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和一位老友微信聊天。说着说着，他说：“别勉强，莫强求。顺其自然好。”
“明白。”我说。
他却怕我不明白。“我是说，别对别人要求太高，”他解释说，“也千万别对自己要求太高。”
我明白，这是在批评我。但是对我而言，尘世之心尚在，放弃对自己的“高要求”，没那么容易。而“不对别人高要求”，我也得继续努力。如果我做不到“顺其自然”，那目前也只好顺其这个“做不到”的自然。
其二
和一位素未谋面的编辑微信聊天。她评价一位女作家：“她有着超乎常人的观察能力，读文字就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难得。”我说，“现在许多的孩子都不观察了，只想像不存在的世界。”
“唉！是这样的。可能在现实中找到不到乐趣吧。”
我同意。但是，我说，“也可能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乐趣。”这时我想起梁文道来港中深讲的《业余的消失》。
“是呀。”她说，“所以现在抑郁的孩子有那么多，他们从现实中汲取不到生命力。”
又是生命力。我想起许知远前不久在港中深师生分享的题目：《增强你的生命力》。怎么都说到“生命力”上了？
于是我问：“可是这种现象是怎么形成的？现在的孩子为什么缺乏生命力？”
“我也没想明白，”那位编辑说，“估计形成的原因比较复杂。”
一具体，就深刻。一说“复杂”，这话题就聊不下去了。
其三
刚才和一朋友微信聊天（怎么今天全是微信聊天？）我说，也许该策个展，发动手里有姜威墨迹的朋友们把东西集中在一起，办个名为“休纸符”的姜威墨迹展。姜威走时，微博虽然已呼风唤雨，但微信尚未大行其道，智能互联网的威力仅露出冰山一角而已。他和纸打了一辈子交道，“纸时代”即将衰亡之际，他也坚持不下去了：他几乎就是和“纸时代”一起走的。
那天又梦见姜威。梦里我和他正站在一个广场上，对面黑压压满地的人。他抽着烟，一副嬉笑怒骂、睥睨天下的样子。他好像欠了一个人几千块钱，刚刚成功摆平了此事，所以正忍不住洋洋得意。一会儿，那个被欠钱的人默默走了过来。我知道他是谁，但这会儿想不起来了。梦里姜威浑不在意，如常说笑。我以为那哥们儿是过来和姜威争辩是非，所以也只是站一边旁观。那人走到姜威跟前，一句话不说，忽然闪电般朝姜威脑袋打了一拳。这一拳太重了，姜威立刻弯下了腰。我和另一位在场的朋友赶紧上前死死抱住姜威的头，防止他继续挨揍，也阻拦他把事情闹得更大。姜威极力摇头晃脑，又踢又踹，想挣脱出来，找那人拼命。我们不得不用更大的力气按住他，任他呐喊咆哮……这一用力，梦醒了，手果然有些酸，大概刚才睡觉时手压在了枕头底下。
现实中我从没见过姜威挨揍，也没见过他真动手揍别人。酒喝高时，吵吵嚷嚷、摔摔打打的时候是有的，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并不真朝人动手。他在我的梦中竟然挨了揍，这事闹的，不知该怪谁。他若还在人世，知道有此一拳，一定会嘲笑我不够朋友。“你们抱住我干吗？”他一定会说，“去追那个打我的傻冒啊，去打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