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一本书
(连载之三)
本文纯属虚构,人物亦系杜撰。各位如有空闲,可略为一观,以作消遣;假若事务繁忙,请勿在此逗留耽搁。情节如与现实雷同,切勿对号入座!
林场打工
挑扫帚、卖面干这两条赚钱的路子断了以后,我还听别人说,去石浦用榔头敲虾皮、青珠农场打零工也可以赚钱。但了解情况后,发现敲虾皮是别人讲笑话骗人的,虾皮并不是用榔头敲扁的,是煮熟后经过太阳曝晒扁的;而青珠农场打零工主要是削棉花地的杂草和摘棉花,当我知道这消息时,季节已过,不要说棉花地削草,就连棉花都早已摘完、地里的棉花秆也已经拔掉了。
转眼间,过了年,门前的杏梅花开了,又谢了,杏梅也长得乒乓球般大小了。这期间,王军找我问了好几次,钱有否弄到?我只好告诉他,正在想办法。
过了没几天,我得到一个消息,说是街上的尚林在找人一起去邻县的林场打工。我马上找到他,问他可不可以带我去,他说可以,并告诉我,第二天一早就要去了,除生活用品外,还要带一把柴刀。像我这样的半大人,每天的工钱是七角钱。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去外地打工,开始母亲不让我去,但我为了买到王军的《西游记》,坚持要去,母亲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当晚,母亲默默地给我整理好行装,准备了一件衣服、一条短裤、一条长裤、一个小毯子及毛巾牙刷铝饭盒,她把这些东西都装在那时很流行的一个人造革旅行袋里,另外,在一个小布袋里装了十来斤米,还带了些腌菜,在家里的刀架上挑了一把轻巧的三七柴刀。
第二天一早,母亲给我准备了早饭和干粮,叮嘱我:“到了外面,娘就顾不到你了,一切都要自己小心。赚钱买书固然重要,但人身安全是最要紧的。不管有没钱赚,要记住早些回来。”
母亲在我的腰间系了一条长长的绳子,围着腰绕了好几圈。我说不要这么长的绳子,母亲说老辈人传下的老话,出门必须带根绳!有用得着的时候。
行走在山间小路。
去邻县林场部分路段可以乘车,在一个公社车站下车后,走了一段乡村机耕路,在一个突兀的山前拐入山沟,然后,大部分时间是在山沟里钻着往上爬,路两边崖壁的茅草遮在头上看不见天,沟底里没有一丝风,路很陡,又背着行李和米,热得我们汗流浃背。
好在我们这一次同行的有七个人,除尚林外还有五个姑娘,尚林年纪最大,约廿八九岁,五个姑娘都是二十岁左右年纪。尚林一路上给大家讲笑话,逗得姑娘们笑个不停。我年纪少,插不上话,便一直跟在后面。有了尚林的笑话,闷热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终于,爬上了一个高高的山岗,四周所有的群山都俯伏在脚下。来时的山路,隐约间在山中出没,将要前去的道路,弯弯曲曲、忽隐忽现,似乎伸展到了很远的天边。
走过山岗,将要下坡的地方,路边有一潭清澈的山泉,尚林拿出一个搪瓷牙缸,大家轮流喝了些清甜的山泉水,吃了些干粮当午饭。我们振作精神,奋力前行,沿着山坡走了半天,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当我们迈入“红星林场”的大门,询问到林场办公室的时候,这里的人们都已经吃过晚饭了。
尚林把我们生产队开出的证明交给林场办公室的人,他们登记之后,便带着我们到住宿的地方安顿下来。
林场办公室后面有两排各十间的矮平房,是给临时打工人住宿的用房,我和尚林住在前排平屋,五个姑娘同住后排的一间房子。
林场办公室用的是柴油机发电的电灯,打工人的宿舍没有电灯,照明用的是自己带的蜡烛。
我们这间房子原先住着四个人,见到我们进门,他们都站立了起来。
在摇曳的烛光中,我发现其中有个看上去三十岁不到、瘦瘦高高的青年很是豪爽开朗,他一边热情地打招呼,一边给我们倒水,帮我们整理床铺,并向我们介绍他们四人都姓杨,都是这个林场南面山下一个叫杨村的本地人,已经在这里打工半个多月了,他说,人们都叫他大杨。尚林也向他们介绍了我们二人的情况。
寄身于林中小屋。
第二天,林场负责人安排尚林和我们同室的四个本地人去杉木基地劳作,安排我和一批女工上午到林场东面朝南的山坡上采收黄花菜,下午在林场用竹列子翻晒蒸煮过的黄花菜。
黄花菜成片地种在向阳的山坡上,但有好几个山包的黄花菜是种在茶叶地的地坎上,地里面的茶叶还比较细小。茶叶幼林套种黄花菜,也是为了增加收入吧,说明这个林场的负责人也是蛮精明的。
