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的来源包括先天（Nature）和后天（Nurture）因素，能力因此分为遗传的先天能力和习得的后天能力。我们用坐标轴的左侧代表先天能力，右侧代表后天能力。
先天能力是能力的基础，遗传得来，受生物特质和身体基础等先天基因的影响。先天基因决定品种。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郁金香都不会长出油菜籽。
后天能力是能力的潜质，学习得来，受抚养教育和社会文化等后天环境的影响。后天环境决定品相。同样的油菜花，不同环境下培育，最后产出的油菜籽数量可能不同，压榨出来的菜油质量也有所不同。
先天基因和后天环境对能力的影响孰轻孰重，众说纷纭。儿童心理学家艾莉森·高普尼克（Alison Gopnik）的观点较为中肯：“富人孩子教育环境都不错，所以基因成为拉开差距的主要原因。穷人孩子教育环境差别很大，所以环境成为拉开差距的主要原因。”
我认为，先天基因为因，后天环境为缘，个人能力为果。大脑等神经系统发育时，基因遗传划定蓝图和轮廓，环境学习填充内容和细节，个人能力是其结果和呈现。先天基因和后天环境共同影响人的能力。环境相同，基因不同，能力不同。同理，基因相同，环境不同，能力也不同。现实中，每个人的基因和环境都有所差别，所以能力也都不同。
过去的主流观点，都假设我们无法改变自己的基因，只能努力去改变自己的环境。《礼记》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写道：“天性好比种子，它既能长成香花，也可能长成毒草。”但最新的研究颠覆了这些传统观点，促使我们重新审视经典假设。
一是表观遗传学（Epigenetics）。同卵双胞胎的基因序列几乎完全相同，但他们可以有不同状态，这是不同环境导致的基因表达不同。研究发现，后天努力可以改变基因表达。具体地说，改变部分基因的“开”“关”状态，影响其能否被转录为RNA并最终编译为蛋白。通过甲基化，我们可以“标记”某个DNA分子，改变该DNA与周边蛋白质的互动方式，从而阻断该基因的转录。逆向的去甲基化，可以消除这种影响。如果DNA是一本书，那么基因序列就是文字内容，甲基化和去甲基化则是加上书签或拿掉书签，引导我们更好选读和跳读（基因表达）。调节饮食、压力、睡眠和运动等环境因素，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DNA的表观遗传标记，调控基因表达，改变基因活性，让一些基因活跃，另一些基因沉默。虽然基因受之父母、与生俱来，但它并非一成不变、不可改变。先天环境通过我们的父母影响基因序列，而后天环境通过我们的选择影响基因表达。
此外，人类演化过程中的许多DNA复制错误（基因变异）是中性的，它们是“沉默的大多数”，一直在等待时机，等待特定的环境因素作为密钥，激活它们的基因表达。诺贝尔生理学奖得主、神经生理学家约翰·埃克尔斯（John Eccles）认为：“总有一天，大量这样的中性突变积累起来最终显著地改变了一个种群的DNA。而一旦生存环境有变，这些基因突变就有可能不再呈中性了。”
最后，表观遗传学还告诉我们，基因表达被改变后，有较小概率遗传给后代。也就是说，即便出生时遗传的基因序列不佳，我们仍可以通过努力改变其基因表达，为后代留下更好的基因遗产，把贴满书签、满是笔记的基因之书传承下去，多么美好的景象。
二是行为遗传学（Behavior Genetics）。不同基因的人会选择不同的小环境，而小环境又会反过来强化基因表达。心理学家桑德拉·斯卡尔（Sandra Scarr）和卡特伦·麦卡特尼（Kathleen McCartney）指出，父母不仅为儿童提供了基因，同时还提供了环境，而这种环境又受到父母自己的基因影响，因此，儿童所处的养育环境与他们自己的基因相关，而且很可能更适应他们的基因。这是一种先天基因和后天环境的合谋，彼此相互强化，最终持续强化基因表达。
所以，我们不仅可以改变环境，还可以改变基因表达，并传递这些努力的成果，让我们的后代更好。其实，抛开复杂的表观遗传学和行为遗传学理论解释，自人类出现以来，就一直在尝试改进自己的基因。过去，我们为自己争取更好的伴侣，借助他/她的基因，极大地影响后代。未来，我们有机会使用基因编辑技术，彻底地重塑后代。
总之，我们无法改变前人给的基因序列和能力基础，但可以通过努力改变自身的基因表达和能力表现，并为后人留下更好的基因组合和能力基础。只要我们足够努力，足够幸运，就可以让后代在自主的竞争中赢在起跑线上，甚至赢在开始之前。
（本文节选自《自主论：何为自主以及何以自主》，欢迎扫码加入自主论书友会微信群，参与交流讨论。）
关于解缚的普罗米修斯
我是温州人，爱好读书和写作，关注心理学和数字化，是高温青年和AIGC公益社群发起人和志愿者，也是TED策展人和演讲者，以及AI音乐爱好者和推广者，正在策划组织2025年AI音乐春晚活动。我写了一本《自主论》，讨论何为自主、为何自主与如何自主的话题，希望你会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