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昭镕|忆在浙西簰头活跃的一幕

文摘   2025-01-07 13:25   浙江  

莫干山人按,1938年10月10日,国军与日军在簰头发生遭遇战,日军三百多人死伤一大半,只余数十人狼狈而遁。一年后,作者詹昭镕作《忆在浙西簰头活跃的一幕》。

要是到过武康的人,大概都晓得簰头这个地名吧。那时当着武康,除杭间交通的孔道,而紧邻着京杭国道的一个军事上要地。

事情发生的时间在去年的双十节。那时,我们一支“青工队伍”正由余杭的太公堂开到武康的瑶坞,部署好了工作范围与方针,再分小组散布在邻近各村庄——后坞、佛堂、尚家村等等。我和M、P,还有一位湖南队友就被派在驻簰头的六二师郑营里服务。就在双十节的前一天,到达了目的地。

一到簰头,使人感到最深的印象有两种:一是敌机屡来肆虐后在民众心头上烙下痕迹的深度,其次为我军民所特有的一种抗敌情绪。因为这儿是个军事上要地,敌机来肆扰不止一次了!断壁颓垣,碎砖残瓦中,还印留着斑斑的迹,临时搭盖起来的茅屋中,不时发出妇孺们叹声,和小孩子哭声,景象真够□□、荒凉、残酷、残忍£!由于□的教训,促成了这古老农村中人们的觉醒。现在,他们一班“有力”的,都在两个联保组织下,尽其“出力”的任务,但有的是精神与农家常用品:锄头、铁铲,破坏起公路来最适宜,驻军如果需要他们帮忙,就抛开私事来听候差遣:抬伤兵,运子弹,挖战壕,送粮糈,收枪支(敌人遗弃时)做得怪起劲的,与武装战士们热切地打成了一片,阻止了敌寇的侵扰,保卫家乡与国土,因之驻武康的敌军竟“恨之入骨”!屡图进犯,迄未得逞。

秋风带来了肃杀的象征,旷野的林木,被吹得沙沙作响,与远处的炮声相应合。这日天还未亮,我却已被这声音惊醒过来,疑心是鬼子兵来了,侧耳细听,又没有什么。当时情景,好像在读欧阳子《秋声赋》,而实验字里句中的想象!我又遥望栅门外,静悄悄地,只有挂着橙黄色手榴弹、步枪的卫兵,挺英勇地站立着。营门口已贴上一纸横匾了,光芒怪刺目的“庆祝国庆”四大字,于是我心中又转念着今天怎样庆祝双十节的事宜了。

大约是早晨七点钟的时分呢,忽然小市镇里发生了一种嘈杂凌乱的声音。不一刻,铛铛铛的锣声也随之而起,是召集壮丁,疏散妇孺的信号,小贩们匆忙收拾什物,商店也急忙关门。唔!我知道了,敌兵要来了。这时M君早已跟情报组人员出发打探消息了,P君亦被派往救护队里服务,只剩下我,和湖南队友,以及营部里的师爷(文书)、副官们一班人。外边空气虽则紧张,办公室中却显得十分静悄,只有营长室中的电话机,不时作响,传递着各方消息。有顷,门帘一掀,是M君回来了,他满头是汗,紧张的情绪,使人一望而知为事有蹊跷。他匆蘧地说:“你们赶快收拾物件,随营部转移地方吧。这里已成为敌军炮£之的了,住不得!

“郑营长已在XX一带指挥作战了,战事倒没有什么要紧!”他继续地说。我刚从公路那边回来,察知敌真有来犯企图,外卫线守军已与之发生遭遇战,壮丁们亦挺骁勇地站在前线守御。来了,真的来了,听呀,邻近不是咯咯咯地响起来了么?我心中不由地扑通扑通地跳着,晓得住屋附近,已展开打仗这件大事了。不由我自主,终于匆匆地离开逗留过一天时间的营地,与他们各拿着重要文件与随身物事,迁往新地方去。刚出大门,一颗子弹嗖的一声从头顶上飞过,后面寝室右首围墙已被炮弹炸得泥土都起个翻身,啊,险啊!

战事越打越激烈,竹林中冒着缕缕的火焰。机枪、步枪、手榴弹、钢炮,轰,咯咯咯,噼啪噼啪地密密交织成一片。铁雨穿过了火网层,无情的射到民房、建筑物上,只见得泥尘滚滚,瓦木纷飞。是时候了,敌骑被引诱着冲到桥边,埋伏着的军民,出其不意地将手榴弹猛掷过去,接着便是一阵机枪扫射。好了,这一批敌军首先被解决了!

接着东边接触战又起。将士们已有大批补充过去,第七保的壮丁亦于要道先后伏着。他们都燃着复仇的火焰,手枪、子弹都已上了膛,手榴弹盖也揭开着,大家要准备干得痛快!在这个时候,我们一班还在行进着,四连汪连长正由尚家村疾驰过来,指挥所部夹击敌军,看见我们,于马上打着招呼:“你们吧?回头看我们收获!”我们报之以微笑。

约莫过了三个多钟头,时针已指向十一时半,我们正守候在新营地的当儿,战地上枪声渐渐疏下来,接着寂然无声。就在这个时候,得知被包围的敌军有二百多人已为我军用手榴弹解决了,残敌狼狈遁去,临走遗下尸体、器械不少,而我战士六人,壮丁九人,却在这个英勇的战门下作了壮烈的牺牲。

这次敌军来的有三百多人,分成三五小批进犯,结果却死伤了一大半,只余数十人回去,狼狈之状,出乎人们的意想之外!我方由于军民能取得联络,事事占着便宜,铁的纪录,是血的教训所造的!是晚,我们于瓦砾场中举行了一个热烈的庆祝双十节典礼,并遥祭这次死难的战士、同胞。

事情已隔一年了,至今忆起还活跃如当年。

1939,10,10,于胡库训次

(原刊《胜利周刊》1939年第50期)

莫干山人
愿为莫干山做一点事,存一点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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