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茗阁说郑》一文是笔者多年前发在自己博客上的一篇旧文,具体是哪一年,我已经记不清了,差不多有10来年了。之所以要重发,是因为有人又把郑曼青先生抬出来说事,把郑氏抬的很高,但我以为无论在诗词、绘画、书法、医术上还是在武术上,郑氏的造诣都是在一般水准之下的。当然这种现象并非发生在郑氏身上,很多人包括当代的一些人,他们虽然挂着某个专业方面的博士、博导,甚至院士的称谓,但一旦遇到武术,立即暴露出他们存在认知能力的低下,包括不能分辨事物的真伪。武术尤其是中国武术似乎是个魔杖,让一些所谓的知识阶层秒变脑残。故感到有重发该文的必要。
《茗阁说郑》
数年前有朋自广元来,乃二十多年前在深圳认识的拳友邓先生,后赴美留学。昔日在深圳虽相识,但各练各的,在拳艺上并无多少交流,只因都练太极拳,因此每次见面总要聊上几句,说点见闻。如今邓先生已是外籍身份,这次去广元洽谈生意,途经北京,从网络上获得我的电话,于是相约品茗小聚。见面后,话题自然还是在拳上。
闲谈中得知邓先生赴美后,从某学得郑曼青三十七式太极拳。邓先生对郑氏崇拜有加,侃侃而谈郑氏“五绝”,出于礼貌,我只得洗耳恭听,并未表态,本想借机转移个话题,避免尴尬。然而邓先生可能感到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于是更加滔滔不绝。我终于不得不开口了,我接住邓先生的话,说道:“郑曼青先生是画家当中会拳的,是会拳的当中懂写诗的,是会写诗的当中能画画的,……”
我话未说完,邓先生连连向我摆手:“不不,郑公是五绝老人,他的诗词、书法、国画、拳术、医术在近代都绝了。”
见他这么讲,于是我也不客气,我说:“郑曼青先生是有一定文化素养的通才,但与‘绝’这个境界不沾边。以诗词而论,近代以来能够称得上绝的,唯有吕碧城女士一人而已。无论是境界、意境、气度、用典以及词句皆远逾他人,更是郑曼青先生不能及的。这不是我在夸口抬杠,将两人的诗词找来一比较即知高下。”
邓先生问:“吕碧城女士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说:“你自己去查查吧,查过再说。另外就作画而言,台湾有张大千在,总不能称郑曼青的画为绝吧。至于郑曼青的字,虽有些气势,但骨力不足,其造诣谈不上绝。对于拳术,郑曼青先生更谈不上绝了,同代人中武艺在郑曼青先生之上者太多了,仅他的本家,郑怀贤先生的武功就在郑曼青先生之上。”
邓先生听我这么讲,便道:“评价艺术,审美不同,无法论高下。但你说郑怀贤先生的武功在郑曼青先生之上,依据何在?”
我说:“周剑南先生曾亲眼目睹二郑在成都军校交流拳艺,周剑南先生曾对我讲过二郑交流的情况,第一日在屋内交流,先是活步推手,郑怀贤先生用八卦拳手法一连数次将郑曼青先生挤在墙角处动弹不得。后郑曼青先生提出交流定步推手,定步推手,两脚是不能动的,结果搭上手推了几下后,郑曼青先生偷步进步,将郑怀贤先生推出,后退一步。二次再推,郑怀贤先生注意了,在郑曼青先生偷步时,郑怀贤先生变化为进,用截劲将郑曼青先生向后打出,郑曼青先生坐在地上。第二日郑曼青先生又来,这次交流散手,结果,郑曼青先生没有任何机会,先后试了两次,郑曼青先生都失败了。郑曼青先生的优点是有胆量,敢试手,但是其功力终究不够。”
邓先生听我这么讲,颇感郁闷,他说:“你说的这些事未必真实,郑公在美国分别与一百多个人动手,其中有不少美国大汉,都是一下一个把他们打倒了,有录像为证。”
我说:“那个录像我看过,你真的认为那是比武吗?我看过那个录像,我感觉完全是一群人在做托,与日本那个柳龙拳宗师的表演如出一辙。我不是说郑曼青先生没有功夫,但是郑曼青先生对拳术的理解是有偏差的,他的太极拳强调那个美人手,问题就很大。”
邓先生问:“问题在哪里?”
