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那边(三十八)

文摘   文化   2024-04-08 16:21   澳大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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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丨静闻
图片 丨Charles Vickery

对王兆泽的来说,真正的麻烦不是风暴,不是海贼,也不是神出鬼没的德国潜艇,不是。即使这一切加起来,也抵不上那个真正的麻烦。

每一年,达昌号都会在纽约的港口泊上一些日子。这是瑞安和船员们享受花花世界的时光,也是兆泽最忙碌的时候。托运货物的报关交接、公司的橡胶交易,还有返程的货物采购,都需要他费力劳心。当然,他也可以不那么辛苦,纽约有的是中间商,通过他们会省去很多事。但一趟冒险只为别人做了嫁衣,这不符合王兆泽的性格。而绕过中间商,在纽约编织一张销售网,在最初的日子是比较困难的。兆泽再请尤拉帮忙。

“给,这是近一个月来纽约的橡胶市场行情。”

“诺,这是一些厂家的电话和地址,大叔可以直接联系。”

说这些话的时候,尤拉微仰着脸,一双细长的眼睛得意地看他,就像做了好事等待大人奖赏的孩子。

兆泽很高兴:“干得漂亮!公司给你发佣金。”

“发呀,越多越好!”

尤拉欢呼着给兆泽飞了一个吻。

这个轻佻的举动让兆泽不自在,尤拉的许多举动都让他不自在。一个华族女子学这么多洋垃圾干什么?时髦吗?他真想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告诉她,华族女子真正的美在于温婉娴静,善解人意,这些崇洋媚外的洋做派只让人感到可笑可恨。可尤拉嘟起肉肉的嘴唇,似乎在等着看他发火。兆泽又觉得尤拉还是个孩子,跟一个孩子尤其是刚刚帮助过他的孩子,如何能拉得下脸?

为了感谢尤拉,兆泽请她到百老汇最好的中餐馆吃饭。尤拉吧唧吧唧地啃一块醋溜排骨,啃得满嘴流油又去吮手指头,一边感叹:“香,太香了!我已经好多年没吃到这么香的排骨了!”惹得周围的华人食客不断扭头,他们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怪物。

兆泽很尴尬。

尤拉斜着眼睛看他:“大叔,我的吃相很让你不齿吧?”

“没,没有。”兆泽被点破,有点难堪。

“大叔,你很虚伪哦。”

那些日子,尤拉陪兆泽跑了一家工厂又一家工厂,推开一扇又一扇供货商的门,她流畅得体的英文为兆泽争来洽谈的机会,橡胶顺利卖出好价钱,兆泽还与两家工厂签订了长期交易合同。一个采购部经理盛情邀请兆泽和尤拉参加他的家庭舞会,兆泽很快就见识了另一个尤拉。

一头黑发高高挽起,脸上略施粉黛,宝石蓝的晚礼服,裙摆一直垂到脚踝,两尖精致的鞋面露出,人工钻石在上面闪闪发光。尤拉端着一杯酒,风情万种地与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打招呼,经过兆泽身旁,她用马来话说:

“这是舞会,先生的这身行头不太合适。”

她笑得很优雅。

一身长衫的兆泽窘在灯红酒绿里。

舞池暗下去,乐队开始奏乐,尤拉来请兆泽跳舞,兆泽连连摆手说不会,尤拉说:“按西方礼仪,女士的邀请男士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可我……真的不会。”

“先生,没关系的,我来教你。”尤拉仍是优雅的笑,“中国人不是讲的入乡随俗吗?和红毛鬼做生意,就得吃他们这一套。”

她的马来语说得很淑女,很世故。

这是兆泽平生第一次跳舞。他的一只手搭在尤拉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搭在尤拉的腰上,乐队制造的混响让他狼狈不堪。他的手僵硬绷直,两只脚却兵荒马乱,好几次踩到尤拉的鞋上,舞池的脂粉味呛得他要打喷嚏。那天晚上,他尝到了应酬的苦,尤其是跳舞,真比做生意还累。

返航时,尤拉拎着行李箱来了。看兆泽意外的眼神,她调皮地说:“怎么,本小姐为你们公司做了那么多事,搭个顺风船也不欢迎?”

