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手记
译事君/著
第1条
自从搬到O星球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染上广场恐惧症了。其实,我不太清楚这是什么疾病。我只知道,这个词语在地球时期,据当时的字典解释,是幽闭恐惧症的反义词。
你知道什么是幽闭恐惧症吗?我问。
不知道,他说。他那样漫不经心地说着话,是我最喜欢的方式。我不用抬头看他,就能感受到他的语气,那种亲密关系中特有的气息。我拿走自己环绕在他脖子上的胳膊,轻轻放到他的右耳后,那是我喜欢的地方,长满了细软的小绒毛,就像刚长出的海草,在召唤海水的淹没。如果我肢体的一部分——我的指尖——一直懒散地呆在那个地方,他就能一直漫不经心地以我喜欢的方式说话。
他是我迁居到这个星球后的新男友N。好吧。这也是我的新生活。
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问。
因为你非常安静。我说。
你为什么喜欢和我在一起? 他又问。
因为在你面前,我有一点点惊恐,但并不感到非常恐惧。有一点点惊恐就是爱,没有非常恐惧,则说明我即没有患上广场恐惧症,也没有患上幽闭恐惧症。我答道。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惨,笑得躺到了地板上。他光着脚,穿着长裤,但是还没来得及穿上衣,笑声弥漫在他年轻的裸露上半身。我的目光抚摸着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愉悦。
那是因为我长得像你在地球时期的男友吧?他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一个瞬间,我忽想立刻掐死他。
第-15条
亲爱的笔记本,如果说万物都有一个镜像,实物与影像之间隔着一面镜子,中间是一个原点,那么第-15条笔记的投射处,必定是第15条笔记。这两个数字,你更喜欢哪一个?
在时间的矢量上,地球时期的记事被标记为负数——好像一个多年前的箭伤,箭头进入了身体,只能看到箭鞘——而现在的时间被标为正数。正数与负数如此对称,如此美,就像一个没有男友的人,亲吻自己在镜中的嘴唇;就如在梦中拟造一个男友,供自己路过时欣赏。
N就是-N在宇宙中的反射作用。
-N是我在地球时期的挚爱。在我能回忆到的地球时期,有一段与他一起旅行的印象。我们的旅店在第五十五层,可以俯瞰整个城市。早上我们一般睡觉,到下午就坐电梯下来,走到蚁穴般的大街上,开始拍摄活动。当然最主要的是拍摄自己。我们有一套简易的拍摄设备。轮到我来拍的时候,我总是拍他的眼睛。他的瞳孔是浅灰色的,可在黄昏快要来临的时候,站在高楼之间的狭窄通道里,尤其是靠近海边的那一段,衬着远处蓝黑的海水,我总能看到它呈现一种诡异的浅绿色。这时候我就戴上绿色美瞳,为的是与他的眼睛有一个呼应。
之后他将视频上传到网站。他有很多粉丝。
第15条
那个营造镜宫的国王,肯定是疯了。我对大夫说。我的记忆力发生了严重错乱,只能依赖笔记这种形式。谁拿走了我的笔记本,我就成了一个不能回忆的病人。
为什么你认为他疯了?大夫问。他像O星球上大部分的人一样,不太显露表情;或许这与他的职业有关,总是不动声色地,一如丝绒滑入夜间的水面。
因为得了幽闭恐惧症的人,总是奢望被看见,无时无刻地,想要看见自己的样子。过道里摆满了各种形状的镜子,可以照见他衣袍的颜色;天花板上镶嵌着各种形状的镜子,尤其是卧室里的那些镜子,可以照见他剥去衣服后的身体。当然他必须具有优美的体格。镜子还让他有一种身处剧院的感觉,他的演绎接近完美......我说。
什么是完美?大夫又问,同时把每个问题记录下来。
是这样的,我说,比如说:我的前男友-N的眼睛是浅灰色的,现任的男友N的眼睛必须是浅绿色的,这样的对称只有镜子可以造就,光线让镜子里外的物体产生相似的变幻;我会把-N的右肢取下来挂在墙上,我会把N的左肢取下来挂在另一面墙上。他们都是体育运动爱好者,他们的肢体隐藏着一种速度与平衡之美。夜晚我走过放满了镜子的通道,我就在他们的两肢之间穿过。我欣赏着自己的艺术作品,感到心满意足。
大夫停下来,看着我,似乎有些吃惊,可是他珍贵的职业修为,使他仍然保持着一种慈悲的样子。幽闭恐惧症,是地球上常见的流行疾病,他说。
有些人同时患有广场恐惧症,比如我。我说。
哦?大夫有些好奇。你认为什么是广场恐惧症?他问道,似乎有无限的耐心,可又流露着一丝程序员的冰凉,不过这也符合O星球居住民的特征,温柔的冷漠,一种机器的人道主义精神。
广场恐惧症,就是每次经过广场的时候,都感到背脊冰冷,并伴有心跳加剧、耳鸣等症状。广场那么大,一个人那么渺小,所以有头晕目眩的感觉。同时,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革命”等古老的词语,就像想到唐诗宋词一样。我说。