我说:“在刻意。郑曼青先生片面地理解了太极拳的不用力。其实求松顺,也要自然,不能刻意,刻意于腕关节的松顺,结果反而影响了对腕关节的锻炼,使腕关节本应具有的能力受到了限制,不仅有碍对技击能力的全面培养,对养生也无益。”
邓先生说:“我们的太极拳是用气打人,不用力,用力是下乘的功夫。”
我说:“各自保留观点吧。太极拳的手法里有八卦、五行、三才,太极拳的功夫是先由根节入手,最后要练到梢节上。”
邓先生问:“什么是根节?什么是梢节?”
我答道:“丹田为根节,手指为梢节,孙氏太极拳要求练到全身都是丹田,要把丹田练到手指上。所谓周身各处皆是太极,各处皆是‘中’。”
邓先生说:“我认为美人手是郑公对太极拳的一大贡献,我自己的体会是气感强,至少比我以前练的杨式太极拳的气感强很多。”
我说:“祝你早日练成发气打人的上乘功夫。”
于是不欢而散。
郑曼青先生是否真的能够发气打人,斯人已去,无法验证。但是我以为,就一般人而言,追求这种东西,似水中捞月。虽说太极拳是在虚无中用功夫,但出来的功夫要实在。即使不用于打人,也能在生活中体现其价值。如,牟八爷的表兄何回子,研究孙氏太极拳多年,得牟八爷十六字心法,并从周仲英先生学形意拳和太极拳,性情温和,一般不与人争强。但是所行之事,则不得不令人钦佩。
一次,在外滩十六铺,不知是何原因,一匹拉货的马惊着了,带着马车狂奔,众人惊恐四散,唯何先生自侧面迎上去,以飞快的身法一手拉住缰绳向旁一带,同时一手按在马的脖根子,惊马当即卧地,吐起了白沫。其师周仲英也感惊奇,问他用的是什么办法。何先生讲:“太极加形意也。带缰绳那下是太极拳的捩劲,按马脖子那下是形意拳的暗劲,二者同时而已。”
又有一次,在文革期间,因为成份问题,何先生每天早晨要去扫街,冬天天亮的晚,几个骑自行车的学生相互飙车,何先生是倒走着扫街,出弄堂口时,几个学生骑车冲来,其中一个已经来不及刹车了,直撞向何先生,何先生也来不及躲闪,将腰一挺,自己站住了,只见那个学生飞扑出去,冲向路边的石牙子,就在那学生将摔向石牙子瞬间,何先生以飞快的身法一把将那学生拉起。路边看的人都惊呆了,那个学生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那时何先生已经七十多岁了。
何先生论辈份与我们是同辈,但是我们今天有谁能够有这样的身手呢?
先练点生活中用的着的,至于发气打人的事就先放放吧。
顺便说一句,杨氏太极拳的一些传人喜欢编造,如什么“三十二目老谱”,那分明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某人编造的文字,硬生生说成是杨氏太极拳的祖上老谱,十分可怜,据说这件事郑曼青是参与者,真实情况待考。郑曼青编造的另一个奇闻就是他曾担任湖南省国术馆馆长。然而根据1927年就开始生活在长沙的肖英杰整理的《湖南省国术馆始末》一文可知,湖南省国术馆历届馆长及负责人中都没有郑曼青。事实上,当时各省的国术馆馆长一般都是由省政府主席兼任。当然杨氏太极拳一些传人在捏造故事方面一向就是敢瞪眼胡说、当仁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