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巡阅夜书房,在书架上看到这套大书,我都有疑云未散之感。
《伟大的艺术传统图录》,郑振铎编辑,中国古典艺术出版社1956年10月出版,国际书店发行。对开本,上下两册,蓝色布面精装,烫金印刷郭沫若所题书名,带横纹牛皮纸护封。正文用重磅道林纸,图版用珂罗版精印,有若干彩图贴片。书前书后,干干净净,无盖章钤印,无购藏题记。约1995年购于黄金屋书店。店面在红荔路今少儿图书馆对面二楼,已关张多年。
来深圳三十多年,在街头二手书店买到的最像回事的旧书,大概就是这套了。可是,这样一套大书忽然出现在深圳街头,不免让我心生疑问。深圳是座新兴移民城市,谁家带了这套大书迁居到深圳?为什么又要散书?是为生计所迫,还是举家将继续远走高飞?或者闯荡深圳失败,不得不返回北方?
我和姜威讨论过这套书。他问店里还有没有其他品位、品级差不多的书,我说都是些普通旧书,上档次的,孤零零就这一套。他说这就怪了,又不是公家藏书,又没有私人藏书痕迹,又不像是库存积压,从哪儿来了这么一套宝贝呢?我说我问了店员,他们也摇头,只听说是寄卖的。
书上没印原定价,店里的价签上写的是380元。那时我每月的工资加奖金应该有两三千了吧,所以也不觉得价格高得不能承受,于是欣然买下。由此我开始买郑振铎编的其他画册,诸如《中国版画史图录》等等。
深圳特区成立不过四十多年,在这里买二手书、特价书容易,买版本意义上的旧书早年就有些难了。1997年前后,深圳商报附近的一家二楼大卖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旧书摊,书以民国平装本为主,记得有《胡适文存》等等,要价奇高。我试着谈价,看摊的人说老板不在,打不了折。我问老板何在,他说出去进书了。我问你们来自哪里,他笑了笑说,北方。
深圳的新移民,北方人占大半,所以来此摆摊开店卖旧书的,也多是北方人。这里的“北方”采用广东人习惯说法,即韶关以北全是北方。新华书店系统第一家古籍书店的经理是北京人,在红岭路原大家乐对面起家的“求知书屋”的老板是安徽人,首创“黄金屋”书店的是浙江人。
如此说来,把那套《伟大的传统图录》放在黄金屋寄卖的,大概也是北方人吧。我非常想知道他和这套大书之间有什么样的故事,可惜二三十年过去,虽然我也试着打听过几次,还写过几段文字登载在本地媒体,但终无所获。在深圳买书少说也买了一两万册了,我唯独对这套书有一探其身世的念头,偏偏又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