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唐才良之流一直通过利用各种传闻并通过其诡辩来矮化、诬蔑孙禄堂，同时唐才良又以其一贯的诡辩和他一贯的三人为虎的伎俩，不断把杨露禅吹捧为太极拳的创始人，并为杨少侯的自杀以及杨澄甫在与萧聘三冲突中身负重伤导致最终病逝，肆意诡辩，妄图篡改史实。因此，与这样人探究武术史真相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故近一个时期，笔者对唐才良在网络上的种种言行一概不予理会。

近日一些拳友先后给笔者发来一篇唐才良撰写的“孙禄堂拆烂污，跌落‘武圣’神坛”一文，并希望笔者能够对此回应。

笔者看了唐氏这篇文章后，感到有两个问题还是需要进一步说清楚的。

其一，孙禄堂在中国武术界享有武圣之誉的源头与基础，以及当年孙禄堂在当年武术界享有“中国太极拳唯一名手”、“天下第一手”的声誉究竟是出自孙禄堂门人的自诩，还是当时武术界的公论。

其二，1931年9.18事变后孙禄堂为何突然从江苏省国术馆辞职的原因，这个问题也是笔者通过近年看到的史料才最终搞清楚的。

笔者认为研究武术史是为了寻绎历史真相，而不是搞WG式大字报——通过造谣和捕风捉影进行诬蔑、诋毁和人身攻击。因此，本文不是针对唐才良本人，而是以当年史料为基础进一步揭示上述这两个问题的真相。

一、孙禄堂在中国武术界享有武圣之誉的基础与源头

孙禄堂在中国武术界享有武圣之誉，其源头可追溯到民国时期。

源头之一，杨明漪所撰《近今北方健者传》①。杨明漪在该书中写道：

“是编专叙述见闻之太极、八卦、形意三门拳家之性行功候，与寻常侠义小说凿空者不同。

老辈中现存者如翠花刘、程四、秦月如，中辈如尚云翔、周玉祥、程海亭、李光普、定兴三李诸人，尤精粹中之精粹，至孙禄堂集三家之大成者，益不待言。”

“八卦、形意两家之互合，始自李存义眼镜程，太极八卦形意三家之互合，始自涵斋，涵斋于三家均造其极，博审笃行者四十年。……三家拳学，为内外交修之极则，然向无图解，涵斋精心结撰，拍照附图又全书出自一手所编录，形理俱臻完善，掬身心性命之学，示人人可由之途，直指本心，无逾此者。……涵斋之于拳勇，阐明哲理、存养性命、守先开后、功与禹侔。……”

文中涵斋即孙禄堂，涵斋是孙禄堂的号。该文虽然未对孙禄堂给出武圣的名号，但对孙禄堂武学成就的评述不亚于武圣这一称号的份量，如“阐明哲理、存养性命、守先开后、功与禹侔。”认为孙禄堂的武学成就在文化上可以与大禹相媲美。实际上这个评价是高于“武圣”这个称谓的。

《近今北方健者传》并非是杨明漪的一人之见，杨明漪是李存义的弟子, 中华武术会的秘书，见过当时六十多门武术高手的演示，杨明漪在撰写《近今北方健者传》的过程中，多次与多位武林同道交流意见，对其内容进行修正、补充，以求合乎事实。因此《近今北方健者传》能够相对客观的呈现了所记载对象的真实概况。

源头之二，中央国术馆编纂的《国术史》②，在这部《国术史》中为孙禄堂单独立传，内中写道：

“禄堂先生之为人，其技击因已炉火纯青，其道德之高尚，尤非沽名作伪者所可同日而语，术与道通，若先生者，可谓合道术二字而一炉共冶者也，世有挟技凌人者，应以先生为千秋金鉴。”

中央国术馆的《国术史》以“术与道通”、“千秋金鉴”来评述孙禄堂，从武与道合的层面这个评价不在“武圣”之下。

最终以“武圣”这个名号正式来称誉孙禄堂的是1996年6月由黄山书社出版的、由张耀庭等编写的《中央国术馆史》③，在这部《中央国术馆史》中以“一代宗师，千秋武圣”为题来介绍孙禄堂。由此明确定位了武圣孙禄堂这个称号。

