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调日本17|早期爵士乐为什么缺乏即兴?

文摘   2024-06-28 12:00   广东  


日本的爵士时代的开始之际正值美国的爵士时代结束之时。美国股市崩盘的那一年,在许多方面标志着费兹杰拉德的爵士时代的终曲,也是日本与爵士乐交融最为激烈的一年。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东京进行曲》引起的狂热反响,到了1929年,爵士乐已成为日本头条新闻、社论、文学作品的主题,并在日本最时尚的咖啡馆和夜总会的收音机和唱机中传播。关于爵士乐的最初媒体轰炸很快会减弱,部分原因是爵士乐在相对短的时间内已经牢固地融入了现代城市生活的“声音景观”(或者用大宅壮一的话说,是“喧嚣”)中。


日本的爵士时代是爵士乐界充满激情、繁荣、机构和艺术创造力的时期。在这一时期,对音乐家的需求旺盛,国内和进口的爵士乐唱片广泛流行,出国旅行的机会很多,新的机构——舞厅、爵士咖啡馆、录音室和家庭乐队以及爵士新闻——纷纷出现。爵士乐甚至为日本第一部国产“有声电影”《夫人与妻子》(1931年)提供了配乐,该片讲述了一位已婚编剧与隔壁的“摩登女郎”及她的爵士乐队发生关系的故事。


然而,爵士文化的不断崛起面临着越来越强烈的对抗潮流:与西方世界的外交关系紧张、艺术领域民族主义表达的增长、帝国主义在东亚的扩张,以及政治权力从政党转移到军方。换句话说,爵士文化在日本大众娱乐产业中的根深蒂固只是加剧了那个时代的紧张局势,并激发了更激烈的批评回应。面对这些攻击,爵士社群展现出了坚韧和足智多谋的一面,继续欢舞不止。


在战间期(一站与二战之间),现场爵士乐队表演几乎专门限于电影院和商业舞厅。但随着有声电影的出现——这一趋势受到了剧院音乐家和默片解说员的强烈反对——舞厅最终垄断了现场爵士和舞蹈音乐。这在两个方面至关重要:首先,在没有可行的爵士演出场所的情况下,舞厅的法律压力和商业运营方式决定了这种音乐在日本发展的方式;其次,将爵士与舞厅这样一个颇具争议的企业联系在一起,使得“体面”的公众会对这种音乐抱有怀疑甚至反感的态度。公众对舞厅中发生的丑闻行为的强烈抗议促使了警方在几个市镇进行打击行动,这种打击行动以大阪的法令为模板,并且打压舞厅必然导致对爵士的打压。


舞厅的“票务系统”和有限的营业时间显著影响了战间期爵士乐手的表演风格。除了50分的入场费外,舞厅还出售舞票,每张票可在一位“出租舞伴”身上使用。舞者和音乐家都受到管理层的激励,以保持这些舞票的流通。舞者销售(并提成)包含十张舞票的小册子,音乐家则负责演奏尽可能多的短曲,因为他们演奏的曲目越多,售出的舞票就越多。在2到3分钟内迅速演奏完每首曲子,乐队通常在晚上11点前演奏40到50首歌曲后结束当晚的表演。毫无疑问,半年一次的合同续签取决于乐队能否销售足够的舞票和吸引足够的舞者。


因此,简洁的表演得到了奖励,而在舞厅的背景下,扩展的“即兴演奏”和“拉长演奏”实际上是不受鼓励的。由于没有合法的、可供选择的夜间场所,日本的爵士乐手们难以进行非正式的即兴演奏。他们的美国同行发展了演出后的即兴演奏,音乐家可以在没有商业压力和舞者要求的情况下进行实验和即兴演奏。即兴演奏被称为爵士音乐家的“净化仪式,通过对自己审美价值的重新肯定进行的一种自我净化。”这样的场景通常出现在那些管理宽松、时间灵活的小型俱乐部,但在二三十年代的日本几乎找不到这样的条件。


根据萨克斯风手长尾正士,现在被称为“即兴演奏”的东西当时被称为“虚张声势”,几乎仅仅是从唱片或外国访客(如中音萨克斯手Tommy Misman)那里有选择地抄袭喜欢的旋律。尽管在这样的条件下,一些才华横溢的演奏者,如小号手南里文夫、长号手谷口又士、芦田满、吉他手角田隆,以及菲律宾移民Raymond Conde和Francisco “Kiko” Reyes(1906–1993),他们仍然是音乐产业中自信、富有灵感的独奏者,但他们只是这个音乐产业中的例外情况,而即兴演奏的能力被认为是值得称赞的,但绝不是强制性的。简而言之,在舞厅工作中所涉及的法律限制和经济要求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日本爵士音乐表演的形式和内容。


这种爵士音乐和社交舞的共生也对公众对音乐的看法产生了影响。1926年和1927年的大阪条例在全国范围内引起轰动,并在很大程度上确定了以后关于公共道德的讨论的范围。然而,最初,大阪的舞厅禁令立即刺激了其他地方舞厅的大量增加。一些大阪的企业家通过将他们的舞厅改回咖啡厅来遵守规定,其他人则简单地去到城市以外或到周边的府县(京都、兵库和奈良)建造新的舞厅。顾客和音乐家纷纷效仿。“在大阪,舞厅仍然是不被允许的,”北尾鐐之助在他1932年的著作《近代大阪》中写道。“然而,在大阪的任何地方,如果你提到一个舞厅的名字,出租车会立即把你送到阪神国际铁路[连接大阪和神户]。”


这就是兵库铁路线上舞厅如此普遍的情况。”他数了数从杭瀬到西宫之间多达五个舞厅,每个都迎合“绅士”、学生和“专业人士”等特定顾客。他甚至将西宫的一个地方描述为“面向家庭”。由于深夜的即兴表演基本上被禁止,关西的音乐家和舞者们每晚似乎都会一起度过令人难忘的最后一小时。北尾指出,直到凌晨,舞厅才真正感觉像舞厅。“八点钟,一张原本是十分的舞票猛涨到二十分……身体联结,现在是吸入脸上香粉的时间到了。”关门时间是午夜,但“在夏夜里,当事情真的开始变得有趣,当人们真的能跳舞,真正的舞厅体验发生的时间是从晚上十点或十一点左右到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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