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缘于一月前聊天群的一张图。七月初为了纪念副岛辉人逝世十周年,佐藤允彦、姜泰焕、高田绿三人的Ton-Klami再次重组,在越生和东京演出两场。三位都在todolist上,一次看三个,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事儿?看了下时间,第一场刚好在周末,机票不贵,于是迅速确定行程,等待出发。
D1(07.05):深圳-香港-东京
还是香港快运,临近午夜抵达,羽田入关队伍依然暴长。不同的是,为了防止重蹈去年的覆辙,这次定的酒店就在机场附近,即使赶不上末班地铁,也不用再花大几百块打车了。
有惊无险,坐上倒数第二班地铁,几分钟就到。今晚欧洲杯是德国对西班牙,酒店电视找不到一个台转播,wi-fi提示所在地域没版权,无奈只能打开漫游,翻回墙内。很有疗效的比赛,半场让我失眠痊愈。
D2(07.06):羽田-涉谷-川越-越生-川越
由于演出场地在埼玉县的山里,我盘算了一下时间路线以及碟店营业时间,把今天上午的目的地定在了涉谷。
11点到达涉谷,碟店刚刚开业。两小时内,RecoFan、Tower,DU、HMV、Face,涉谷几大金刚草草逛了一遍。
因为周末两天近乎流窜模式,拿碟非常麻烦,便宜碟不想买,贵碟又不划算,高不成低不就,心态纠结。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最后看到一张,准备咬牙拿下。在日本碟店,贵碟真身一般不会放在自选区,只会留个套牌复印件。我拿着套牌去柜台唤醒真身,结果一眼就看到大冲顶,于是一顿熊猫摆手,心中默念,“省钱了,省钱了。”两手空空坐上前往川越的火车。
埼玉今天发布了高温警报,体感和深圳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出列车就像钻入蒸笼。所谓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高温对啤酒。出走车站,喝一杯再说。
今晚的酒店选在了川越站附近,入住后卸下部分行李,小憩片刻继续出发,前往越生。越生是一个小地方,小到车站都没有工作人员,采用全自助模式。一起下车的还有星星点点几人,当我顺人流走出车站,四处打望,犹豫片刻后,小城便再次恢复死寂。
演出场地山猫轩在越生山中,说远不远,走路过去大约一个半小时,导航里显示的路线颇有这里的山路十八弯那意思。看着头顶翻滚的乌云,潮湿闷热的空气,决定放弃步行。出发前做功课时,谷歌地图提示叫didi大约十几分钟就到。我现场下载国际版滴滴,满怀信心打开软件,准备把我日本网约车第一次献给它,破软件却提示该地区不支持叫车,真TM不解风情啊。
就当我咬牙决定步行出发时,发现了一个小牌子,大概意思是西口有出租车,我跨过天桥,从东口来到西口,果然要繁华一点,仅仅一点而已。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两三辆出租车在趴活儿。
驶出车站不久,车便扎入山中,此处是有名的梅林,但此时季节不对,路上几乎没有旁人。不一会儿,暴雨如期而至,还好来去匆匆,七扭八拐,十几分钟到达目的地时,天已放晴。
严格来说,山猫轩不是正式演出场地,只是山中一个木屋,经营简餐咖啡之类,只在周末开放,偶尔组织演出。看名单,质量颇高,基本是自由即兴一卦。屋内不少chap chap与NoBusiness出品的唱片与关联图片,想必是有一定渊源。
小场地有小场地的好,最大好处就是打破了台上台下的界线,更像一个社群。不单是演出时,一进屋,就看到佐藤与高田坐在旁边闲聊,为啥,根本就没有后台嘛。演出前的一切准备都发生在观众眼前,比如姜泰焕进来时,和佐藤激动握手,看得出两人应该是久别重逢;再比如姜一直是坐着演奏,最初给他安排在中间,他觉得几人距离太近,临时选择了一张餐桌,选择坐在上面。