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吧。大夫说。他打断我的话,终于显出无情的一面。
第-31条
在我成为-N的女友之前,他好像没有女友。我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不过凭着敏锐的判断力,我认定自己是他的第一任女友。他身材颀长,曾是一个小镇青年,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比如割过草,送过外卖,也可能开过卡车。来到大城市之后,他似乎对健身感兴趣,但又很快丧失了兴趣。关于这一点,可从他的身体上看到痕迹。他的肌肉有点丰健的意味,就像刚刚觉醒的宠物,得到了主人的关爱;可很快主人转移了注意力,宠物遭到了遗弃。但这正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他身上没有过度雕琢的丑陋。神造了他,之后打盹去了,他就从花园里逃出来,遇到了我。
现在他最新的爱好是烹调。他放到网上的视屏,基本都与烹调有关。
在他的帐号上,最早那几个视屏,看上去像是偶然之作:他是坏少年的时候,一头浓密的头发,穿着背心露出羞涩的肩膀;他是美好的青年时期,在某处攀岩的老照片;他是半拉子自由分子的时候,习得了一点儿时尚,穿着格子裤、戴着墨镜的时候;他是社交媒体人的时候,似乎有了搞怪能力,举着递须刀,冲着镜头笑呢。直到他推出一个正儿八经的视屏,这次他是在做菜,并且第一次开口说话。
这个视屏让他立刻受到众人的关注。从此以后,他被称为“地下室爹地”。
第7条
很久以前,当我还在地球生活的时候,在我还没有接触过任何男友之前,我是一个乖异的正数,那个自我满足的我,不需要负数的补充。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能量溢出来:我走过的地方,影子会长久地遗留;我坐过的地方,花朵会掉下来挽留我。万物都能感受到我的饱满。
可是,问题来了:哪个负数能与我这个正数成双入对?在经历了地球的动荡岁月之后,我的记忆被严重损毁。因此我在O星球上常有一种漂浮的感觉。
有一天,一个男人朝着我的方向漂游过来,我就伸出手去。来吧,我说。我们互相笑了一下,很短暂,很稀薄。还好,他非常安静,笑得也灿烂。这就是N。
最主要的是, N能帮我回忆起-N的样子。
第-27条
-N的第一个视频是关于三明治。他烤好了鸡胸,切成片;然后烤完面包,放入蔬菜片,加上特地调制的沙拉汁;之后用一张食用纸包好,切成两半放进托盘。然后,他会放上冰镇饮品,摆上一副刀叉与亚麻餐巾;最后,他凑近镜头说:用餐愉快。
那天夜里,我们有了亲密关系,他忽然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地下室宝贝。
为什么?我问。情趣带来的昏厥,仍在辖制着我。我只是顺便问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在当天上传的三明治视频后,出现了上千条评论。终于,我翻到了第一条评论。一个女人留言说:我喜欢你低沉的声音。你平缓的语气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好像你刚杀了个人,并拖到地下室埋好。哈哈哈。说真的,我愿意被你囚禁在地下室,成为你的地下室宝贝。你,就是我的地下室爹地。
下面是无数其他用户的跟帖,每一条都写着:我也想当一个地下室宝贝。
第-21条
今天-N做了中餐。不知道他是哪儿弄过来的菜谱,但他谨小慎微的态度,使他能够把一切打理妥当。他弄的是海鲜粥。
他用剪刀除去虾头,下锅与葱姜蒜一块煎好,加水煮沸,再加少许米饭煮开,然后加入虾,再放入绿色鲜蔬煮开,撒上调料,就出锅了。外加一杯添了冰块的清水,外加一条折叠好的白色亚麻餐巾,放在托盘里呈上。
最后,他靠近镜头做出亲吻状,并轻声说:地下室宝贝,这是你的早餐。
其实没有人知道,这句台词是我的创意。从此以后,他变得更加迷人,至少在很多女粉丝的眼里是这样的。我曾一个人无数次观看这段视屏。当他说出“地下室”这三个字的时候,他浅绿色的眼眸,似乎发出一些幽绿的微光;当他说出“宝贝”这个词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的嘴唇压在我的嘴唇上的粗粝与温软。
第5条
今天我又去看大夫。我从来没有跟他谈过正数与负数的关系。在我隐秘的图书馆里,很多事物都是成对出现的。就像镜子里外的一双事物,满足于一种虚构的对称。
其实每一个心理大夫,都需要一位心理大夫。大夫说。
想不到他那么坦率。我对他筑起的防线,瞬间崩塌了,露出隐蔽的犬牙交错部分。而他似乎一下子看到了我的虚弱,马上说:你希望N在多大程度上,接近于你的前男友-N?
