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干山人按,本文原刊1940年《武康工作一月记》,分从梅溪到后坞、我们怎样改变了工作方式、和后坞的保民熟识了、武康的轮廓、茶农的愿望、谜样的莫干山、工作检讨会、竹工胜利了等八个小标题。文中的蔡同志,即蔡人龙,曾撰《武康西乡的民众》《莫干山之今日》。
一、从梅溪到后坞
梅溪到递铺有六十里路。我们跑了六小时。递铺比前一次来的时候更热闹了,尤其是茶店、馆子店,没有一个空的位子。给敌人炸掉了的房子,已有许多在旧基上建立起新屋,还有许多在建造中。流动施教团到了这里,我们毫不客气地跑到他们那里去住。施教团和政工队是我们的老朋友,到底都是一样。
第二天,天气突变,整天地下着大雨。工作使我们不能多耽下去。第三天,雨小一点,没有伞,也没有箬帽,我们也就踏上了征程。但是行李都打湿了,夜里不能睡觉。幸而,下午太阳终于在云端露出了无力的光芒,我们这样地赶到了武康的瑶坞,行李还没有湿透。
武康可以说是一个竹国,你所看见的是山,是满坑满谷翠绿的竹,风把竹叶折成一片片的波浪。
在一个山腰中,望见老蔡一跳跳地过来,尽他做医生的责职,带着他故乡台湾的口气:“你的脚怎样了?我们已经等了许久不见你们来。”钮同志脚肿得不能穿鞋子,但他也勇敢地到达了目的地。“县长请我们吃中饭,已经弄好了。”老蔡知道我们没有吃东西,先告诉我们这个好消息。
这里是县政府,一个陌生人是不会相信的,除了门前站着一个穿绿色制服的外,没有另外可以识别的标帜,是一座比较大的民房,厅堂做了纪念厅,毛竹隔开,两旁做了会客室和办公室。
县长给我们预备了两桌饭,一桌是给挑夫吃的,给我们吃的一桌菜蔬更丰富,但是我们没有分开。
虽然是县政府的所在地,但几座比较大的民房,都已给公共机关借用了,县长叫一位庶务先生陪我们到后坞来住,同样的这里也是山谷中的一小村,到了这里天已将黑了。
二、我们怎样改变了工作方式
没有店,更没有饭馆,要吃夜饭,必须自己来想办法。在一个保长家里,暂时做了我们的家,天色黑得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几位同志还在外面跑,买油,买米,结果只有失望的回来。穷苦的老百姓告诉我们,有钱这里也买不到米。本来武康全县的米,平均说就只够半年粮食,但过去各县是可以自由流动的,他们可以到城里,到上柏,到三桥埠,这几个大镇上去买,但是这几个镇现在都已经给敌人盘踞着。现在只有到安吉去买,而最近安吉也禁止把米向外县运去。于是起了严重的米慌,有钱买不到米,有钱的人家虽有三年的陈谷,他们屯积起来不肯卖给缺米的农民。我们不能忽视了这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他跟着起来的是地方的骚乱,更便利了敌奸的活动。
豆油、花生油,甚至菜油,这里都买不出来,有钱的人家吃猪油,穷人几个月没有油吃,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这是战区民众的生活。
最后我们到了一家人家借了五升米,是用十块钱去抵押来的。买了一点咸菜,用一点开水洗净,这样也就饱饱地吃了一顿。
在已往的工作中,我们发觉到有这样一个缺点:工作还不够深入,和群众不发生一点关系。虽然我们第一期是调查社会情况,但这样好像我们是一班超然的人群,我们的工作是没有根的,所以到了后坞,什么东西都没有老百姓帮助,于是决定改变我们工作的方式。老蔡是医生,免费医药广告贴出去不到一刻,就有很多看病的人来找我们。说起来很有趣。那天向他借五升米要十块钱抵押的人家的老太太,手上肿毒,医好了,他送了十四只鸡蛋来给我们吃。保长的儿子害心脏病,老蔡帮他打针,保长太太后来杀鸡请我们,而这位太太,我们初到这里时向她借一点猪油都拒绝了的。当然还有许多贫苦的老百姓来看病时,和他们谈话间,知道了许多他们生活的情况。
三、和后坞的保民熟识了
蔡同志的工作成功了。但我们还要求影响扩大,决定钮、郑二同志负责妇女与儿童工作,并定第三天召集保民大会。
分头地出发访问,通知今天夜里开保民大会的消息。这里的老百姓对保民大会的名字,是比较熟悉的,省政工队在这儿曾开过好几次,今天的大会主要的意思,是把我们介绍给老百姓认识。让山村里天似乎特别黑得快,六点钟,我们已吃好晚饭,忙着去布置会场。
是一间老百姓住房的厅堂,燃起了三支蜡烛,虽然不十分明亮,但可以看清每个农民亲热的面孔,他们有趣味地看着我们发给他们的宣传品。“王老五杀日本兵”“汪精卫丑史”“抗战为什么必胜”“长沙大胜”等连环画图。“汪精卫这个大汉奸”,山谷中的农民,说起来都是这样的。
史同志讲最近的抗战形势,并介绍我们这个队伍,陈同志讲经济封锁的意义,蔡同志讲台湾革命运动史。散会后,还有许多人一路地在谈着,敌人是一天地弱下去了,要得到胜利还要大家团结,求进步。
“哦!封锁原来是这样的,我说茶叶又不能做子弹……”
这个会因为我们事先发动得不够,对民间的问题解释得不够,所以他们并没有提出什么来讨论。但一种宣传和使大家认识我们的目的,却已达到了。
(原刊《民族》1940年第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