兆泽忙说“欢迎欢迎”,然而,他的眼睛还在尤拉身后找——杰克没来送行?

“别找到了。我早跟那个美国boy分手了。”夹在中国话里的“boy”轻描淡写。

谢天谢地,鸟儿终于愿意回笼了。

那时候的兆泽并不知道,他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如果可以选择,尤拉并不想成为王兆泽的麻烦。他是父亲的朋友,他大她那么多岁,他有过婚姻史,还有一个女儿。但她奈何不了自己的心。

她曾经以为王兆泽不过是个土包子,公司派他来押船看中的就是他的老实。她帮助他,除了父亲的嘱咐,还有对他的同情。后来,她发现她错了,他的精明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他和洋人谈生意从不拐弯抹角,介绍完自己的产品,就开始为对方的利润考虑,听得洋人频频点头。他不像她见过的中国人,这一点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欧战还在继续,橡胶是紧缺货,市场价格很高,他三次冒着生命的危险把橡胶运到美国,获得了巨大的利润。令她不解的是,他竟主动降低价格与厂家签订长期合同。

一出工厂的大门,她就忍不住说:“大叔,你这是什么脑子?这个价格跟找中间商有什么区别?你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想挣,我又何必费那么多精力?”

他解释,这是长期合同。

“你可以签订短期合同啊!”对这样一个愚蠢的傻瓜,她真的要气爆了。

他和颜悦色地说,战时的货物运输比较难,物以稀为贵,橡胶价格就高。欧战打了三年,离结束也不远了,一旦战争结束,货流畅通,因战事堆积的橡胶会迅速让市场饱和,价格肯定要跌下去。从长远来说,定这个价格是比较合理的,对贸易双方都有好处。

“做生意,不能光想着自己的利益,也要想着别人的利益,这样才能长久。”他慈爱地笑,像在开导自己的女儿。

她发现愚蠢的是她自己。

那个夜晚,她“逼”他跳了人生的第一支舞。他的手在她的肩上腰上,就像大山伸出的臂膀。她贪婪地嗅着山的气息,任山的稳健山的昂扬穿过她的五脏六腑,流过她的每一条经胳,潜进她的神密家园,去激起热烈的回响。他几次踩到她的脚,又慌乱地向她道歉,她却如种子入泥,完全沦陷在绽放的欲望里。

蓝山村过番人多,留守妇也多。留守妇在文昌不叫留守妇,叫番客婶。晚上,邻近的几个番客婶常来和菊信作伴,菊信满月的脸明朗的笑,她们都喜欢。婆婆也高兴,把小攸宜带去休息,让几个女人说些体己话。

碎碎的家常,长长短短地说,那些过番的冤家才是真正主角,不管怎么说,说什么,总会扯到他们的身上。可主角一出场,往往就是挨骂,似乎不骂上几句就难以解恨。

“那些没良心的,还知道屋里有老婆孩子吗?”

“可不,你盼日盼夜,人家一年就寄两次批。”

“南洋啥没有,我看人家的心早都花了!”

“是啊,南洋有番姆,人家枕边不缺人,哪知咱们的夜长啊……”

菊信似懂非懂地听。

一个嫂子捏了她一把:“海生屋的,你也说说,这夜长还是不长?”

“谁的夜不都是一样长?”菊信憨憨地说,“我一觉就睡到天亮,哪管夜长夜短。”

大家都说菊信还就是年轻,以后有得熬的。

“你们都是怎么熬的?”菊信笑嘻嘻的。

山园嫂说,白天还好,家里的活,田头的活,老人孩子,总有你忙的,到了夜晚就不同了,你越是盼天亮,天越是不肯亮。你就想着那冤家,不知他做工苦不苦,吃饭着不着时顿,闲时会不会去看孃,去赌钱?那么长时间不回家,怎么熬得住,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番姆?你想得心口发堵,恨不得痛痛快快地骂一回,可骂了又怎样,人家能听见吗……唉,妹妹,你还年轻,慢慢熬吧。”

溪西婶说,天天盼,年年盼,要是能把那冤家盼回家,再苦也值了。最担心的是像沙头嫂那样盼来盼去,盼来人家娶亲生子的南洋批。

菊信问沙头嫂是哪个?