我不喜欢大夫的犀利,可这也好说明了他的专业精深。我没有选择,也无法躲避,只能站在他裸视的目光里,任他用一把手术刀,将我的皮套一层层剥离。
告诉我,什么最令你伤心?大夫直视着我,终于放下温存,说出这样一句冷酷的话。
我不知道从哪一个瞬间开始,我的前男友-N开始鄙视我,我说。我坐在大夫的面前,隔着一张桌子,忽然俯倒在桌沿,失声哭了出来。
他走过来,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别这样。我去找N谈谈,他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我不知道他会对N做什么,只能接受他的治疗。我搬到新的星球,不就是要开始新的生活吗?
第9条
我对N充满了各种狂热的想象。这个星球上的一切,与我经历的往日完全不同,只有想象力可以纵横驰骋,其余的一切都是经过设计的,以程序的方式操作运行。
我想象着这样一种可能:让他拍摄一段我的视屏——将我捆在椅子上,给我喂食他调制的一碗汤羹——当一滴汁液不小心洒落在我的丝绸睡衣时,他就用舌尖去舔舐,然后说,对不起,地下室宝贝,爹地明天给你专门烹制一份小甜食。
这是真实发生在-N身上的事情。当年那一条视频太火爆了,点击量超过百万。
我在想这件事是否也可以发生在N身上。在O星球生活,我的欲望不多,这是我唯一的奢望。
但是怎样才能让N自然而然地,朝着我设想的情节向我靠拢?每次他靠近我的时候,我就情不自禁地在暗中观察他的举动。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欢喜。他有着轻快的步伐。我看不出他对我产生任何怀疑。他越来越像一个真实的男人。因为他那样招人喜欢,爱上他,也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有一天,我们去往O星球新建的体育馆。那是傍晚时分,我们拉着手,在崭新的场馆周围漫步。新割的草坪散发着夏日的气味,落地玻璃门掩映着落日的余晖。夜色降临后,我们进入体育馆里面,去往围棋室,那是N最爱的活动。
在那里,他坐在沙发上,旁边摆着白色的象牙棋子,在他面前的大屏幕上,投射着黑色的棋子,一名虚拟的棋手正在宇宙的另一个社区,与他隔空对弈。
我走到吧台那里要了一杯酒,从我的位置看到N的脸部轮廓,在灯光下全神贯注的神态,竟然与-N高度重合。我忽然觉得,自己爱N几乎胜过-N了。一阵慌乱让我心悸。
我差点忘了自己的目的:我靠近N,不就是为了观察他对我态度转变的一瞬么?他既然是-N的复制品,必然会重复出现当年-N表现出来的那个瞬间:恶意突然在爱里上升,让他产生一种恶心的感觉,进而变成一种对我的轻蔑与厌弃。
可是,这么危险的瞬间,我真的要重新目击一遍么?
