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芦苇
去姚江边骑车,见江堤边的芦苇开花了 。
芦苇,对我来说是最熟悉不过了。生长在农村的我,自小就与它打交道,芦根挖过,芦杆割过,根茎种过,脚被芦茎戳过,手被芦秆划过。
芦花的花期从八月到十二月,一秆一朵,样子像狗尾巴,像鸡毛掸子,也像一团团棉花糖。花有白色、淡青色和奶白色三种颜色,并不像牡丹、茉莉、昙花等引人关注。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看见芦花我居然驻足了,并坐在姚江堤边静静地观赏。
依我所知,古今文人墨客为芦花写赞美诗的不多,而赋予它寓意和象征的不少:坚韧、谦逊、纯洁、浪漫、永恒的爱情、生命的短暂和珍贵,以及相思之情等等。不过也有人视芦苇 “头重脚轻、根基不深、长得高但空心”,属于贬义。但不管是褒是贬,我满脑子的只是切身感受。
芦苇全身是宝。芦根是药用价值较高的中药材,清热泻火,生津止渴、利尿、止呕、除烦,解诸鱼蟹之毒。芦根煎水我喝过几次,有些甜味。苇秆长长的茎秆,用处可多了,可编蓆子,可当柴火,可盖房顶,还可做芦笛。芦叶可以裹粽子,制斗笠,填鞋底,搓绳子。芦花的花絮可用来填充枕头,可以编鞋,那蓬松和柔软毛茸茸闪着银光的芦花鞋保暖性可好呢。花穗还可以做成扫帚家用。
芦苇治水是有功的。通过其根系,能够有效地吸收和分解水中的污染物,从而改善水质。农村人都知道在河道边、江湾底、水库旁、池塘岸留种芦苇。芦苇发达的根系,深深地扎在泥土中,是护堤的好帮手,在江堤河堤靠水一侧种芦苇,能防浪冲堤,能防水蚀堤。长长密集的茎秆像一道屏风,能减少台风对作物的直接冲击,人们喜称它为防风林。令我喜欢的是,鱼、虾、蟹、螺、蚌等河鲜在其涉水的根系周围栖息,寻此位置去粘、去兜、去摸、去耥,很少会空手。
芦苇为中国抗战出过力。《小兵张嘎》《白洋淀记事》《沙家浜》等电影里,芦苇荡是八路军新四军武工队打鬼子的好地方,尤其是作为样班戏的《沙家浜》,我不知看过多少次,十八名新四军伤员,躲在芦苇荡中养伤,给养跟不上就用芦根充饥。几年前,我在扬州培训,专门跑到常熟阳澄湖畔的沙家浜,坐船到迷宫似的芦苇荡转了转。在展览馆里得知阿庆嫂的原型是朱凡,她是我们宁波鄞县人,出生于1917年,复旦大学毕业后投身革命,1941年壮烈牺牲。其事迹让我动容。前几年单位搞活动,组织演唱《游击队之歌》,自己虽乐感不好,但就芦苇荡的意境,我唱得投入如是。
芦苇体现了“自己变强大才是硬道理”。人们常说的 “适者生存”,这“适”就是适应环境,适于繁衍。你看芦苇花雌雄同宛,其果实为颖果,针形,顶端有宿存花柱,冬至时颖果成熟,风一吹它满天飞舞,像降落伞带着种子奔向属于自己的土地。湿地、池塘、湖泊、海边,咸水、淡水、甚至被污染的臭水,南方、北方,它都能找到生存的地方。它从不讨要除草、施肥、除虫、松土、浇水,也从不祈求“风调雨顺”。它新旧密结,高低相倚,老小相依,一家一簇,年年不断繁衍生息,一心做自己生命的功课。
春天来了,任由牧童割其嫩芽喂牛喂羊,没多久它就再发新芽,即使连根拔起,它沾土即能生根。
到了夏天,它在风雨之中随之弯腰,知道“狂风不竟日,暴雨不终朝”,风雨过后不一定有彩虹,但一定会有太阳。
在秋天,面对割苇人的刀刃,它知道根茎仍在,芦秆割去只是“翻篇归零”而已,况且病秆也割掉了,来年芦秆会长得更加整齐美观。
寒冬腊月,面对顽童的一把火,它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况且大火也能烧死那些寄附在芦秆上的越冬害虫。
……
美国前总统艾森豪威尔在自传中写到,母亲告诉他:“发牌的是上帝,打牌的是你自己”。简单的比喻,却传递了一个深刻的道理:我们不能改变环境,但可以改变自己对环境的反应和应对方式。
对咯。
明天,我要再去姚江边看芦苇的“牌路”。
作者简介
陈仰家,宁波市人民检察院原二级巡视员。