那时讲究的是劳动的自觉性,所以,林场没有按件或按量计酬的包工方式,但有一个职工在现场督促我们采摘。我偷偷地瞄了一眼林场职工,她自己也在采摘黄花菜,而周围的人更是手不停歇地上下翻飞,黄花菜一棵棵地被装进筐里。我的双手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采满一筐,就拿去倒在地头的大筐里,由专人送到场里蒸煮。
翻晒黄花菜的生活还是轻松的。在翻晒场地,有一排排、用七八十公分高的三脚架架起的竹架子,我们将蒸煮过的黄花菜摊放到斜靠竹架的竹列子上。竹列子长约二米、宽约八十公分,毛竹制作,我们家乡主要用来翻晒番薯丝、萝卜丝或鱼干等。黄花菜约二个小时翻动一次。晚上将七八张竹列垒放一起,上面盖一张空竹列,防止露水沾湿,第二天再分开继续翻晒。天气好的话,二三天晒过,黄花菜便可入库了。
这样一连干了五天,也就是我们到林场的第六天,晚饭之后,尚林让我把同乡的五个姑娘叫来,一起到场部大门外西边的一棵大树下聊天。
山岗上、大树下,晚风拂面,山区的夜晚给人的感觉非常舒爽。
林场海拔比较高,极目南方远处,有一片非常明亮的光点,尚林说那个方向是县城,那灯光可能就是县城的灯光。除尚林外,我们这些人既没有去过自己的县城,更没有到过邻县的县城。听大人们说,但凡县城里都有很宽很长的大街,有很大很大的百货商场,还有专卖五香扑鼻鸡鸭鱼肉的大饭店,让人听得直流口水。
尚林说他刚才经过场部办公室,听到场部的人在打电话,好像是在说县城要进行样板戏汇演,而且,还有其他新电影。尚林意思是叫大家和他一起去县城看电影、逛一逛百货公司。
五个姑娘都赞成。可我想,县城虽然好玩,但我们还只干了五天的活,自己算算工钱,每天七角钱,乘以五天,只有三元五角钱,减去县城里的花费,我买书的钱到什么时候能够凑齐?因此,我说我不去。
尚林说机会难得,大家一起去县城玩玩,逛逛大街,看看电影,吃点好东西,开心一下。
但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坚持不去。
尚林在第二天带着五个姑娘去了县城,我仍旧在林场采收黄花菜,偶尔,到杉木基地劳作。
当天尚林他们没回来。
第三天、 第四天他们也没回来。第四天晚上,和我住同一间房子的瘦高个大杨说:“我看尚林他们肯定不会回来了,你看他的东西都带走了!”果然,尚林的旅行袋等物品都不见了。到后排姑娘们的住处一看,他们的随身物品也都带走了。
大杨问我:“你同来的人都回去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呢?”
我告诉大杨:“我想买一本自己非常喜欢的书,因为没有钱,所以到林场来干活赚点钱好买书。”
“那你现在干活赚的钱够买书了否?”
“还不够一点。”
“你这么小的人出门在外,你家里大人看到尚林他们回去,你没回去是要担心的。”
“我已经在这里干了八天活,算算工钱只有五元六角钱,回去路上还要乘车买票,这钱就不够了,而且,现在正是农闲时节,生产队也没有活,出来一趟不容易,乘此机会,我得赚够买书和车票的钱才能回去。”
这样我又在林场接着干了六天,一共出工十四天,第十五天上午,等到会计、出纳上班,结算来打工报酬九元八角钱。
远望着茫茫苍山。
我把结算来的钱分二处藏好,一处是六元钱包在一件衣服里,放在旅行袋的最底下;另有三元八角放在身上,方便路上购买车票等使用。
大杨替我拎着旅行袋,把我送到林场出来拐弯的山背上,他指着对面那条遥遥在望、略低于我们站立的一条山岗,告诉我:“你沿山坡走,翻过中间那座山,走上对面的那条山岗,向右就是下山的路,一直走,就到了山下的大路,然后,再往左走,没多少路就是汽车站了。”他怕我忘记回去的路,说得很仔细。
接着,他又指向对面山岗左边的一条山脉告诉我:“沿着对面山岗左边那条山脊上的小路一直往下走,快到平地时,可以见到两个相邻很近的、很圆的小山,小山上有凉亭,我们杨家村就在小圆山的边上。”
跟大杨道了别,我接过旅行袋,双手套进旅行袋的手提带子,把旅行袋背在背上,用绳子把旅行袋的带子固定在胸前,柴刀插在腰间,空出双手,脚步如飞地向前奔走。离家近半个月,我现在才体会到什么是归心如箭。
方师傅砌好了这面墙的最后一块砖,准备砌另一堵墙了,他说:“回家拿到《西游记》了吧?”
“我差点就回不了家了!”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周伟华,浙江宁海人,机关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