“你去井口挑水,不就经过一间围着砖墙的正屋吗,那是沙头嫂家。她那婆婆瘫痪在床上,她天天端屎端尿,还得挨骂,骂得难听死了。”

菊信挑水时是常听到那屋的骂声,一个老女人的恶毒的骂,但没有人回嘴。有一回,她去挑水,见几个孩子在路门外往里探身,也好奇地伸了一下脑袋。路门斜对着一间屋,一个女人弯着腰吃力地给一个卧床的老人褪裤子,臭气冲出来,孩子们捂着嘴鼻大声地笑。菊信赶紧走开,身后追出狠毒的话:“呸,剜你的眼仁!让你青夜(瞎了)!猪头啊猪头,连门都不关,你不就是故意要我出丑,故意要气死我吗?我偏不死,你想改嫁,做梦!”

现在菊信知道了,“猪头”就是沙头嫂,蓝山村一个不幸的番客婶。

“山园,你告诉海生屋的,你家大爹上次回来,隔了多少年?”

“十年。整整十年。”山园嫂说。

“海生屋的,听见了没有?山园嫂可是熬了十年才得见老公一面。”

“山园,那一夜,听说你家的床腿……”

山园去撕溪西的嘴,大家早笑成一团。但开了头的话题谁也舍不得丢,于是,你拿我取乐,我拿你取乐,话越说越糙,听得菊信浑身燥热。

“哈哈,咱们的新娘子想新郎官啦!”溪西婶在菊信发烫的脸上摸了一把,“这么嫩,海生哥回来怕是舍不得走啰!”

东田嫂轻轻哼唱:

送郎送到码头分,

郎你去番侬心闷,

眼汁滴到土落窟,

日味看路夜看船。

泪水滑下东田嫂年轻的脸庞。满屋寂然,灯焰迸了一个火星。

山园嫂脸色凄然,接着哼唱:

八月十五月光光,

抬头望月侬心乱。

当初郎君去番日,

十八相关泪垂垂。

临行种椰相订约,

椰树结子郎才回。

只是咧——

番客婶们泪光闪闪,齐声哼唱:

月缺月圆今又光,

树大树高果累累;

天天携子依树望,

不见郎君回家门。

去年椰熟娶媳妇,

今年孙儿吃椰水。

年年盼郎心切切,

盼到何时郎才回?

悲凉漫流在蓝山村的夜,村里的狗哼哼地应了几声。

菊信失眠了。

她第一次发现夜真的很长很长,长到她把一生都看完了,天还没亮。

尤拉回到星洲的第二天,父母就准备宴请准亲家,把订婚的日子定下来。尤拉向父母摊牌——她除了王兆泽谁也不嫁。

“我已成年,你们没有权利替我做主。”

一句话把父母噎得死死的。

黄鹤年万万没想到,他的女儿竟看上琼州仔王兆泽。不,不,他的女儿很单纯,一定是王兆泽用甜言蜜语蛊惑了她,不然,这个洋到骨子里的女子如何能看上一个琼州鳏夫。王兆泽啊王兆泽,我怜你惜你,提你携你,帮你助你,你就这样回报我?你的良心给狗咬了,还是你基本就没有良心?

黄鹤年坐黄包车到达昌隆公司时,王兆泽正在开紧急会议——公司的一艘货轮在大西洋被德国潜艇击沉了。小役安排黄鹤年在经理办公室等待,还给他端来茶水。他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走来走去,越想越气,咚的一拳就擂在桌子上。茶水翻了,茶杯落在地上碎了。

小役跑进来:“头家,头家,出什么事了?”

