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
文摘
2024-10-17 07:58
安徽
读高二时，十六岁的我还是个多愁善感的少年。因为生性胆小、忧郁，那时的我，对即将到来的高考一直忧心忡忡。 不知是精神压力大，还是学习太紧张、用脑过度，那段时间，我常生病。住校生一生病就特别想家。那天，我又发烧了，吞下几粒退烧药后，我一直昏昏沉沉地卧着，开始，我强撑着不愿回家，一回去，就要耽误几天的课程，然而，病中的我，极其虚弱，几经犹豫，临近傍晚时，我决定去车站赶最后一班汽车回家。匆忙赶到车站，末班车却已走了好一阵子。回家心切的我，便搭上一辆私人机动车。不料，司机是个新手，开车技术差，车子不住颠簸，速度又慢，到乌江镇时，天，全黑了。 下车后，离家还有十里路，这时，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公路，宽敞、平坦，晚上走这样的路，自然顺畅、松快，可这条路的中间要穿过一片很大的坟场；我于是果断地选择了另一条路——小路。小路，其实就是天埂，曲里拐弯，凸凹不平，天黑了，田埂又太窄，我抖抖索索地往前走。开始，还能依稀看清脚下的路，虽走得极慢，还不至摔跤迷路，可走到半路，天空突然扯起一道闪电，随即，一声炸雷让我打了个彻头彻尾的冷颤。暴雨倾盆而下，本来，就很黑的天，蓦地如同又染上一层墨，黑得密不透风，伸手不见五指，更甭想看清脚下的路。这时，我想转回去走公路，可一扭头，面前依旧是一片浓重的漆黑，来路完全淹没在黑暗中。除了走下去，我别无选择。我咬咬牙，抹一下脸上的雨水，战战兢兢，凭着一种对方向的本能的直觉，向前移动。大雨滂沱，路，很快就泥泞不堪，走着走着，一只脚陷入一堆烂泥中，一使劲，拔出了脚，鞋却留在泥里，我忙俯身去摸，可除了两手的烂泥，什么也没摸到，我慢慢地木然地站起身来，心境又灰又凉，寒冷和无助使人不住抖擞，牙关打颤，我真想一屁股坐下来，坐在这片雨水和泥泞中，直到黎明。看这场雨会下多久，看这一夜会有多长。可我还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无论如何，我得走下去。 凭借一道闪电，我看到周围田地里的早稻都已收割，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稻茬，猛地，我心里一亮，何不从稻田里走，田里的土，板结，平整，没有沟坎。尽管一只脚光着，一只脚穿着鞋，走起来极别扭，我依然快步如飞地向家的方向奔去。 我硬着头皮，麻着胆子，几乎毫无知觉地翻过了长满荒草的半面坡，直到看见村中在雨夜里迷蒙成一片的淡黄灯光，我那颗因为屏住呼吸而仿佛凝固一般的心，才慢慢地突突地跳起来。近零点时，我敲响了自家的门，在家人惊愕、心疼的目光里，我却显得极其自信、坦然，一种战胜挫折后的喜悦和激动充溢在我的心间，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以往的多虑和伤感，实在可笑，生点小病，遇点困难，算什么，我会战胜这一切，顺利通过高考，如同顺利走过今夜的不测。 是否，当人没有退路时，才会勇往直前？也许，濒临绝望，人才会最大限度释放自己的勇气和智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