以武圣来称誉孙禄堂，并非是《中央国术馆史》编委会一家之见，《中华武术人名辞典》主编、④《中华武术》杂志首任主编、百岁老人昌沧在他新近出版的《武缘》一书中也是以“武圣孙禄堂”为题来介绍孙禄堂的。

所以，以武圣来称誉孙禄堂既有百年前中华武士会、中央国术馆这样的当年武术界权威机构的评价作基础，也是当代武术界有客观立场的诸多资深专业学者们的共识。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武圣”这个称谓随着年代的不同，其内涵也在变化。

武圣这个名词是与文圣相对的，武圣这一称谓最初是为了祭祀中国古代历史上在军事方面的杰出人才，最早是由唐玄宗修建武庙而来，在庙中供奉11个人，主祭是协助建立周朝的功臣姜尚，同时他也是春秋战国时期齐国的开国之君。陪祀的是武庙十哲，武庙十哲分别是：秦国武安君白起、汉朝淮阴侯韩信、蜀汉丞相诸葛亮、唐朝尚书右仆射卫国公李靖、唐朝司空英国公李勣、汉朝太子少傅张良、齐国大司马田穰苴、吴国将军孙武、魏国西河郡守吴起、燕国昌国君乐毅，这十个人中前五人列在庙的左边，后五人列在庙的右边。

显然最初武圣这个称谓与个人武艺并无直接关联，与个人道德修养关联亦不强，主要是指政治、军事方面的才略与成就。

至明朝万历年间，明神宗万历皇帝重建了武庙，这时加封关羽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而且把关羽定为武庙的主祭即武圣，陪祀是周仓和关平。因为关羽的封号是“关圣帝君”，又是明朝武庙的主祭祀，所以，关羽从明朝开始取代了姜尚成为新的武圣。

关羽被封为武圣，主要是明神宗意在改变的武圣这一称谓的内涵，强调的是“忠义”这一蕴意，兼顾个人的武功，淡化了这一称谓在政治、军事才略与成就上的份量。

有清一代，更是把“忠义”摆在武圣这一称谓的第一位， 1875年光绪加封关羽为“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护国保民精诚绥靖翊赞宣德关圣大帝”。更加强化武圣内涵中对皇权效忠的份量。

而民国时期，武术界把孙禄堂看作是当时武术领域的武圣，其主要根据的是孙禄堂在三个方面的成就：其一，个人武功，主要是技击功夫。其二，武学成就，对中国武术这一文化载体的贡献。其三，个人道德修养。这里不存在对皇权的效忠。

所以，姜尚的武圣之称，其内涵不同于关羽的武圣之称，同样关羽的武圣之称，其内涵也不同于孙禄堂的武圣之称。

笔者以为孙禄堂是一位独步技击功夫巅峰的武学哲人，至于是以什么称誉称之，仁智各见，武圣、武神，亦或天下第一手，无可无不可。

至于孙禄堂在当年享有“中国太极拳唯一名手”、“天下第一手”等声誉，也皆非出自孙禄堂的门人，而是当时的公论。相关史料与论述参见《绝顶出青云——武者 武学 武道》。⑤

二、关于1931年9.18事变后孙禄堂突然从江苏省国术馆辞职的原因

这个问题长期以来一直有不同的传说，但笔者始终没有看到当年有关此事具体的史料记载，因此在笔者以往的叙事中存在着不够准确的地方。近年笔者通过看到相关此事更详实的史料，故对此事的原因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关于孙禄堂为何提出要教几个能继承自己功夫的传人，笔者听孙剑云老师讲过。起因是孙禄堂在与胡朴安交谈时告知胡，自己最多在江苏省国术馆再干一年，就要返回北平。于是胡朴安一再建议孙禄堂一定要教几个能够继承自己武艺的人再走。胡朴安是当时江苏省民政厅厅长兼江苏省国术馆馆长。因为江苏省国术馆成立之初的宗旨是以普及国术为宗旨，⑥所以江苏省国术馆以往的教学设置都是按照这个宗旨开展的。江苏省国术馆属于江苏省政府的下属机构，不是发展一门一派的私人拳社，因此开设这样一个专门以传承孙禄堂武艺为目的的特殊班，就需要上报江苏省政府进行审批。因此有了1931年9月17日，孙禄堂上报给江苏省教育厅的函，提出开设一个特别高级班。1931年9月24日得到江苏省教育厅的批准。⑦

