我们这些年来不是变得越来越开放，越来越融入世界，而是越来越被世界所疏离的残酷的现实。
我们不能因为电视上还在播放世界新闻就以为我们和世界依然在一起，我们也不能因为还有飞往世界各地的航班就以为我们和世界的联系依然紧密，我们更不能因为在简体中文互联网上看到世界各地的消息就以为我们还真的了解世界。而我们之所以走到这样的让人痛心的处境，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缺乏真正了解世界和真正理解世界的人才，才重新沦为四面楚歌的境地而不自觉。
坦率的说，这些年来，因我们的自大和自高，还有我们有意无意对世界的矮化，我们已经远离世界同时也远离现实，而今如果我们再放弃对真正精通外语的专业人才的培养，放弃主动学习理解世界的机会，我们的下一代年轻人则必将在对世界的错误甚至荒谬的认知中把国家带向一个更为可笑的深渊。因此，国家的自信和文化的自信要以现实状况为出发点，而不能变成国家自欺和文化自欺，从而成为自欺欺人的语言游戏。
2024年7月20日匆草于五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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