“去,把那琼州仔给我找来!!”黄鹤年指着小役的鼻子吼。

小役吓得退到门外:“都……都在开……开会呢。”

“我不管!你去把那没良心的琼州仔给我叫来!!”黄鹤年声嘶力竭,完全忘记自己的高血压了。

这时候,尤拉赶到。她把门关上,给了父亲一个拥抱:“爸,爸,消消气,消消气。”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你这样气我,存心要把我气死!”

“爸,你也是留过洋的,你知道我不是气你,我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尤拉委屈地分辩。

“你的幸福?你跟他会有幸福?”父亲嗤之以鼻,“他是我的结拜兄弟你的异姓叔叔,你知不知道?他死了老婆还有个女儿,你知不知道?最最可怕的是,他拿命做航运有今日没明日,你知不知道?你不要被他的老实给骗了!”

尤拉被父亲气笑了:“知道,我都知道。爸,他没骗我,直到现在,说嫁给他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人家还不一定同意呢。”

“什么?!”

黄鹤年一双充血的眼睛瞪着女儿——恬不知耻,恬不知耻啊!他送她到国外留学,她学到的就是这个?

悔!恨!

除了拿巴掌狠狠去抽那张不知羞耻的脸,他还能做什么?

他的巴掌真的举起来了,人却软软的往后倒,尤拉惊呼,及时扶住了父亲。

王兆泽推门进来,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就冲出去,他开来一辆小汽车,公司里的人都过来,大家把黄鹤年抬上车,车子冲出公司大门,风驰电掣往医院跑。

脑溢血,经及时抢救,黄鹤年拾回一条命,但从此卧床不起,话也说不清了。

一场闹剧,让王兆泽陷入道德的谴责,他成了忘恩负义的代名词。

尤拉却以王经理准夫人的身份,堂而皇之进出达昌隆公司。兆泽只得吩咐门房不要放她进来,可他一回到家,她已恭候在门口了。

“王经理,今天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兆泽不说话。

“我未嫁,你也单着,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

兆泽仍旧不说话。

他背后有人说话了:“海生,我看可以。难得人家姑娘这样实心实意的对你好。”

这是何叔。兆泽在美芝路买了一幢房子,和何叔一起生活。

但,人言可畏啊。

几个月后,黄鹤年病危,黄家嫂子的电话打到公司,兆泽匆匆赶到黄家,黄鹤年已经不行了,他大口大口地喘气,眼睛死死地盯着兆泽。

兆泽惭愧难当,他握住黄鹤年的手:“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黄鹤年软软地抬起胳膊,拉住女儿的手,交到兆泽手里,眼睛仍死死地盯着兆泽。

尤拉失声痛哭,黄家嫂子催促兆泽:“快,你快点头啊!”

兆泽在慌乱中点头,黄鹤年的手就垂下去了。

191811月,欧战结束。洋历元旦,兆泽带新婚妻子尤拉乘邮轮返乡,他们在腊月的一个下午回到蓝山村。进了家门,兆泽才知道海妹走了,而他屋里多了一个女人——海上漂泊,他错过了一些家书。

盼了四年的菊信也没想到,她和他之间还会夹着另一个女人。一个穿洋裙、洋鞋,会讲洋话的番姆。

但她没有时间瞎想,从他们进家门的那一刻,她就忙得不可开交。要煮水,给不断来贺喜的村里人冲茶,要到菜园摘菜,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摘菜的时候,她还挑了几担水,把地给浇了——西风干,一天不浇菜就要老。摘完菜,她赶紧回家烧水、杀鸡、做饭。

杀鸡的时候,婆婆来了,看她抹了鸡脖子,接了鸡血,看她将鸡丢在地上,忽然说:“记住,你是大的,在祖宗面前烧过香的。”