演出6点开始,天还光亮,光线从屋子的窗户透进来,随着演出进行,光线从明到暗,像是这间屋子渐渐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三人演出前没有任何调音试练,直接开整。他们都不是热情似火,疾速狂奔那种类型,而像三股不同质地的海浪,义无反顾向海岸奔涌,时而交织,时而分离。相比于三十年前的演出照片,三人姿势几乎没变,只是人从壮年步入暮年,令人唏嘘。除了马林巴外,高田还带了非常多的打击乐器,丰富的音色给音乐带来了异彩。姜的拿手好戏循环换气当然不能少,他的萨克斯基本放弃了乐句锻造,更倾向于长音氛围,犹如不停息的汽笛。佐藤的钢琴一如既往,清冷而灵动,音符像是从洞里露头透气的地鼠。
演出分上下半场,每节一首曲子,结束时山里已一片漆黑。到店时店家已经知道我的情况,于是安排了一辆车将我一路送到车站。随着列车驶向川越,像是神游后缓慢苏醒。胃从来不说谎,第一个醒来的就是它。走出车站直接冲入饭店,结束这漫长的一天。
D3(07.07):川越-早稻田-新宿-入谷-羽田
今天基本是闲逛的一天。天气比选美走秀还火辣,指导思想就是少户外多室内。相对于city walk,我更喜欢room sit。
第一站是早稻田大学。一是看看山下洋辅《古事记》那张唱片的发生地到底什么样,另外就是去村上春树图书馆逛逛。其实两件事就是一件事,因为图书馆所在地,早稻田四号楼,就是当年的演出现场。图书馆经过隈研吾改造,增加了很多木质构建,作为和味调料。一层一边按年代陈列了各个国家出版的村上作品;另一边是一间视听室,配有空调音响大沙发,播放村上喜欢的传统爵士。以上文字就是在这里吹着冷风,听着歌儿写的,可惜没有火锅。
地下一楼是当年音乐会的发生地,当时介绍这张唱片时还在想,那么大的钢琴如何搬到地下室,到了现场才明白,建筑所在地是一个坡地,地下室也直通户外。当年的场地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咖啡吧(名字orange cat似乎是在致敬peter cat),只有来自村上当年经营的喫茶店peter cat的三角钢琴,勉强能让人嗅到一丝昔日的气息。反叛音乐只是过眼云烟,只有食色永恒。走出图书馆,到当年搬出钢琴的大隈讲堂只需一分钟,想必当年钢琴搬运不会特别吃力。
早稻田离新宿很近,这可能是为什么当年早大如此激进的原因。整个下午在新宿各个DU与HMV之间流窜,与去年相比,支付宝与微信支付更加普及,各个店离都多了磁带陈列的空间,虽然不大。对于这种无行李箱的快闪行动,磁带是个相当合适选择,既不重又不占地方。总不能什么都不带就回去吧。
本来想在新宿的DUG坐坐,结果不知不觉时间又错过。傍晚时分,屁滚尿流奔向入谷。
不知道是不是盛夏的原因,周日的东京演出十分萧条,找来找去都看不到认识的乐手。临出发前,偶然发现入谷的现场なってるHouse有森顺治,作为集团疏开与生向委的初始成员,进入八十年代后几乎销声匿迹,但这只是在出版维度,其实在现场他一直都活跃着。
现场不大,门口连招牌都没有。一进门,酒保便问,你是刀桑吧,我就知道今晚不简单。交了门票,点杯啤酒,边喝边歇。果然,直到开场就我一个观众。战战兢兢看完上半场,连厕所都不敢上,觉得这也不是个办法,于是请了今生第一次全场啤酒,四杯,可惜没有铃铛摇。有啤酒打底,下半场看得就不再那么拘谨。如果说昨天算是自由爵士的往日余晖,那今天就是它的悲惨现状。还好,乐手们比我更泰然处之,演完后相谈甚欢,吹水时长几乎大过演出。森顺治老爷子谈其上学时喜欢伍德格里芬、琼贝茨、鲍勃迪伦。其实,没人生下来就喜欢即兴。
再萧条的聚会也要告别,夜半时分,挥手拜拜,前往羽田。
明天又是元气(黑眼圈)满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