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 | 蝗虫与彗星

文化   文化   2024-09-24 16:53   云南  

蝗虫与彗星‍‍‍‍‍‍


文 / 张生


作家,同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在我们这个时代,给人的感觉似乎只要是大学教授就是知识分子,因为大学教授在普通人看来披着知识的五彩外衣,光彩夺目,在有司看来,又有着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八面玲珑的专家的身段,经常得以在各种场合抛头露面,所以很具有迷人的色彩。因此,很多大学教授也坦然以知识分子自居,但是殊不知,知识分子这顶桂冠,犹如一顶荆冠,欲承其重,必忍其痛。


而实际上,在任何一个时代,大学教授都远比知识分子要多得多,也要受欢迎得多,尤其是在我们这个时代,更是大学教授都比地上的蝗虫还多,知识分子比天上的彗星还少。


因为和大学教授更多的关心自己的肉身存在,所具有的动物性欲望是更多的针对和占有不同,知识分子却并未止步于动物性欲望的满足,而是能够努力超越自己的动物性欲望,将自己的欲望针对另一个欲望进行坚持不懈的搏斗,从而让自己所坚持的具有普世意义的价值观与其所秉持的狭隘的功利性的价值观进行搏斗,而这另一个欲望就是所谓的大他者,是权力,也是金钱,更是建立在狭隘的民族主义至上的甚嚣尘上的怨恨情绪,排外行动,语言暴力和行为暴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通过这种非功利的搏斗从自己所沉沦的欲望化的动物世界中脱颖而出或抽身而出,证明人所具有的尊严和美好的一面。而不是像大学教授一样出于恐惧从欲望的战斗中抽身而退,洋洋自得的躲在漂亮的知识木乃伊棺木中如僵尸一般怡然自得。正因为一个有知识的人只有这样与大他者搏斗才能确立自身的知识分子的身份,而必然会与大他者冲突,所以他将不得不为之付出在常人看来可怕的代价,他或许被噤声,或许被失去工作,或许有家难归,只能乘桴浮于海,最后成为无家可归的人。


所以,知识分子这顶桂冠其实是一顶不折不扣的荆冠。


大学教授本质上是一种被自身的物质化欲望所物化的生存动物,他们依靠权力和金钱所恩赐的神奇滋养,也就是各种课题和基金的滋养,获得自己存在的价值,并在已经变得畸形的校园里凭借这些永远也不会兑现的来呼风唤雨。也正因此,他们只是以动物的形式而存在的动物,但却像蝗虫一样铺天盖地,疯狂啃食和掠夺着一切学术资源,直到留下满地荒芜。而他们也正因为恐惧和贪婪,不敢否定大他者的欲望,也只能在恐惧中成为一个又一个大学教授,而不是像知识分子那样成为真正高贵的人,可在我们这个时代,那种真正有理想的,不肯屈服于流行的欲望所生产出来的价值的人,又寥若晨星,即使有,也像彗星一样很快就划过天际,瞬间留下耀眼的光芒后,消逝而去。但只有这样的人才是知识分子,才可以称得上是知识分子。


所有的人被抛在世间之后,都不得不为了确立自身而战斗,不同的是大学教授为其动物性的生存而战斗,是为物而战斗,而知识分子为存在的尊严的战斗,是为人而战斗。


而知识分子之所以为知识分子,就是可以冒大学教授不敢冒的风险而为了让大他者承认除了自己所设定的虚伪的短视的价值之外,还有一种更为高远的价值更值得坚持,有一种更为广大的真理更应该让大家认识。


或许这正是他们的荆冠变成桂冠的原因。

 

2024年9月22日匆草于五角场。

24日改于五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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