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承认,将日本爵士乐视为一个连贯的国家风格并不是大多数爵士乐爱好者所接受的概念,但即使那些嘲笑这个观点的人也觉得由日本人演奏的爵士音乐略有不同,通常还伴随着一个附加的含义,即它最终不如美国。Sugiura坚称,日本人没有像美国人那样的身体力量来演奏爵士乐,所以必须用自己的方式演奏。瀬川昌久认为,日本人体格“较差”,缺乏力量,肺活量不足,这解释了为什么日本的爵士音乐界中没有任何“强大”的小号手。但问题并不仅限于旋律组,“日本的节奏组往往要弱得多”,钢琴家今田胜指出。“日本人非常紧张,而美国人更放松,更爵士。”
萨克斯风手稻垣次郎列举了与Bud Shank和Lionel Hampton的共演经历,他和其他日本音乐家按照他所说的“日本时机”演奏,与美国音乐家相比,他们的演奏时机过早。稻垣的儿子雅之补充说,日本人的节奏感有问题:他们不敢在拍子或和弦后演奏,因为害怕“出错”。在其他地方,稻垣还说:“日本人赶不上美国音乐家的水平。他们可以很好地阅读音乐,很快掌握音乐理念。但个别音乐家不像美国人那样没有全身心投入到他们的乐器和音乐中。我们国家培养了一些顶级音乐家. . . 但我认为我们永远追不上。”
最后,还有一些人认为民族风格的想法与爵士的个性化美学原则不符,甚至是荒谬的。前卫萨克斯风手和Stir Up!乐队的领队早坂纱织是众多人中的一员,她认为爵士乐是一种只由个人创造力决定的音乐,与国家或民族出身没有任何关系。Mix Dynamite乐队的领队板桥文夫认为他首要关注点是“板桥爵士”,而不是“日本爵士”。然后是磯野Teruo,一位鼓手、DJ、评论家、前夜总会老板和前usis雇员,他嘲笑“日本爵士”这个想法。他说,都是美国音乐,日本人没有原创性。我问磯野如何看待像佐藤允彦和富樫雅彦这样在他们职业生涯的某个阶段将创作日本爵士作为使命的音乐家。他提供了以下建议:“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必要的。放弃吧。”在上一次尝试推动民族爵士乐特色的三十年后,我们必须得出结论,这一认证策略以及所有其他认证策略都未能说服普通的音乐爱好者。《Japan Update》杂志1989年的一篇文章描绘了一个对本土艺术家来说异常严苛的爵士乐场景:这是一种讽刺,日本对这种美国乐风的热爱实际上驱使大多数年轻音乐家远离他们自己的梦想。对于早坂纱知潜在的年轻听众中的大多数人来说,只有美国音乐家演奏的音乐才能显得“正统”,而其他表演者则不被认为“正统”。因此,人们对来自美国的表演者疯狂追捧,因此他们自然而然地定更高的价格,这往往远远高于他们在自己国家的定价——有时高出许多倍——从而耗尽了可能流向日本音乐家的演出和录音费用。
⋯⋯这里存在一个奇怪的讽刺:年轻的日本音乐家离开了世界上最富有的爵士乐市场——日本——去美国工作和学习,而美国音乐家却到日本赚大钱。
⋯⋯为什么要站在那些认为日本爵士乐只是次等模仿的观众面前,几乎没有报酬也要演奏呢?因为他们喜欢。
确实,如果说我一再强调了日本人相信他们自己的不正统这一观点,那么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一直在演奏这种音乐。我知道有一些乐手,对他们来说,正统的情结在艺术和职业上都产生了严重影响,但对于绝大多数音乐家来说,这个情结的力量无法与他们对艺术的热爱和对了解、感受和通过音乐表达自己的决心相匹敌。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情况下,正统情结为他们提供了更多动力,让他们全身心投入创造过程,深入自己的内心和想象力,没有这种情节他们不会这样做。稻垣说日本的音乐家“不像美国人那样全身心地投入乐器和音乐”,这是不公平的,因为那些在艺术和商业上取得成功的日本人如果没有这种投入,就不可能克服上述心理、种族和商业障碍。正如小号手日野皓正在Craig McTurk的纪录片《Tokyo Blues》中提到的,过去,被告知听起来像美国的爵士乐家被认为是最高的赞美,但如今,如果被告知听起来像其他人,这通常被视为一种批评。这表明了日本爵士乐中对个体特色的强调不断增加。为了挑战这些关于文化正统的普遍假设,我介绍了日本爵士艺术家和爱好者的经历,目的是让读者考虑日本人也可能是“蓝调人”——Baraka所说的不仅演奏音乐而且生活在音乐中的人。20 世纪 60 年代,日本人曾提出这样的论点,即蓝调音乐一定程度类似本土音乐,因为日本人和非洲裔人都有被白人压迫的共同历史。但这是一个过于简单和有问题的等式,也不是我所要表达的意思。如果蓝调音乐像Baraka、Cornel West和其他人所坚持的那样,是一种观点或“存在模式”,就像一种表现手法一样,那么我们就可以为强烈认同这种音乐的日本人找到理由。在《Tokyo Blues》中,钢琴家山下洋輔将爵士乐描述为“二十世纪生活中的一种礼物”。他说:“随着我对爵士音乐的涉足,我逐渐意识到爵士乐有最大的表达可能性⋯⋯爵士乐最伟大之处在于每位音乐家可以以自己的风格即兴演奏。当我认识到这一基本事实时⋯⋯只有当他们的音乐具有即兴演奏感时,我才能与不同领域的音乐家一起演奏。”像日野和山下这样的人不顾重重社会压力和明目张胆的打压,塑造了一种以爵士乐为节奏的独特道德和生活方式。在一个严重限制创造力和公开情感表达的社会中,日本的真正蓝调人生活在追求个体自我表达、追求尚未创造和听到的声音的过程中,而爵士乐是他们选择的工具,用以进行这种发现。现在,让我们来听听他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