她提着刀愣住了。

鸡在地上打挺,搅得血、沙土乱溅。

一系列的错乱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鸡肉煮柴了。

饭煮糊了。

炒菜忘了放盐。

她是“大的”,她是在祖宗面前拜过堂的。那么,番姆就是小的,一个尚未在祖宗面前拜过堂的妾。按乡间的规矩,“小的”得给“大的”端茶做饭倒尿盆,事事都得看“大的”脸色,处处都得陪小心。可是,她做得来吗?即使她做得来,人家会愿意吗?人家打进门就冷着一张脸,没有正眼瞧过她,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她倒是在送开水的时候偷瞥了一下人家,当即就羞闭了眼——她粘在他的身上,撒娇地说了一句什么话,小嘴撅得比攸宜还像孩子,三四个月的孕肚微微隆起。

晚饭是在客厅的八仙桌上吃的。婆婆在正位坐下,又权威地安排了其他人的位置,海生和菊坐左侧,攸宜和阿秀坐右侧。婆婆的“阿秀”说得很客气。怕人家听不懂,还做手势给攸宜布置了任务。攸宜明白阿婆的意思,去牵番姆的手,可番姆的手勾在他的臂弯里,已经坐在左侧了。

菊信忙说,她要和攸宜坐,给攸宜夹菜。可她忘了给攸宜夹菜,也忘了给自己夹菜。她的头低在碗口上,沉得抬不起来。

兆泽难死了。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中间还夹着母亲和女儿。

母亲却很淡定,就像家里来了一个留宿的女客,让菊信把海妹的房间收拾干净给尤拉住。

在蓝山村的第一个夜晚,送走贺喜的乡亲,兆泽在尤拉屋里跟她说话,他必须对菊信的出现做出合理的解释。尤拉一声不吭地听,末了懒懒地说:“这不怪你。现在,我累了,咱们休息吧。”

难得尤拉这样善解人意,兆泽如释重负,出来小解,却见黑暗里坐着一个人,拐棍直挺挺地戳在地上。

兆泽吓了一跳,他叫了声“阿母”,怯怯的,虚虚的,完全是小时候做错事的海生了。

母亲不说话,只是顿了顿拐棍,棍尾指指菊信的房门。

那房门虚掩着,黄薄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与它相对的房门敞开着,传出尤拉又干又硬的咳嗽声。

兆泽的两条腿别扭在地上。

拐棍又使劲地顿了两下,棍尾抬起,直指那扇流泻着灯光的门。

“阿母……”兆泽舌头打结,能说的不能说的全纠在一块了。

母亲气得跺脚,忽然竖起一只巴掌,就像竖起一块丰碑。大拇指屈着,四根手指根根向上,黑暗中兆泽也能感受到它们的分量。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里外外的操劳,上有老下有小的担负,还有剪不断的牵挂。山一样!水一样!

兆泽像被击败的士兵,垂头丧气走向那扇虚掩的门。

哐当!尤拉屋里不知掉了什么东西。

兆泽又吓了一跳。

母亲的拐棍直挺挺地戳在地上。

兆泽已走到黄薄的光里,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推门进屋了。

“王兆泽,你给我回来!”

尤拉披头散发一身睡袍地站在门口。她说的是英语。

母亲坐着,一声不吭,目光如楔,将儿子钉在菊信的房门口。


作者:静闻

文昌人,生于乡野,长于乡野,鞠耕椰林畔,忘情山水间

征稿启事


《紫贝拾遗》证明了乡土文学是可以在民间自发地萌芽、生长、开花、结果的。与此同时,我们也意识到乡土文化的兴盛远远不是一时、一人、一地的事情。要形成一个有利于乡土文学成长的氛围,既需要大量的作者持之以恒地写作和讨论,也需要大量的读者持之以恒地阅读和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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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贝拾遗
通过一个个普通人的目光,记录下我们文昌一个个普通的家庭、村庄、市集、乡镇的点点滴滴。这些故事可能是模糊的,是混沌的,是有争议的。哪怕是同一件事情,也可能有不同的视角和观点。这些零散的故事汇集起来,就是我们文昌人在这个时代的集体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