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州一所中学从初中到高中读书六年,那里辛勤育人的园丁,经常勾起了我的回忆。
学校位于桃花坞大街以西,远离闹市,环境很清静。曾居住在这里明代大画家唐伯虎说:“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就是指的这地方。
中学过去叫桃坞中学,后来改称市四中。解放前,它是所教会学校,校内的建筑全是洋房,一幢一幢样式各异,红瓦红顶,带老虎天窗,漂亮得很。校园内遍栽成排的冬青,绿意浓浓。
我的花样年华在市四中度过,它是我年轻时代的最值得留恋的地方。岁月流逝,许多事情的印象已然模糊,但中学那一群出类拔萃的师长,却永远镌刻在我的脑海中。
不只是个别的堪为楷模,几乎所有的教师都那样出众。语文教员单先生,名字叫大声,大鸣大放那阵,他用笔名“疾呼”写文章,险些乎是一场祸。他的一手擘窠毛笔大字写得出神入化,看他的板书,简直是艺术享受。
虽在中学任教,但编写的书却是大学的教材,桃坞就有像王安琛这样的高手。极限和排列是高中数学中公认的难点,但到了孙贞一先生的嘴里,讲得既清晰又好懂。我的高考数学成绩不赖,实在是得益于王、孙二位老师的教诲。
资深化学老师姓龚,幽默谦和,关于他我将另文介绍。
那些年,中学里有句顺口溜,“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同学普遍不重视副课,上课思想开小差的很多。一位地理老师本领高超,在他的课堂上纪律出奇的好。他讲一口苏北话,语言诙谐风趣。当年他就断言,北美洲的“阿拉斯加”是宁波人首先发现的,阿拉自家的嘛!一句俏皮话引得同学捧腹大笑,能说出这样的高见,能不是教师中的菁华!
画图老师姓姜,不敬的很,他讲课我经常打瞌睡,他也曾几次以粉笔头对我实行“远程教育”。我一点没有抱怨他的意思,相反,对他的敬业精神一直怀着感激,尽管至今我仍画不好他教的“二方连续”。
我读高三那年,上下学期的班主任不同,上期是位刚出道的姑娘,和蔼可亲,把我们看作小弟弟。她教语文,伶牙俐齿,不愧是师范学院的高材生。她的先生郁乃尧,教语文,虽没有教过我,但他是学校的先进教师,出席当年举行的全国教师群英会(几年前,我有幸同郁老师结为网友,知道他喜欢评弹,与弹词名家蒋月泉是知己)。下期的班主任教俄语,东北人,年龄三十已出头,不知何故尚未成家。我毕业后没几年,杜老师英年早逝,同学们闻讯后,个个唏嘘不已。
桃坞中学人才济济,当年算得上是一块牌子,许多家长了解它的师资力量雄厚,都想把子女送来。如今,老师们栽下的满坞桃花,早已飘洒在全国各地。
在清华上学时,辅导《材料力学》的师长,聪明俊逸,是早年的桃坞毕业生。工作后,参加一次学术会议,遇见一位学贯中西的长者,听他软糯的口音,认准是苏州人。冒昧相问,果然如此。他还是桃坞出身,说起母校,他神情激扬,看得出对培育过他的师长,怀着深深的思念和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