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于兴奋
否定主义哲学散步
前几天去南京师大参加 90 级毕业 30 周年的聚会,碰到我当年教的学生,她们看见我说,吴老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看上去还是这么年轻?我后来在会议的发言中就说,我基本上每天都有兴奋的感觉,我经常处在一种兴奋的思想创造冲动状态,这就是我年轻的奥妙。所以我今天想聊聊这么一个也让我很兴奋的命题,一个否定主义的生命观念,就是“生命兴奋不在运动在冲动”“生命兴奋不在考量在行动””生命兴奋不在吃饭在买菜““生命兴奋不在学娱在思创”,生命的冲动、行动、买菜、思创是对既定文化世界突围产生的兴奋感。
这意味着我们以往关于生命的理解全错了,也意味着古今中外哲学家关于生命变化、意志的理解都是在打擦边球,中国现代哲学需要创造自己的生命兴奋哲学,为什么?
生命兴奋不在运动在冲动
“运动”是一种外在于生命的文化性要求,是理智让身体健康肌体延缓衰老。故常锻炼的人看上去并不一定年轻,搞体育的人身体也不见得就好,而长寿的人最后活得几近麻木。这是因为体育竞赛其实是与生命内在健康无关的人为干预,喜欢看足球是生命缺乏兴奋感的人通过体育寻求刺激,是一种修炼生命的文化对另一种压抑生命的文化的弥补,其实是一种生命异化到另一种生命异化。靠运动刺激并不能激活生命的裂变冲动本体,运动刺激都是可重复的文化行为。而生命的冲动是不经意的、下意识的,有点类似我们平时说的荒诞不经冲动,这是生命自发的突围平稳、舒适生活的冲动。这样的冲动与细胞分化的来源密切相关,我称之为意识产生的创造性冲动。
这就是说,如果你自己忽然冲动想跑步而且跑得很兴奋,那么这样的跑步就是生命冲动,不是运动;如果我想散步就散步而且散的我有兴奋感,那么这就是生命冲动,也不是运动。所以为了生命兴奋之冲动,每个人行动的方法是不一样的,这叫生命冲动将文化性活动工具化,应该这么去理解冲动与运动的关系。
生命冲动的褒义性必然消解“不要冲动”的贬义性。所以我们不妨经常按照自己下意识的冲动去展开各种“动”,如此,生命才能摆脱安稳宁静等文化性追求状态。从哲学上说,安稳其实就是生命冲动长期被文化压抑的结果,安安稳稳是文化性要求不是生命的自发要求。而喜欢宁静常常也是生命冲动被文化规范的结果,中国道家哲学的“止水”不是自然生命的审美境界,中国禅宗哲学的“君看投迹者,纷纷等狂颠”也不是自然生命的审美境界,正常的安稳宁静只是生命的休息状态但不是追求的状态,生命之美在安稳宁静和运动狂放中均可呈现,那是生命的不确定性冲动产生的美。
生命兴奋不在考量在行动
日常生活中我会心血来潮产生外出冲动,多数情况下马上就去行动,当行动受到阻碍时我行我素就会产生挑战的兴奋。这是因为心血来潮本身隐含着生命的突变性,而突变是生命创生裂变的基础,于是尊重心血来潮且有行动力就至关重要。比如喜欢一个人就去欣赏表达,喜欢一件事就去做去干,不需要大脑思考考量,更不考虑自己的年龄、身份、处境,不考虑对自己有利没利,这是生命超功利的生命力特性。比如说我今天突然想吃南京小笼包了,在上海有南京小笼包子店,但是我觉得那个味和我在南京吃的不一样,我就是喜欢南京瑞金路上的小笼包子,怎么办?我就坐火车到南京吃小笼包子,吃完小笼包子再坐火车回上海,一路上就很兴奋如此吃小笼包。有的朋友就会笑了:你坐火车的钱远远高于 12 块钱一笼的小笼包子,划得来吗?这就说明你是经过大脑思考的,思考以后觉得划不来就放弃这个冲动了,我们的生命的行动力常常就是这样被压抑的,心血来潮这时候就是贬义词。其实心血来潮我认为是生命的一个最好的状态,因为尊重生命就不需要考虑功利价值,就需要用行动力尊重生命的心血来潮。但心血来潮本身还不一定能产生超常规的兴奋感,而是只有兴奋的可能性。当你的心血来潮遇到现实法则的阻力依然去行动,才会产生崇高的兴奋感。
