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竹工胜利了
白天，吴同志去访问竹工，为了乡公所压低工资的事，约他们在晚上到我们住的姚保长家里来谈谈。
楼梯上如打雷一样地响起来了。跑上的是穿短衣，着草鞋三十个老百姓，怎么来了这许多，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都带着奇异，他们弄错了，以为我们召集他们来开会。老百姓讲话是没有头绪的，你一句我一句，最后一个最年老的竹工压住了旁人的话声：
“前几天乡公所里开了一个会，把钱每天二元的减到每天一元四角了，太平时候每帖毛竹只有二三元，我们的工钱有六角，那时候六角钱可以买到一斗米了。现在工钱说起来虽然二块钱一天，东西样样贵得要命，二块钱还买不到一斗米，乡公所开会把我们的工钱减到一元四角，叫我们怎样地过活？”
“做竹工是很危险的，如果攀毛竹不留心一点，竹梢落下来会落到你的头上来。放排水急弄得不好，可以叫你送命或终身残废。有身份人家谁会做这样工作！”这又是一个竹工愤愤地诉说。
“我们做四天，必须要休息一天，第五天再支持不下去，夫子、递步哨……又要我们来，大山户还要减我们的工资，真是……”他还没有说完另一个竹工又说起来了：
“我们这样的工资还要减，他们的毛竹价钱比打仗前高了五倍，工钱也高了五倍吗？”
抢着说话，但没有一个说得出有什么办法。
仍是哪个老头子提出来：“我们大家来开个会吧？商量一点办法。”大家觉得很对，决定明天夜里开保民大会，保长也跑到楼上来了，就请他召集，他虽然也是一个山户，但这时也不好推托了。
第二天，天一黑就来了许多工人，的确，这是他们自动自发的保民大会，和普通的不同，事先，我们去约请县政工队潘队长来主持，因为这些工作，应该由政工队来负责推进的。等了好久，等乡公所的代表，第三次去促请才来了一位事务员，签了一个名就站到使人家不注意的角落里去。会开始，潘队长要大家提出意见，对工资问题，一个人讲话，大家的眼睛马上都集射到他的脸上去，如果他有讲错，第二个很快地接上去：“物价高涨……工资不够维持生活……毛竹涨价……有钱的不出钱……”他们大声地伸说他们的理由，并且提出，如果山主一定只肯出一元四角一天的话，竹工没办法只好到外村去做工，因为外面的竹工工资都有二元以上。
结果因为今天出席的只有竹工，山户的保民都没有，只好请政工队长替他们到乡公所去接洽，说明竹工的意思。
第四天后，政工队长很高兴地跑来告诉我们，虽没有决定工资给二元，但是乡公所一元四角的决定取消，决定工资不加限制，看自然趋势涨落，这几天有的山户急于求售，愿意出二元二角以上的工资，这样，竹工得到胜利了。
（原刊《民族》1940年第1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