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翻修线路,停电了。平时用惯了电热壶烧水,今天可没辙。几个老茶客急得团团转,忽然有人想起,好像斜对面的巷子里有只水炉。兴冲冲拎了水瓶走去,到跟前大失所望,原来它是“懒汉”,没了电也玩不起来。
于是,上年岁的老同志感慨万分,纷纷回忆起当年的老虎灶来。
年轻人不晓得老虎灶是啥名堂,甚至连它究竟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上个世纪,它还是向居民提供开水的主要方式。苏州城“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的地理环境,为各家各户取水提供了便利。然而,喝开水、用热水,仍然是横亘在日常生活中一道障碍,于是,供应开水的老虎灶,应运而生。
老虎灶一般开在居民集中的地方,店家把灶头设在门口,灶膛里炉火熊熊,燃料是煤核或砻糠什么的。老虎灶仿佛张开的血盆大口,烟囱跟尾巴似的翘起在后头,整个模样像一只要吃人的老虎。
老虎灶的设计很巧妙:灶膛居中,四只铁汤罐环绕周围。罐底“脱”在灶膛里,中间有个倾倒燃料的圆洞;靠近炉膛边有只大号水罐,虽不正对着燃料,但里面的水也能烧到八成热;最后头是一只木制高桶,紧靠烟囱,充分利用烟道余热,预热冷水。有人来打水,老板只要稍加一把火,即能把热水烧开,市民把“滚开”的沸水叫“宝塔水”,水温肯定达到100度。
开爿老虎灶着实不易,没有好体力顶不住。当年没有自来水,靠人力到附近河里去挑水。老虎灶的门口有几只硕大水缸,大一半沉埋在地里,缸口离地不高,便于挑桶水的倾倒。
每天专人来挑水,偶尔老板亲自上阵。很冷的天只穿一件小褂子,浑身湿淋淋的,分不清是溅着的河水还是洒下的汗水。水缸挑满后,放进明矾,用竹竿顺着一个方向把水搅得打转,等过了一段时候,“水脚”沉到缸底,上面的水碧清,用它泡茶做饭赛过清泉,不像自来水,有一股漂白粉味道。
为了生意兴旺,有的老虎灶附带茶馆、书场。说是书场其实可怜得很,放一张半桌,两把高脚椅,茶客坐在长条凳上,边上七零八落地摆几张摇摇晃晃的桌子。
说书先生每天按时来,唱的无非是《珍珠塔》、《玉蜻蜓》等传统书目,老听客眯着眼,手捧茶壶,一边听书,一边喝茶。书场传出清脆甜糯的唱腔,吸引人伫足观望。来泡水的站住了听一会儿“戤壁书”,或者干脆坐下来喝杯茶,听完一档书再带两瓶开水回家烧饭。
无可奈何花落去,一切与社会进步不相适应的事物终遭淘汰。家庭餐饮,先依靠煤球炉子,后用上了各式各样的电器。烧开水,只要插上插头,电水壶十几分钟,就能烧开一壶水。更不要说机关单位,早用上先进的烧水器,再也不用去公共茶水炉打开水了。
电的广泛使用,逼使老虎灶退出人们的视野。如今,五十岁朝外的人,也许还依稀记得老虎灶的形象,再过些年,和年轻朋友说起它,怕是要到民俗博物馆指着仿真模型才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