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 衡
十五六岁的时候，我羡慕人家会骑自行车，但那时家里还没有自行车。
有一天，家里请来木匠师傅做家具，他有一辆八成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停放在屋檐下，我带着喜爱的目光围在旁边，摸摸车把，按按车铃。木匠师傅看出了我的心思，爽快地说：“你想骑，就去骑吧。”我不好意思地看看父亲，父亲微笑着示意我推去骑，并让已经会骑的大哥带我去生产队的晒场学。
起初，我以为骑自行车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跨上车座，用力蹬几下踏板，就能像风一样自由驰骋。然而，当我真正坐上车，双脚离地，心里却像揣了一只兔子似地怦怦直跳，那种突如其来的不安全感瞬间涌上心头。大哥说，你为什么脸这么红？我很紧张，跟大哥说不要松开扶后座的手。大哥一直鼓励我：“眼睛要看前方，用三分力把控车把，七分力用在脚上。”但自行车仿佛变成了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总是不受我的控制，还没有蹬几下，车龙头就左摇右摆，车子失去平衡一下子撞到了草蓬堆，人也摔出去了，腿上磕破了皮，引来正在晒场上玩耍的小朋友们的注目和嘲笑。
大哥见状，连忙上前扶我起来，耐心地教我调整身体的重心，让我记住：“平衡是骑自行车的关键。”我尝试着放松身体，坐正姿势，尽量让自己与自行车融为一体。这样一遍又一遍练习，我惊喜地发现大哥没有扶车，自己竟然也能够骑着前进了。我在晒场上绕着圈，越骑越快，越骑越稳，那一刻，仿佛插上了翅膀，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
人生的第一次，总有着特殊的含义。第一次学骑自行车的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中要找到平衡点，才能事事顺利。
好多年前，我认识了一位企业老总，他管理着一家很大的企业，平常虽然事务繁忙，但总是尽量减少应酬，回家给老婆女儿做饭。我既惊讶又钦佩，但他的理由是：“老婆女儿喜欢吃我做的饭菜。回家做饭，和家人边吃边聊，是最开心的事情。”
我的朋友圈里不乏这种成功男人，上班尽职尽责，努力工作，表现出色；下班回家孝敬老人，陪伴家人，照顾子女。不论事业多么成功，职务怎样变化，依然在心里、在日常给自己的家庭留出最重要的位置，保持对家人的关爱和沟通。
这个时代已经教会女性走出家庭参与事业竞争，去实现自我价值，但还没有教会男人们回归家庭，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有的男人喜欢在外面干轰轰烈烈的大事，不愿在家里干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的借口工作忙，不愿耐心陪子女学习，甚至连家长会也推给长辈参加，偶尔接孩子放学会走错学校，参加一次家长会走错班级。
男人的事业很重要，但也要兼顾家庭。努力工作，好好生活，在工作和家庭之间寻求平衡。
史上有两个名人讲“平衡”的对话。
道林禅师是唐代著名高僧，大文豪白居易与他交好，两人时常一起谈论佛法。
有一次，白居易告诉道林禅师：“我的邻居有一个女人，家中虽然很有钱，却非常吝啬，并且喜欢占别人便宜。最近，她又将院墙朝我家方向挪移，让我的后院更小了。”
道林禅师笑着说：“没有关系，终究平衡。”
白居易又说：“这个女人性格暴躁，时常对自己的丈夫发脾气，就算当着别人的面，也不会收敛分毫。”
道林禅师笑着说：“终究平衡，也无须担心。”
白居易看他总是说这句话，便不满地说：“我是因为受到她的侵扰，所以来向你诉苦，可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倒显得我斤斤计较了。”
道林禅师这才说：“这个女人虽然贪财吝啬，喜欢占别人便宜，但她有一个儿子，是个非常能挥霍的人，他的母亲所贪所占的早就被他花费一空了，最后还不是归为平衡吗？至于她总是责骂自己的丈夫，是因为她有一个脾气更加暴躁的女儿，她对丈夫发脾气，回到家中又会被女儿同样责骂，这样最后也是平衡了。
白居易听了，感到非常不可思议：“难道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控制这一切吗？”
道林禅师说：“你看那些争强好斗的人，最终都被命运消磨，那些在此处出风头的人，也会在别的地方被人踩在脚下。世间万物都是在追求平衡中发展的。
白居易听了，觉得大有深意，点点头说：“既然如此，就做一个平和的人，自己完成自然的平衡，便是最好了。”
世间万物都是在追求平衡中发展的，自然生态也是如此。
我国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曾经有一场把麻雀作为“四害”来消灭的运动。麻雀要糟蹋粮食，人们对它恨之入骨，政府全民动员，驱赶和捕杀麻雀，据不完全统计，短短几年，全国捕杀麻雀20亿余只。那几年虽然麻雀少了，却出现了严重的虫灾。后来研究发现，麻雀虽吃粮食，但也是吃害虫的能手，消灭了麻雀，害虫没有了天敌，就大肆繁殖起来，导致虫灾发生，粮食等农作物减产，自然生态失去了平衡。后来根据专家的建议，把麻雀排除在“四害”之外。麻雀虽然数量众多，但对生态平衡和生物多样性有着重要作用，所以前几年国家林业局把麻雀列为国家二类保护动物。
十多年前，受急功近利的政绩观和利益的驱动，刮起了一股古树移栽风。相当一部分大树古树被移栽到大中城市。这种以牺牲农村和山区生态环境为代价，换取城市绿化景观的行为，带来了很多危害。大树古树一旦被移走，原生地的生态系统多年无法恢复，尤其是成片移走的区域，水土流失现象严重，破坏了农村和山区的生态环境。而被移进城市的大树古树，砍头去脑，半死不活，即使成活也发挥不了它应有的生态功能，造成大树古树资源的极大流失和浪费。
生态平衡是自然界的法则，只有遵循这一法则，才能保障人类共同的家园繁荣和稳定。
心态平衡也是如此，可以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每一个人的出身不同，知识结构和社会阅历不同，际缘巧合更不同，这也就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有的人整天叹息自己没有地位，没有金钱，也没有好运，嫉妒甚至仇视那些比自己过得好的人，这样下去心理就会扭曲。你看到的是他表面比你富有和风光，却看不见别人背后所付出的艰辛而努力，而且别人也有不为人知的不如意，谁家的锅底没有灰？保持平和的心态，好运才会愿意跟着你。不要强求，要顺其自然。唯有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找到一个合理的平衡点，生活才会有所改变。
平衡，不仅仅是一种生活的艺术，更是一种心灵的修行。我们终将发现，那份最珍贵的平衡，其实就藏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写于2024年8月21日）
摄影：吴淞真武路
作者简介
陈建苗，宁波市级机关退休干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