我到底有什么可恶的地方,让当年的-N忽然转身离去?这个天文学般的谜语,如果不揭示出来,我就感到日夜不安。当然,他没有告诉我真正的秘密——我到底在什么时刻突然失去他的爱的。
可是,即便我获得答案,我是否真的会吸取教训,规避可能的错误?百般思虑几乎让我绝望。
第21条
只可惜,N是我漫游时意外捕获的一个机器人。对他的训练才刚刚开始。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顺利。
我外出散步时,会经常捡到一些零碎的部件,可能是宠物的一只耳朵,也可能是一瓶药丸,一条床单,一串首饰,一个冰冻的心脏,或者一只操纵杆。我挑选其中的一部分,分门别类放在储藏室里。有一天我看到一只手套从我眼前飘过,另一天似乎是动物的一只阳具。那么多的碎片,我不可能都捡过来,就任由他们从我的身边飘过。
所以说,捡到N那样完整的机器人是很幸运的。我认定那是我的命运。这也是我长期研究占星术的结果。占星术在这里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情。这儿没有宗教,也没有巫术。所有的学科细分,最后都归结到各种定理,一切都是科学。可以说,科学的顶点便是占星术;或者说,神学的顶点便是科学。爱的生发是科学,爱的撤销也是科学。可是,我们这里不怎么使用“科学”这个词。
第-13条
想不到,我第一次出镜,就造成了轰动效应。那次-N做的是烤牛排。小牛排稍稍腌制,摆在托盘中,撒上各种调汁,进入烤箱烹制,出来后很是鲜香。然后开始制作配菜。小土豆切成小块,水煮后捞出,撒上各种调料,进入烤箱烹制。拿出来后,用刀子剔除表面的焦皮,非常美味。
各种菜肴摆上了饭桌。我在桌前坐下,他从背后走过来,我抬头,他开始亲吻我的双唇,一切都是事先设定的。我们很少拍摄第二次,通常一次完成。
视屏发出后,评论区翻天了。因为我染了粉色头发,她们就叫我红发宝贝。那些潜伏的用户,那些新来的用户,都纷纷写了评论。有人开始称我为地下室妈咪。
后一个视频,则是地下室爹地与地下室妈咪一起跳舞。关于这个三分钟的视频,我们讨论了许久,最后决定由我转圈,投入他的怀中。
评论区到处是尖叫声。有很多人发了动图表情。也有很多男性用户加入。另有一些粉丝开始用我们的照片做头像。甚至有公司找过来,询问可否在我们这里投放广告。我们的用户急剧增长,我们的收入也变得可观。
第-3条
在整个网络,没有哪个社区像我们这样,患上严重的幻想症不能自拔,好一个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人间幻世!我经常半夜惊醒,恐惧攫取了我,好几次害怕得落泪。总有一些人,由于没有寻觅到他们的镜中映射,孤零零地在宇宙中漂流。现在他们在我们这里,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慰藉。
每隔两天,-N就上传一条做菜的视频。要是三天没有更新,粉丝们就会喊:爹地妈咪,地下室宝宝们饿了。我们也想溜出去找点吃的。可我们都不愿意离开囚禁我们的地下室。
一切似乎都在可控范围,直到有一天,一个粉丝留言说:其实地下室爹地,才是第一个被囚禁的地下室宝贝。主犯就是那个红发女巫。
看到这条留言的时候,我浑身颤抖。我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才能勉强拖动鼠标,将其他的留言读完。我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我知道出事了。
但是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我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那个说我是红发女巫的女粉丝,好像加上了-N的私信,然后他们一直在聊天。-N确实是太天真了,不知道女巫也会变得愤怒,更不知道这个粉丝也许是一名网络警察。
另有一个女粉丝,我发现她非常活跃。今天她的留言是:我知道你住在哪里。哈哈哈。你就不怕被人肉搜索?你倒是继续呀。
当我看到这条信息时,我感到浑身毛骨悚然。我必须采取行动,越快越好。
但是后来怎样了,现在我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第31条
亲爱的笔记本,我不得不告诉你这些秘密。你是我离开地球时带走的唯一标本。至于镜子,因为它长存于我的心中,所以无需携带。O星球自有它的秩序。可我总是幻想着地球的投射物能够在这重现。我既然无法返回原有的行星,只能用想象去衍生种种可能。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苦心经营的网络社区现在怎么样了。
很久以后,当我终于消除了-N之后,有那么几个晚上,我想念他的双手与双唇。在我挂满了镜子的房间里,有一面镜子后面的墙上,悬着他的右腿,在他漂亮的脚踝那里,是我给他绘制的战俘纹身。难道我就注定没有真正的爱人?可这怎么可能?我时常想,哪怕神有一次失手,都会意外赏赐我一个。可是,如果神一直谨小慎微,我便没有机会获得他的馈赠。
很久以后,我获取了一些消息:那位大夫的资料库里,依然保存着对我的记录:那个他不断改进的机器人——那个他试图用来疗愈我的N——最后被我在恐惧中推到,砸得粉碎。如他所言:我是一个真正的地球人,不可能习得关于爱的新技艺,因此也不可能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一场爱变得腐败。
现在,正如某些未来系书籍说描写的那样,我们只是些没有形状的生物质,漂移在茫茫的宇宙中,作为人类的旧时特征,已经消失殆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宇宙中一息尚存,继续下去。所以,关于我的新男友,他健美的身姿,他美妙的笑声,他至高的爱抚,他躺在地板上裸露着上半身的样子,也许都是我想象的盛筵而已。
我时常在宴席边流连忘返,微弱的灯火,仍能照见我修长的影子。我必须凝聚全部的注意力,才能记下我想象的一切,还有我的乌发,我的瓷器,我的丝绸。那时的地球充满恐惧,所以也美得异常。那时我的性别尚且稳定。那是我的盛年。也是盛世,繁花似锦。
2024年7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