但是就在孙禄堂递交江苏省政府申请开设江苏省国术馆特别高级班的第二天，9.18事变突发，不久日军攻占了几乎整个东北，此事迅速震动全国，全国民众群情激愤，尤其江苏正处国民政府的政治中心地带。面对这一突发事件，作为江苏省国术馆实际负责该馆馆务的副馆长孙禄堂以国家民族生死存亡大义为重，立即中止了自己原定开设一个特别高级班的计划，转为在江苏省国术馆组织抗日义勇军，于10月2日组成了一个以袁伟为队长、黄思卿为副队长的19人的抗日义勇军，准备听后指令随时奔赴前线。⑧

那么这个义勇军要奔赴抗战前方，谁去打前站呢？孙禄堂以72岁的高龄亲自出马，奔赴当时正处对日前沿的北平。

由于孙禄堂是当时媒体高度关注的对象，其行踪一直被多家媒体跟踪报道。此时江苏省国术馆组成抗日义勇军的消息已被多家报纸报道，因此孙禄堂这时无缘无故去北平必然会引起日方人员的高度警觉与关注。为了掩人耳目，1931年10月16日孙禄堂声称自己咳血症加剧，恳请辞职返乡。⑨

1931年10月3日《时事新报》报道“苏省国术馆义勇军成立”

那么为什么用这个理由掩人耳目呢？

因为早在1928年8月7日《时事新报》上孙禄堂就已经制造了自己在电梯内被点穴暗算受伤吐血的新闻，并随即被媒体炒作的沸沸扬扬，为自己将来随时隐退埋下了伏笔。当然那时孙禄堂制造这个伏笔的目的是为了推辞一些不必要应酬以及为自己随时隐退而设。⑩

以上就是根据当年史料呈现的1931年9.18事变后孙禄堂突然从江苏省国术馆辞职的过程与原因。

试问：孙禄堂面对突发的民族危难，断然舍弃了培养自己传人的原有计划，转而以72岁高龄亲自投入到抗战救国的事业中，乃至立即亲赴对日前沿的北平，这究竟是唐才良讲的“拆烂污”还是一种以民族大义为重的行为？自可见仁见智。

而同一时刻，比孙禄堂年轻23岁的杨澄甫在干什么呢？

这时杨澄甫正躲在上海的租界里，私教几个弟子一边揽财一边修养。⑪这大概是唐才良心目中的“不拆烂污”。

注：

① 《近今北方健者传》杨明漪撰，济南含英斋1923年出版。

② 《国手周刊》“国术史”（第152期——第153期合刊）中央国术馆1936年1月31日出版。

③ 《中央国术馆史》原中国武术协会主席张耀庭等编纂，1996年黄山书社出版。

④ 《中华武术人名辞典》昌沧、周荔裳主编，人民体育出版社1993年出版。

⑤ 《绝顶出青云——武者 武学 武道》香港国际武术出版社2021年11月出版繁体版，2022年出版简体版。

⑥ 《江苏省国术馆18年年刊》江苏省国术馆1929年7月编印。

⑦ 《第八五六期江苏政府公报》1931年9月28日。

⑧ 1931年10月3日《时事新报》报道“苏省国术馆义勇军成立“。

⑨ 1931年10月16日《时事新报》及1931年10月17日《民国日报》“苏省政府会议”。

⑩ 同⑤。

⑪ 1933年6月16日《申报》“太极拳正宗”一文报道“杨澄甫先生为武当嫡派，自河南陈长兴传自杨露禅师，家法相承，渊源有自。澄甫先生即健侯师之子、露禅师之孙也。曩者南北教授，从游甚众，前年（即1931年，笔者注）来沪修养，即不肯轻易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