生命行动力之兴奋区别于生命欲望之满足,自然也区别于叔本华的永恒欲望不能满足之痛苦。由于行动力挑战现实法则的兴奋是一种生命的创造冲动,万事万物之分化来源于生命的心血来潮挑战既有生命种类之冲动,故中国大多数人已经没有挑战现实的冲动,只有选择某种现实之愿望,故选择西方文化反中国文化不是挑战而是依附,更多的人只有生存欲望匮乏产生的满足需求,或者在此基础上产生享受生活的满足,这都是依附本能现实和文化现实的体现。由于满足受欲望多少左右,享受受舒服有无左右,所以挑战之兴奋是突破满足和享受需求的。
这个问题无论在黑格尔哲学还是柏格森哲学中均没有被挑明,这是因为黑格尔辩证运动本体论不能面对不同事物的创造性质变,故动物分离植物不是正、反、合关系——不同性质事物不具备统一性,所以人的文化与生命永远无法统一只能对立或对等,这是阿多诺提出“非统一性”命题的原因。而柏格森的创造进化论是在历史中用进化演变说创造,忽略了生命突变尤其是人发明工具不受演变规律所制约的问题,所以创造之间不是进化关系而是兴奋关系。对等产生的兴奋不是柏格森所描述的爆炸之复杂进化,而是星罗棋布互相影响的星空世界。所以生命的产生不是自然化学进化的结果,而是生命自己的创造意念突然产生。这与大多数人从来不会在火箭问题上想到回收火箭——只有一个叫马斯克的生命体突然产生了挑战火箭文化世界的意念而兴奋一样。
生命兴奋不在吃饭在买菜
我喜欢全国各地哲学散步,湖南、贵州、云南、江西、浙江、湖北这些地方去得多一点,是因为这些地方总是容易引发我猎取奇怪食品物品的兴奋。猎奇的兴奋与原始人狩猎发现惊奇的猎物性质一样,属于同一种兴奋,至于捕捉猎物以后的烧烤就会兴味索然了。我一旦发现农民种的各种歪七扭八的西红柿、黄瓜、辣椒就有兴奋感,看到这些原生化的菜我会立马买回来,然后拎着这些歪七扭八的菜上火车回上海。有的时候买得多了,走在路上觉得自己像卖菜的,这不仅好玩还会产生思想。比如最近对“四海为家”突然有了“四海买菜”的修正:不买菜做饭只点外卖的家只是旅馆,不亲自做的饭菜不是家的味道,所以不四海买菜,哪有四海为家?
有一次我在这个湖南芷江板山发现路边一个农民在卖刚宰杀的牛肉,很便宜 25 块钱一斤,我从未见过25元一斤的黄牛肉,就兴奋地买了两斤。买完了才发现那个时候天已经有一点热了,怎么把牛肉安安全全的运回上海不会坏呢?就下意识成为我当时的一个崇高的使命。我发现兴奋感不在于你做的这个事是有意义还是没意义,而在于你想做的事在不可能的状况下把它做成了。所以我一路上寻找保温袋和冰块的困难过程就让我又很兴奋。自己去弥食才有兴奋感,吃现成的或者点外卖怎么兴奋?家的生活不是你的那个小家的生活,也不是你那个地区、你所在的那个城市的生活,也不是你经常重复吃的本地的一些特色菜,你喜欢哪里买菜哪里就是你的家。我就发现有很多朋友就局限在自己的一个小地方小空间,吃自己习惯吃的菜循环重复,你这样就不会有兴奋感,生命心态就不会时时刻刻在打开的状态,全国各地买不一样的菜就成为你生命经常打开的方式。
因为生命的兴奋打开可以无处不在,也可以处处消失,所以不是柏格森所说的绵延变化流,有的人一生也不会打开怎么流?柏格森的生命哲学是以时间为前提的创造进化论,而生命的兴奋产生不以时间为前提,是一种突然挑战现实的价值冲动。这种价值冲动接近爱情中“来电”的感觉和情绪,但感觉、直觉和情绪无法概括“来电”,故这样的价值冲动不是柏格森描述的生命创造之绵延的、爆炸的展开,而是在生命的一般性变化运动中突然被“打开的一束光”,生命的“喜欢”和“来电“是神秘的独特价值之光将时时变化中的生命照亮,兴奋感是生命用感知和情绪把握到的独特价值感,所以必须区别于柏格森的生命形式、经验的变化性创造。我的否定主义生命哲学认为只有前者才能将植物与动物在性质上相分离,而不是形式经验的分离。正如柏格森挑战达尔文和爱因斯坦,才能使柏格森与达尔文和爱因斯坦相分离。这样一来,生命挑战现实的独特兴奋感就是人的思想创造的准备。
