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外婆,是学生小睿的外婆。她在校陪读,住在我的宿舍旁边。我们成了邻居。我以小睿的口吻称她“外婆”。
睿外婆,一头青丝,盘于脑后。爱笑,见她捂嘴笑,定是卸了嘴里的两颗假牙。本不白的她,总嫌弃脖颈黑。其实,她不特意说,我倒并不觉得。
送了孩子,整理完毕,睿外婆便出去了。帮邻村的亲友种菜拔草,喂鸡捉鸭;或是邀上几个晚辈走街串巷,寻得一些好东西。闲了,睿外婆会去光顾村里的小茶馆,摸上几把麻将,美滋滋地赶回学校。
放学,我带着儿子回宿舍。门开着,电饭煲里的饭已经煮好,肉切了腌在碗里,一根根细细的姜丝,均匀地撒在肉片上。丢下包,跑到睿外婆家,“外婆,谢谢你哦!”“这点小事,举手之劳。”锅里,嗞——,白蒜粒,红米椒段,黄姜丝,翻炒,倒入牛肉。香味,就在睿外婆的翻来覆去的铁铲中飘出。
回房,赶紧做饭。一会儿,我和儿子就开饭了。咚咚咚,“来我们这边吃菜。”睿外婆探身问,手里举着饭碗。我端了碗,跟过去。“土豆片煎的,给阳阳(我儿子)夹几块”。我挑了两块放入碗中。“青菜是我妹妹菜园里的,刚摘了炒的。”我又夹了几筷子青菜。“坛坛菜,孩子们不吃的,我们俩吃。”我把菜夹给儿子了,干脆坐在她家吃。
睿外婆给孩子炒的玉米粒,金黄饱满,粒粒泛着油光。有次,我买了一根玉米,问她怎么把玉米粒剥下了。“拿来。”她接过我的玉米,用刀去掉头尾,再从中间分开,然后从上往下削。相比我用勺子把玉米粒一粒一粒剥下来,快捷多了。
办公室的兰子老师,一下班就可以去妈妈家吃饭,很是羡慕。睿外婆来了,每天放学,似乎我也回妈妈家。
奇怪,睿外婆在,我的生活能力也变差了。一天,儿子在家玩小皮球,一不留神,球滚入蹲便器的下水道里。“外婆,你来看看,怎么办?”我冲进睿外婆家。她放下正切着的水果,两手在围裙上一抹,急匆匆地跟我过来。一望,“有塑料袋吗?”边说,边卷袖子。我找来一个袋子,她用袋子包住右手,跪在蹲便器边,伸手去捞。球捞上来,扔进垃圾桶,提着垃圾袋走下楼。
蚊帐弄不好,被子套不进,桌椅要移动,我总想着找睿外婆。她乐呵呵回应我的歉意,“你有你的专长,我有我的专长,我们无缝配合。”也是,给小睿下个学习APP,注册打卡,确实是我的专长。
每每买了好看的衣服,总喜欢拿给睿外婆看。“这衣服穿上,一下变成18岁。”几句夸赞,心里更美了。睿外婆穿了新衣,来我家照镜子。左侧身,右侧身,拉扯衣角,弄好领子。“好看,颜色正衬你的肤色。”“呵,呵呵!”睿外婆笑成了花。
今年9月,小睿转校回老家念书,睿外婆也走了。
下班,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宿舍,旁边那扇红漆门,紧关着。进入房间,厨房冷冰冰的,电饭煲的锅里泡着水,解冻了的肉还在冰箱。
没力气马上做饭,和儿子找点零食胡乱对付一下。
睿外婆不在,烟火气也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