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干山人按,本文原刊1946年《旅行杂志》,分欢迎老友归来、一路步行上山、在招待所下榻、岗头墩观落日、看屋的人痛苦、半夜寒意侵寻、观云海访剑池、竹林芳馨气味、结着深缘的人等题。
岗头墩观落日
我们真幸运,就在这球场上看到落日的景色,本来岗头落日,是莫干名景之一。起初,在远山的边缘上,看到一轮很大的太阳,大得像车轮,颜色鲜红,金光灿烂,不可逼视,而在太阳的四周围,则有许多绚烂的云彩,或红,或紫,或黄,或绛,交织成一幅五彩图画。
太阳的降落很迅速的,片刻之间,这火红的车轮,已变成紫色,只有半个在山头上,再经过数秒钟后,紫色又转变为黑色,下沉了。太阳于倏忽间完全不见,而天空的云彩,也没有从前那样绚烂,一切都归于平淡了。
看屋的人痛苦
天色渐渐黑暗下来,莫干山没有电火,招待所用煤油灯,室内显得很沉浸,在客邸之中,难得有此一夜,度此觉得别有一番滋味。晚上,同游的人计画明日游程,并围坐谈话,非常亲切有味。据这儿看守房子的人说,自1937年的夏季莫干山经过一次极度繁荣后,一直在悲惨中过着生活,这九个年头儿,也不知道怎样度过来的。日本鬼子忽来忽去,捉摸不定,每次鬼子上山,我们先得到消息,把山上的妇女藏匿,当然旅客和房屋主人早已下山了,这里所说的妇女,仅是看屋人的妻女而已。鬼子来时,到处乱闯,看见心爱的东西,便随意取去,甚至于把房屋的门和窗子都拆走了。当然,在此兵荒马乱的时代,山上并不安靖,除了日本鬼子而外,还有别处来的不良分子,随意出入,所以山上较好的房屋,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因为禁不止一而再,再而三的劫掠,最后只有拆除门户了。
大家有点惘然,但是很关心看守房屋的日常生活。据说,山上只是一个风景区,原无生产,在平时,看屋人全靠主人所给的工资,勉强度过,自从中日战事发生,消息隔断,汇兑不通,有许多业主早已远赴内地,更那里来的接济呢?所以他们只好自力更生,把许多有草皮的园地全部翻去了,改种包谷之类,苦度了九年冗长的岁月。
半夜寒意侵寻
的确,这八九年来真所谓人无分男女老幼,地无分东南西北,莫不受尽生活上之煎熬,然而没有这长期的痛苦锻炼,或许今日的莫干山,还没有我们的游览踪迹。今天,尤其是今夜,苦尽甘来,追话酸辛,至少已充满快乐的情绪。
在山上住宿,我最初以为虽然不需要席子,但亦似乎无需盖被。招待所方面为我们准备的,有毯子等等。我于就寝之初,只穿一套睡衣,周身舒泰,栩然入梦,岂知一觉醒来,微感寒意,于无意间将毛毯裹住了周身,始得酣适成眠。莫干山夏天的温度,以中午而言,通常不曾超过八十五度,至于夜里,当然不能和上海及杭州比较了。
观云海访剑池
第二天,我起身很早,立即下楼,在屋后远眺,又看到遍山的云海,所有全山的房屋,顿失所在,依稀仿佛,只看到一些亭台楼阁的影子。天上的云,汪洋一片,好像在大海中,随着风势,走得极快。有许多云像一堆堆棉花,在天空飞舞,又有许多奇形怪状的云层,愈积愈浓,把整个的山,换成另外一个境界。
我自以为很幸运,昨天看到落日,今晨又领略云海之胜。
早餐完毕后,我们便随意游览,当然先去访剑池,自招待所直下双林路,到了荫山,一路向南,沿坡而降,势甚陡削,约走了三里路,始达剑池。我们并没有看到莫邪干将的磨剑遗迹,但是剑池瀑布,声势浩瀚,往下直泻,发出清越的声音,心情为之一壮。我们走到瀑布的下面,再经过几个转折,便到铁路旅馆的网球场,可惜这里草深没胫,气象荒芜,要加整理,非经过若干岁月不可。
竹林芳馨气味
午饭后,到金家山、芦花荡一带去游览,参观了空无人居的别墅,有许多地处冷僻,而建筑不甚宏伟的房屋,反得保全,至于那些名人的别业,内部家具多被搬走,纵有人看守,亦无济于事。这可说莫干山的空前浩劫了。芦花荡以泉水出名,左近人家食用的水,大半在此汲取。
我们又到过礼拜堂,居高临下,远望高下参差的竹林,一片青葱碧绿,于微风荡漾中,有芳馨的气味。
我们在莫干山匆匆游览,仅仅乎看了一个大概,未能去游碧坞、福水,更不能到天泉山去盘玩半日,就这样跨上归途了。对于我个人,此次游览莫干山,可说是重温旧梦,承中国旅行社招待所同人热情款待,甚觉满意,顾乘此机会一致感谢之忱。
(原刊《旅行杂志》1946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