生命兴奋不在学娱在思创
所以带着生命的兴奋状态进入学术思想领域,你的学术生命就会焕然一新了。比如38年前我下意识地产生创造自己世界观的冲动,那时我就很兴奋,而且是持续性兴奋快40年了。如果我经过我的努力做成了自己的哲学,区别中西方任何哲学,那不就成了康德和老子这样的思想家了吗?不就是哲学家对中国文化和世界文化的影响吗?你尽管这样去想,尽管这样去兴奋,慢慢的你就穿越学术进入思想创造状态了。做成做不成并不重要,没有一个哲学家是因为可以做成才去做的,孔子周游列国谁也没有说他做成孔子依然在做,尼采活着的时期谁也没有说他做成但尼采常常自嗨,哲学家是自己可以说做成的人。你如果把世界观创造作为信仰,你一辈子都会去做这样一个事情持续兴奋,这就是尼采觉得自己伟大而兴奋的原因,与这个世界的评价没有关系。于是那个与吃饭有关的学术研究论文生产就是不重要的了,我应付对付就好,因为学术只是思想的寄生虫,学者围着经典做不同的阐释只是学术圈的自娱,老百姓没有必要接受学者对经典的解释,因为每个人都应该对经典做自己的解释。
所以我不想做寄生虫才会去创造自己的世界观,我可以不在意学术界的任何评价,只关注自己的思想能不能触动有思想兴趣的学者,尤其是能不能触动老百姓。我常常在绿皮火车两节车厢之间席地而坐,和民工抽烟聊天,我就谈我的思想,他们如果能略有所思、所悟,甚至某种程度上能点头,我就会很兴奋,我觉得我的思想有价值。思想学术有没有价值为什么民工说了算?是因为鲁迅通过《药》中的华老栓麻木来思考启蒙精英的问题,就是在考虑如何对华老栓启蒙有效。中国精英们用西方的女权主义思想是不能直接在中国传播的,因为对祥林嫂这样一个只想把烛台拿到主人的餐桌上争奴性的权利,你如何直接谈人的权利?如何谈个体的权利,又如何谈女性的权利?中国现代人首先是权利问题还是信仰问题?我觉得这个中间是思想创造脱节的。个人利益受损的时候才想到权利,这是个体权利问题吗?捍卫私人财产是现代人的人生追求吗?中国文化现代化仅仅是西方民主体制问题吗?民主体制下人的追求迷惘又是什么问题?所以中国文化现代化鲁迅和胡适都有肤浅性认知问题,因为华老栓祥林嫂都没有反应。
中国学者的生命麻木在于思想不能落地,不能让老百姓从吃饭的奴性状态中觉醒产生兴奋感,中国学者的生命兴奋在于让祥林嫂被鲁四老爷赶出家门也不怕没饭吃,在于能让孔乙己为自己知识积累多的愚蠢感到羞愧,而且能思考如何走出知识的奴才状态,尤其是能让中国所有人产生这样的生命觉醒:传统儒道释法文化让生命麻木,西方思想对解决这个麻木问题没用,我们该做什么?这才是一个让人兴奋的思想创造问题。
2024年8月4日星期日
吴炫,男,1960年2月生于南京,中国否定主义哲学、美学、文艺学建构者,开设否定主义实践系列课程有:哲学的批判与创造性思维,中国文化现代化审视研究、中西方哲学思想专题批判、中国式当代文学性理论、批判与创造性思维下的文学经典、批判与创造性思维下的影视作品、批判与创造性思维下的新时期文学等。目前从事区别于《易经》《易传》《道德经》多样统一思维的中国当代文化哲学建构研究,并通过“天地人智”的新的哲学理解展开中国现代政治哲学、经济哲学、文化哲学、社会哲学的原创性研究。已出版文史哲各类著作20余部,发表论文400余篇,随笔和公众号文章28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